“诚少爷,德国那边有——”和美作玲擦肩而过的杉山春树才刚进门,话还没说完就见神诚一郎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话音顿住,杉山春树退到一边,安份的和老院长一起做沉默的壁纸。
“院长,请照顾好她。”神诚一郎温柔地将弥月颊边的碎发勾回她的耳后,不舍地把手中握住的那只手放进被子里。而后才站起身,看了一眼鞠躬应是的院长,神诚一郎这才调转目光看向手中拿着大叠文件的杉山春树。“我们出去说。”
坐在小套间里的小沙发上,神诚一郎凝目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行一字看得无比仔细,越看,脸上的神色就越发教人心惊。俊眉修目举止优雅的神诚一郎,此刻在看着手中文件时,眉宇间却满是戾气,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是骇人的怒意。
“只是伤了而已,还远远不够。”眼中戾气越发盛了,神诚一郎修长的手指指着文件上的一个人名,唇边是冷然的笑意,“看来这些日子是让他以为我心性转好了。春树,去让他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是,知道了。”
直到杉山春树已经走了许久,神诚一郎却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整个人都僵硬得像是一座雕塑。手中的文件夹已经被放回了桌上,那双修长的手掌干净整洁,但是神诚一郎的眼中却是深深的后怕。
这样的一双手,之前还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指尖溢出的血液温热黏腻,几乎让他的心都停止了跳动。美作玲说的对,如果不是杉山春树的动作快,可能那一记暗枪就会打中弥月的心脏。如果——神诚一郎攥紧双拳,不能假设也不敢假设,没有如果!他无法承受“如果”带来的后果!
双手捂着已经流泻出一丝后怕的双眼,神诚一郎颓然的躺在沙发上。
是他自私,想要把弥月留在自己身边,所以没有顾虑到他身边的那些暗潮涌动,竟然把弥月也拽入了危险的境地。车才刚到神家主宅的门口,弥月只是踏出车门,暗处的那些人就已经采取了行动。不能想象,如果当时不是杉山春树一把推开弥月,那颗子弹或许就不是打在弥月肩胛上那么简单了。
“树里,我后悔了,我后悔了。”神诚一郎低声地说着,声音中的沉痛听着可闻。
正要告诉神诚一郎里面的小姑娘已经醒来的老院长站在门口顿住了脚步,听着小套间里传来的低语,老院长转身走回了大房间。无声地叹息了一声,神诚一郎可是个硬朗的男人,这么多年以来,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为谁伤心落泪过。但是刚刚,他分明听见小套间里传来的低语中还夹杂着一丝泣音。
作者有话要说:
☆、流川妹妹,心病还要心药医
“今天觉得怎么样?”
温度适中的玻璃花房里,一身黑色和服的美作玲扶着弥月,狭长的凤眸里不时闪现出几分淡淡的关怀,只是眸色浅薄让人难以看透。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的妮可脚步一顿,虽然对美作玲这一年来时不时地温柔给震惊一下,但是换个角度想想,总是笑得一脸妖冶的美作玲好不容易给弥月一点好脸色看,她才不会傻的去破坏呢。
举目看了一眼花房里争相绽放的花朵,妮可也不由地在心底里暗暗咂舌。像她手边这一株“姚黄”和旁边紧挨着的那一株“魏紫”,恐怕任何一株都不下万金吧。
“玲,你不去花泽前辈家吗?”弥月才一开口,就忍不住掩口咳了数声。身侧扶着她的美作玲立刻递过一方洁白的帕子,那一双丰润的红唇却没有往日里的戏谑。
随手把用过的手帕往地上一掷,美作玲笑意温和地看向脸色苍白的弥月,直到看到弥月胸口的喘息平定下来,丰润的红唇才重新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想到今天又要去花泽家,肯定又要见到那个冷冰冰的女人——美作玲长叹一声,有些孩子气地哼了哼,“不去了,让他们等吧!”
“玲——”无奈地看了一眼嘟着嘴的美作玲,看看这样子的金发男人哪有平时的精明干练,分明是个任性又不讲理的小孩子。轻声地笑了笑,弥月伸手握住美作玲扶着她手臂的手,“快去吧。不然回头花泽前辈又要来逮人了。”
“啊,知道了。”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紧握的双手,美作玲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道微光。当年他好奇流川枫和他妹妹之间的温馨氛围,总想着是不是兄妹之间都是这么亲密无间。后来,父亲告诉他,原来他有个妹妹。虽然他看上去冷漠又难相处,可谁又知道他在那一张淡漠的面具下暗藏着一颗紧张忐忑又期盼的心呢。
只可惜——摇了摇头,美作玲对上弥月那双澄澈漆黑的眼睛,微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就听你的话了,不过,我可是因为你说这话才去的喔!”临走时,美作玲还不忘对跟在他们身后没有离开过的妮可细心交代说:“你可要好好照顾好弥月啊,妮可。家里什么都有,别出门知道吗?”
“知道了!”
直到美作玲离开玻璃花房,连着那纤瘦单薄的黑色背影都再也瞧不见了,弥月才收回目光,和接替了美作玲正扶着她的妮可相视一笑。
妮可弯了弯唇,扶着脚步虚浮的弥月继续悠闲地在玻璃花房里遛弯。一直紧盯着弥月脚下的妮可眼波一闪,掌下扶着的手臂瘦得连半点肉都没有。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弥月的脸颊,消瘦得简直让人落泪。
弥月是瘦,但是也没有现在这样瘦的让人心疼。从前,她不过是纤细削瘦,却不是现在这样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已经整整一年了,当年好不容易才调养好的身体就这么轻易地垮掉了。脸色苍白得和白纸有得一拼,就连粉嫩的唇边都没有半点血色。
“唉……”
“妮可。”顿住脚步,弥月轻轻地喘了几口气,才微笑着侧过头看向眉头紧皱的妮可,“别皱眉了,我有点累了,回去吧。”
“啊,好!”
扶着弥月慢慢走到玻璃花房门口,妮可看了一眼花房外簌簌而落的雪花,拧了拧眉头。美作家说大不大,可是说小也不小啊!光说这个玻璃花房和弥月那间屋子的距离就相去甚远,加上外面大雪飘落,妮可心里大大地叹息一声,换做一年前,她才不会把这么一场雪放在眼里呢!可是——
转头看了一眼貌似正在赏雪的弥月,妮可轻声说:“我去拿把伞,你坐在这里等等我。”说完,就见弥月侧过头轻轻点了点,唇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恬淡。
目送妮可顶着大雪走向远处,隔着一道玻璃,尽管依旧能看得清楚,却始终觉得视线被什么遮住了。——深深的违和感!
唇边淡淡的笑意此刻已经尽数褪去,弥月坐在铺着灰熊皮的椅子上,膝上还搭着一条厚重的毛毯。摸了摸膝上的毛毯,柔滑的触感带出一分暖意,弥月眼中划过一道淡淡的微笑。这一年里,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可是美作玲对她却越来越好。换句话说,简直和六年前排斥她的男孩子判若两人。
苍白的唇边逸出一声叹息,弥月抬头看向玻璃花房外的雪景,扑簌而落的雪花挂满了屋外栽种的苍松翠柏。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似乎只有这一抹青翠才显得有几分生气。
眼底划过一道浅浅的水意,整整一年了,流川枫……
苦笑着扯了扯苍白的唇瓣,弥月连维持着那一道浅浅的微笑都做不到。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事,自打她从韩国回来,第一次在神家主宅门口中枪之后,她的身边就不断发生这样的事件。总是有人前赴后继地扑上来想要伤害她,那些人有的被当场捉住,有的却寻不到痕迹。不只是神诚一郎为这些事情伤透了脑筋,就连一直袖手作壁上观的美作玲都插手开始保护她。
把身子往椅子里又埋了埋,弥月坐在暖和的椅子里,温暖的皮毛触手光滑,一如美作玲这一年来对她的回护。说实话,她真的没有想过,美作玲竟然会对她这么维护,甚至不惜以身犯险。
摸了摸胸口的一道浅痕,一道寸许长的疤痕已经落了痂,褪去了可怕的红痂后只余下淡淡的粉色。指尖微微一抚,顺着肩头下落,肩胛那处已经平复的伤口已经没有了痕迹,但是这样寒冷的雨雪天气,却仍旧泛起一阵隐隐的疼痛。
这一年里,就算神诚一郎派了多少人明里暗里地保护着她,却还是防不住暗箭伤人。她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六年前的一场意外已经伤到了她身体的根本,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身体一下子又垮了下去。
妮可远远地撑着一把深绿色的打伞疾步而来,在距离玻璃花房一段距离时,脚下的步伐却忽然顿住。看着那个埋在椅子里闭上双眼假寐的女孩子,妮可的心里一阵揪痛。不是不知道,那两次枪伤对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但是伤口再怎么严重,好歹也有美作家和神家的势力能够为她请来最好的医生医治。唯独心伤难治……
妮可想到那个面色清冷的男人,虽然语气淡漠,可那双漆黑的眼睛在看向弥月时,眼底却是不容错认的温柔。他是爱弥月的吧!可是为什么这一年来却从没有联系过弥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