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萧妙音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转过头去。
既然他们都已经办好了,那么她也不必问多了。
阿鸾蹲下来想要把木球给抱起来,木球做工轻巧,里头是中空的,所以看着个子有点大,其实十分的轻巧。
旁边的乳母看见,过来想要帮着阿鸾把球拿起来。但是阿鸾没有接受乳母的好意,他虎着一张脸,伸手在乳母的身上推了推。自己蹲下去抱。
“让阿鸾自己来吧。”萧妙音看见道。
乳母听到萧妙音这句,垂首推开。阿鸾就围着那个木球骨碌碌的搬了老半天,阿鸾的性子其实也不知道像谁,年纪这么一点点大,但是性子是有些倔强,要自己做就是要自己做,谁也不准插手。
她看着阿鸾费了吃奶的力气把那个球抱起来,还没走几步,手上的力气跟不上,怀里的木球噗通一下就滑出来掉在地上骨碌碌的滚远了。
阿鸾有些不知所措,瞧着那只圆滚滚的球,瞪了好一会,过了一下他才扑腾着断腿跑到萧妙音那里。
阿鸾扎进萧妙音怀里死活不肯抬头,一双手抓住她的衣襟,一副要安慰的模样。
萧妙音被阿鸾逗的不行,抱住他笑得前俯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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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日子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放宫人出宫的日子。宫人出宫,都已经事先将行李都收拾好了,这些宫人在宫廷中大部分都要比在宫外好,宫廷内也没有多少要用得到钱的地方,都积攒了不少私房。眼下要出宫了,这笔存下来的钱也派上了用场。
按照以往的例子,宫人里头会选出几个位置较高的,到皇后面前走个过场,然后再出宫门。
萧妙音坐在那里等着。等到人上来的时候,萧妙音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上来的人是谁。
高凝华今日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裳,头发也是一丝不苟的梳好。
和当年进宫之时,如今高凝华更多的是感叹。
皇后的坐榻前设有珠帘,前来的宫人妃嫔也是不能直视皇后面容,眼睛只能盯着自己面前的那小块地方。
“妾拜见皇后。”高凝华跪下对上首的皇后行礼,她一拜下,那些也要放出宫的妃嫔们也纷纷跪拜。
这些人今日这礼都是行的心甘情愿,过了今日,她们就不用再被这宫墙束缚住了。
“起来吧。”萧妙音和秦女官陈女史一样,也是眯眼想了一会,才想起带头的这个女子是谁。
萧妙音看了一眼秦女官,秦女官会意,上前一步,将那些漂亮的场面话说出来。不过是宫人应召入宫,克忠职守之类的。
话都是事先准备好了的,秦女官背的滚瓜烂熟,她最后一句拖长了语调。而那些宫人妃嫔听完之后,又拜下来。
接下来的就是一些赏赐,那些都有女官代劳。
高凝华接过之后,听皇后说了几句话。过了一会众人退了出来,高凝华手里捧着皇后的赏赐,再次抬头看了看平城的天空。
今日的天气很不错,天空湛蓝万里无语。她想起几年前她入宫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到了如今,终究是从何处来,又有回到何处去了。
或许她应该失落,毕竟当年家里人对她是那样有期望,她也曾经幻想过。可是如今她要出宫回去了,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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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渊奉命出使南朝,萧佻作为副使一同前去。从平城到南朝是一段很长的路,平城交通不便,一路上是吃了些苦头。
当一路南下,见到和平城完全不同的人文风情的时候,萧佻明白南朝已经近了。
☆、138|亲情
这还是萧佻第一次来到来南朝,少年时候不知风雅为何物,干脆就照着书卷上的遥想古人,依葫芦画瓢。最后学出来的只是个四不像,那会人在少年是不觉得,但是如今想来,却是羞愧的紧。
高渊原本在秘书省中任职,秘书省掌管礼仪制度一事,而南朝自认是衣冠正统,对北朝想来鄙夷,认为北朝乃是索虏。如此情况,若是不将门面功夫做好,到时候丢人可就丢大了。
高渊和萧佻说了一下南朝的一些事,前些年南朝一直内乱,君臣之间,臣子和臣子之间,血腥杀戮到了眼下才消停一点,而南朝朝堂中的关系错综复杂。和北朝比起来还要复杂一些。
萧佻没有来过南朝,知道的关于南朝的那些事还是从王素这些南朝来的人口中得知的。
他听的仔细,在心里暗暗将高渊说的那些都几下,等到高渊说完,他双手拢在袖中就给高渊行了一个汉家的礼节。
高渊喜欢这样的知礼节谦虚的年轻人,他在床上微微避让开来,不受萧佻的全礼。
“此次去南朝,可能一路上你也无法习惯,不过既然来了,就应当入乡随俗。”高渊说道。
这个也是他们面临的一个问题,看似小事,其实也和他们本身有莫大的关系。
北人和南人生活习惯不同,而且两朝互相攻打,委实算不上友好。这次他们前来,其实又是带着将南朝宫殿的形制和建邺的规划。
说起来还真的是有些心怀不轨。
不过此刻作为使臣的真谛就是,哪怕是真的有鬼,也要面上正气浩荡,哪怕己方咄咄逼人,也要如同春风一样。
“是。”萧佻点了点头,他在高渊看来还是个后生,所以在上峰面前也只有说是的份。
两人正说着,船舱突然晃了晃,萧佻下意识的就抓紧了手下的凭几。
“出了甚么事?”高渊也不习惯水路,将船舱摇晃的有些大,扬声问道。
外面守着的人一半以上是从北朝带过来的,也有一些是在南朝这里就地请的人。外面几声吴语传了进来。船舱内两人都听不懂吴语,那些软侬的吴地方言在两人听来,好听是好听,可是里头说的是甚个意思,就真的两眼一抹黑了。
过了一会一个家人踉踉跄跄跑过来,那家人脸色苍白,想来方才也是吓得不轻。毕竟在场的几个人除了那些吴人之外,没有几个会睡,要是翻船了,那就真的只能去喂这长江里的鱼了。
“郎主,方才风势过大,所以船体摇晃。”家人说这话的时候,脚都不自觉的打摆子。
长江上也不是终日平静的,有时候江面上大风狂作,还真的有可能将一艘大船颠覆,这样的惨剧在长江上也不是没有。
高渊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家人心里知道自己刚才那个样子有些难看,哪里还敢在高渊面前久呆,听到高渊这句话,就赶紧的走了。
江面上烟波浩荡,萧佻跟着高渊从船舱中出来,眺望远处,长江浩浩荡荡,一望望不见尽头。
两人在北方见多了粗犷的连绵大山和一望无垠的平原,如今置身于长江之上,遥望远处,发现长江有的不仅仅是如水柔情,在弥漫的水雾之下,是波涛暗涌的豪情。
“以前听那些人说,南朝不过是依有长江天险,不足为据,可是如今看来,这条天险也不是那么容易过的。”高渊望着长江水面似有感叹。他转过头来和萧佻道。
萧佻点点头,北朝中有不少人是想要对南朝用兵,上回天子假借南征之名的时候,就曾经派出王素对南朝进行骚扰。王素原本就是南朝人,父亲在南朝是尚书左仆射,可谓是位高权重,王素自然也是对南朝的边防之事知晓甚多。那段时间还真的收获不少,以至于天子说要出征的时候,朝中几乎没有一个人怀疑。
“不过天险也不是完全有效用。”萧佻思索一下答道,“天险固然可守,但是最可靠的却是人心。”
高渊闻言欣然颔首,“甚是。”
当使团到达两国边境的时候,当地的刺史就派人到建邺,如今人都在长江上了,一路向东而下就是扬州,扬州再下便是建邺了。
萧佻对这次出使,除了不负君命之外,更多的也有一种期待。哪怕见过王素等从南朝来的士族,他还是想要亲眼见一见建邺的那些士族到底是个甚么样子。
这个想法,萧佻没有对高渊提起。
顺着水东下,速度要比走陆路的时候要快上许多不止。再渡过最初的适应期之后,萧佻也能在船舱里看看书之类的。
长江上不仅仅有大船还有出去捕鱼的渔民,渔民们更是不分男女。男女都要吃饭,所以有力气的都要出来干活。
萧佻偶尔听到外面渔船号子,也会从船舱出来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佻并不是纯种的汉人,父亲是汉人,但是生母却是实打实的胡人,因着那一半的胡人血统,他生来肌肤较白皙,面部轮廓也要深一些。幸好他头发还是黑的,不然就要被当地人骂作黄头奴了。
渔船上的渔民们撒开渔网,渔网落入江中。船上的男人是光着膀子,也有船上是女子的,而且都是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
少女们因为常年跟着家里人在长江水面上讨生活,皮肤为小麦色的,和眼下追求男女肌肤白皙很不一样。
那些少女撒网之后等着过会将渔网拉上来,冷不防那边的大船上出来一个年轻男子。
河面上人的眼睛是一个赛一个好,因为要在水面上讨生活,若是眼睛差了,就算大鱼在自己面前游过可能都不知道。
大船离得有些远,具体长得甚么模样是看不出来的,只能看得出是一个穿着宽大衣袍的年轻男子,而且面白无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