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不禁冷笑道:“难怪隆科多明里暗里地替老四谋划,咱们只当是老四喊他舅舅喊的,谁知道人家两人竟然还是翁婿呢!”
十阿哥也被这个消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看了看九阿哥,又看八阿哥,愕然道:“怎么办?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就吃了这个暗亏啊!”
八阿哥正在写着字,闻言只笑了笑,将纸上的墨迹吹干了,这才淡淡说道:“自然不能吃这个暗亏。走吧,老九,皇阿玛在畅音阁听戏呢!咱们也去唱出戏给皇阿玛听听。”说着便丢了手中的毛笔,率先向屋外走去。
畅音阁里,康熙正在听戏,八阿哥带着九阿哥过去给康熙请安,在一旁陪着听了一会儿《赵氏孤儿》,故意问康熙道:“皇阿玛,儿臣斗胆问一句,这出戏您都看了好多回了,难道不腻吗?”
康熙闻言看向八阿哥:“怎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八阿哥笑了笑,答道:“儿臣最近在天桥看了一些新玩意儿,觉得挺有意思,忍不住技痒,想给皇阿玛展示展示。”
康熙一听来了兴趣,笑道:“好啊,你去给朕比划比划。”
八阿哥给九阿哥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便上了戏台,就听八阿哥唱道:“什么人在京城饱受赞扬?什么人在天下恩泽四方?什么人站起光芒万丈,什么人爱百姓世无双?”
九阿哥事先已得了八阿哥的嘱咐,便接道:“康熙爷在京城饱受赞扬,大清帝在天下恩泽四方,我主隆恩站起光芒万丈,万万岁爱百姓世无双……”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好话是人人都爱听的,他二人在台上这样一唱,康熙在台下听得哈哈大笑起来,抚掌赞道:“好,唱得不错,不错——”
那边八阿哥从戏台上跃了下来,走到康熙身前,行礼笑道:“谢皇阿玛夸奖,其实儿臣唱得不好,真正班子里的人唱得才好,倘若皇阿玛恩准他们进宫来唱一场,把所有大臣女眷们都请来,儿臣保证一定会让大家耳目一新。”
康熙想着再有两日就要到七夕了,便点头笑道:“也好,乞巧节让大家有点新玩意儿看,你去办吧!”
八阿哥与九阿哥等人领了旨下去。出了园子,八阿哥便笑着对九阿哥说道:“老九,你去想法把那个戏班子请宫里来,记得叫那戏班里的老人来,咱们请四嫂看场好戏!”
九阿哥眼珠转了转,一下子明白了八阿哥的意思,笑道:“八哥,我这就去办,你就看好吧!”
说着便拉着仍是一头雾水的十阿哥走了。
八阿哥看着他二人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往阿哥所走去。路过御花园时,不曾想却遇到了僖嫔带着几个宫女在花园里赏花。他步子略微顿了顿便迎了上去,向僖嫔请安道:“僖嫔娘娘吉祥。”
僖嫔已经被康熙冷落了许久,今日打听到康熙去了畅音阁听戏,便忙借着来御花园散心,一直等在路上候着康熙,结果康熙没等到,却看到了八阿哥。她迟疑了一下,却仍是忍不住问道:“皇上在畅音阁?”
八阿哥恭声答道:“皇阿玛正在畅音阁听戏呢,僖嫔娘娘若是想见皇上,不如去那儿陪皇阿玛听听戏。”
僖嫔见八阿哥说破了自己的心思,面上一时有些尴尬,忙掩饰道:“不用了,本宫在这园子里看看花,不去打扰皇上了。”
八阿哥也不揭破,只淡淡地笑了笑便告退了。僖嫔见他走远了,这才又看向畅音阁的方向,心中一时也是极为矛盾,虽有心去,可康熙并未召见她,就这样冒失地去了反而不好。正迟疑着,却听到身边的挽月低声提醒道:“娘娘,德妃娘娘从那边过来了。”
僖嫔飞快地扫了一眼,果然见德妃带着宫女太监从远处缓缓地走了过来,她忙做出赏花的模样,转头去打量旁边的几株牡丹,直待德妃走得近了,这才装作刚刚看到德妃的模样,转过身来行礼道:“德妃娘娘吉祥。”
德妃温和地笑了笑,说道:“妹妹兴致不错,这个时候来御花园赏花。”
僖嫔心中有事,别人说什么她都要多想一想,听德妃这样说,只觉得德妃是在讽刺自己,当下便笑着反击道:“我是被皇上抛弃的人,有时间来看看花也很正常。倒是姐姐得蒙圣宠这么忙,还有时间来御花园,真是奇怪啊。”
德妃闻言轻轻地笑了笑,说道:“妹妹真会说笑话,皇上最近国务繁忙,所以才很少去储秀宫,怎么扯得上‘抛弃’二字?妹妹这么年轻漂亮,又善解人意,我看皇上早晚还会再临幸妹妹的。”说着便摘了牡丹枝头上开得最盛的一朵,插入了僖嫔的发间,笑道,“这朵牡丹花开得真好,本宫看着特别适合妹妹。”
僖嫔微微一怔,牡丹乃是花中之王,没有盛宠谁敢戴它?她忙去摘头上的牡丹,推辞道:“怎么敢当?应该适合德妃娘娘才对。”
德妃却按住了她的手,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从来不戴鲜花,鲜花开得再美总有枯萎的一天,不像绒花,虽然不及鲜花美艳,却能长盛不衰,反复使用。”
正说着,就见御前伺候的太监小顺子从畅音阁那边小步跑了过来,见到僖嫔与德妃站在一起不禁微微一怔,忙向她二人请了安,又对德妃说道:“德妃娘娘,皇上叫您过去。”
德妃含笑地瞥了僖嫔一眼,又笑道:“你瞧瞧我,只顾着和僖嫔妹妹说话了,竟忘了时候了,皇上该等得急了,翡翠,咱们快过去吧。”说着便忙带着翡翠等人向畅音阁走去。
僖嫔心中恼怒异常,看着德妃的背影渐远,摘下了头上的牡丹花,恨恨地丢在了地上。小顺子迟疑一下,从地上捡起那朵牡丹花捧到了僖嫔面前,低声说道:“主子,这花开得这么好,扔了岂不可惜?”
僖嫔却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你怎么还在这儿?本宫不是跟你说过吗?只要本宫在的地方,你都要绕道而行。”
小顺子面上闪过一抹伤感,低垂了头,涩然答道:“主子得意的时候,奴才自是不敢打扰,可如今……”
僖嫔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如今我依然是主子,你依然是奴才!”
小顺子默了默,轻声说道:“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离开。”
他说完,躬着身子向后退了下去,谁知没走两步却又被僖嫔唤住了。僖嫔走上前来,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然后逼近了他,压低声音恨恨地说道:“我真不明白进宫前我怎么会看上你?一个男人,放着大好的正经事不做,为了一个女人进宫来做太监,你对得起你父母祖宗吗?对得起你自己吗?如果我是你,早就找堵墙撞死算了,还活在这里干什么?你以为我失宠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以为凭着你就想给我安慰、保护我?这一巴掌是告诉你,你一刻是奴才,一辈子都是奴才,本宫就算失宠了,都还是你的主子。滚!给我滚!”
那些话就像刀子,一刀刀扎到他的心上。小顺子闭上眼,一时间只觉得心痛如绞,好半晌,他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涩声答道:“嗻。”
他躬身退了下去,那样的谦卑、那样的顺从……僖嫔的心却憋闷欲裂。这个男人,曾和她青梅竹马,也曾年少英武,也曾意气风发。那时,他们还以为彼此可以执手一生,相爱到老,可谁会想到,她会成为当今皇帝的僖嫔,而他,却为了她成了这世上最为低贱的太监。
是痴情么?可是为什么她却丝毫不觉得感动,只感到失望与厌恶?
她是秀女,不经选秀是不可能私嫁他人的。她先向现实妥协了,想着借此来换得他的一飞冲天,不曾想却换来了他的自甘受、舍身相随。
于是,那簇一直支撑着她在深宫中熬下去的火苗就这样忽地灭了,那在深宫寂寞中抚慰着她,在与其他嫔妃算计争斗中温暖着她的那缕火光就这样灭了。从此以后,她再无期望、再无信念,只能在这吃人的禁宫之中继续沉沦下去。
僖嫔闭上眼,好半天才将眼眶中涌上来的那股酸涩之意压了下去,转回身对挽月轻声说道:“走吧,咱们回去吧。”
挽月奇道:“娘娘不等皇上了?”
僖嫔摇了摇头,等着了皇上又能怎样?若是没有新奇的东西也没法留住皇上。想到这儿,僖嫔又不禁有些懊恼,若是晴川还在她身边就好了,那丫头总是能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来。
想到这儿,僖嫔忽地问身边的挽月道:“挽月,你说晴川此刻在做什么呢?”
挽月愣了愣,答道:“奴婢不知道。”
僖嫔自言自语道:“她离得咱们这样远,若是能将她从东陵里调回来就好了。”
僖嫔只道晴川还在东陵里守陵,却不知晴川早已人在京城了,此刻晴川的想法却与她恰恰相反,只恨不得自己仍在东陵里守陵的好!
梦仙居中,九姨娘端坐在太师椅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晴川,不紧不慢地说道:“晴川姑娘,且不说是我从河边救的你,就说你在我这里住的这段时日,吃穿用药,也都是我拿的钱。俗话说救命之恩大于天,你是不是也应该投桃报李,帮帮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