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李德全笑着赞道:“高,高啊!”
晴川却没有出声,总觉得这个法子看似不错,却是个有破绽的。
八阿哥特意叫了十四阿哥来,将观音像郑重地交给了他送去永和宫给德妃看一看。
德妃见是十四阿哥把观音像送了来,不免有些诧异,待看过了那画像便叫翡翠去接过来收好,不料十四阿哥却是避开了,说道:“八哥说了,这幅画特别重要,不能随便让别人碰,要我给额娘看过了,亲自送到钦安殿挂起来。”
他这样一说,德妃顿时明白八阿哥已经有所防备,所以才叫十四阿哥看着这画。她笑了笑,说道:“哎呀,再重要你也不能抱着不撒手吧?额娘给你准备了糕点,你先放在桌子上,把糕点吃完了再拿走。”
德妃说着便给翡翠使了个眼色,吩咐她去给十四阿哥倒茶。翡翠会意,略略点了点头,给十四阿哥倒了杯茶水端过来,可递给他的时候手上却是一抖,一下子将茶水扣在了他的身上。
十四阿哥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擦着身上的茶水。翡翠吓得跪在了地上,连声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十四阿哥,你没事吧?”
十四阿哥长日混迹在军中,根本不在意这些小事,只笑道:“没事。”
德妃便说道:“你这样子不像话,翡翠,你伺候着十四阿哥到后面换身干净的来。”
十四阿哥想了想,便起身跟着翡翠去了后面换衣服,过了一会儿回来,见德妃还在桌边坐着,指着桌上的画轴对他说道:“你赶紧过去吧,可要挂好了,记住了,挂上了先不要打开,等明日你皇阿玛去的时候再开画。”
十四阿哥笑了笑,说道:“额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怎么做,你就放心吧。”说着便拿着那画去了钦安殿,指挥着太监们将画轴挂在了供案前。
第二日便是观音诞辰,康熙亲自带了德妃往钦安殿来给观世音上香。殿中新换上的观世音画像还未打开,待康熙与德妃虔诚地在供案前跪下之后,李德全这才高声吩咐小太监道:“开画。”
有两个小太监小心扯住了捆缚画轴的细绳,将画轴慢慢向下拉开。正在此时,十四阿哥却从殿外冲了进来,急声叫道:“不要!”
殿中众人都是吓了一跳,齐齐转头看过去。十四阿哥却是抬眼看向那刚被展开的观音像,面容明显一愣。康熙不由得皱了眉,问他道:“这是做什么?”
十四阿哥猛地回过神来,灵机一动,低下头小心地答道:“儿臣想着和皇阿玛、额娘一起参拜观世音菩萨,不料却来晚了,刚才生怕赶不上了,一急之下就喊了一声,想叫皇阿玛和额娘等等儿臣。”
康熙见他行事如此毛躁,心中难免有些不喜,却不愿在此时训斥与他,闻言便没说话,只沉了脸转回身去继续参拜观世音,抬眼一看却是愣住了,只见那画像上一片水渍,连观世音的头脸都已经被浸得模糊不清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康熙冷声问道。
李德全闻言忙上前去查看,待仔细地看了看那画像,又抬头看了看屋顶,这才回过身来禀报道:“回皇上的话,昨夜里下了点雨,这钦安殿多年失修,上面漏水,把画像给弄破了。”
康熙闻言大怒,“这内务府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屋子都漏成这样了,还不维修?这样大好的日子,就给他们毁掉了。传旨下去,每人各打三十大板。”
自从良妃消失之后,康熙的性子就暴躁了许多,李德全听他这样吩咐并不奇怪,应了一声,忙小心地退了出去。待出了钦安殿,却看到晴川正等在甬道里,他见左右无人,便走了过去,小声说道:“八福晋料得不错,画已经被换过了。还好你让老奴把屋顶上的瓦片给揭了,昨天晚上下了点小雨,水漏一直漏个不停,就把画给弄破了,皇上没有发现。”
晴川也大大松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李德全有意奉承她,便说道:“八福晋真聪明,这样的法子也能想到。”
晴川低声叹道:“不是聪明,是没有办法。”
昨天她就一直在想,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十四阿哥身上是不是可靠?万一他跟他母亲是一条心的怎么办?再者,德妃娘娘平时为人谨慎小心,口碑极好。她要做一件事一定是深思熟虑,把什么地方都想透了,区区换一幅画怎么可能难倒她呢?所以无论挂上去的是真画还是假画,把画毁去是最可靠的方法。反正八阿哥的画已经画了,屋檐上漏水就怪不到他身上去了。唯一缺德的就是内务府那帮人得受点罪,不过为了自保,也没办法了。
她想了想,又交代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八阿哥。他如果问起来,你就说十四阿哥护画成功,没出任何事。”
李德全听了却有些不明白,不解地看向晴川。
晴川本是不愿因此事而影响八阿哥与十四阿哥之间的兄弟情义,可她却不用将这事说给李德全听,便只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女人嘛,在背后指点江山就够了,别在场面上赢过男人去,这样不好。你懂吗?”
李德全忙点头笑道:“老奴懂了,老奴先去办事了。”
晴川点了点头,又瞥了钦安殿一眼,自己也转身回去了。
再说康熙那里,因偏偏赶在观音诞辰这天出了这事,又因此责罚了奴才,心里便觉得有些晦气,在钦安殿里待了一会儿就去了乾清宫。
德妃送走了康熙,便吩咐殿内的宫女太监们道:“你们都出去,本宫和十四阿哥在这里静一会儿。”
众人不敢违抗,全都小心地退了下去,片刻之后,殿内便只剩下了德妃与十四阿哥两个。德妃转头看向儿子,见他正气呼呼地瞪着自己,问道:“你都知道了?”
十四阿哥讥诮地笑了笑,答道:“额娘瞒得好,儿臣本是不知道的,偏偏昨日里在额娘那里换衣服的时候落了些东西在额娘那儿,儿臣就想着自己去拿回来,没想到正好撞见翡翠处理八阿哥的画。儿臣这才知道额娘手段厉害,竟把儿臣手中的画早就换了下来。”
德妃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想要与他解释,只刚张了嘴,“老十四……”
十四阿哥却打断了她的话,失望地说道:“我以为我的额娘是一个善良、贤德、知书达理的好人,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象,假象……”
德妃听他这样说,不禁又气又急,气道:“儿子,你不能这么说我,额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十四阿哥冷笑,反问道:“为我就要伤害我的兄弟吗?”
德妃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年纪小,不懂得人心险恶,你以为他们对你好就是兄弟了吗?皇宫里笑里藏刀、兄弟相残的事还少吗?”
没想到十四阿哥却大声叫道:“我不管别人怎么样,但八哥他是个好人。他用真心跟我交流,我能感受得到。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不允许!”
德妃一下子差点没气背过气去,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从小未经历过挫折,这才养成了这么一个单纯的性子,她怒道:“你为了一个外人,就对着你额娘大呼小叫的,那你额娘这二十多年来对你的悉心呵护,对你的真心,你就感受不到吗?”
十四阿哥自是知道额娘对自己的疼爱,见她发怒,只得跪了下来,说道:“我知道额娘疼我爱我,什么都为我着想,但是我不想做皇帝,不想踩着自己兄弟的鲜血往上爬,我只想快快乐乐地生活,和兄弟们好好相处,过问心无愧的日子。额娘,你可以成全我吗?”
德妃却失望地摇了摇头,“儿子,你实在太天真了。这个世上从来都是成王败寇,哪有那么美好的事?你今天让着他们、维护他们,哪一天他们做了皇帝,会怎么对你,你知道吗?额娘年纪大了,死了也无所谓。可你还年轻啊,额娘希望看着你有儿子、有孙子,子子孙孙绵延下去,你明白吗?”
十四阿哥见她如此顽固,不由得抬头看她,冷笑道:“额娘,我看你是在后宫里待久了,已经不相信什么是真心了。可是我还相信,我相信假如八哥当了皇上,他一定会对我很好的。我宁愿到最后我看错了,去承受后果,也不要未雨绸缪,枉害了自己的兄弟。”说完便给德妃磕了个头,起身向外走去。
德妃气得身子发抖,颤声问他道:“你要去哪里?”
十四阿哥头也不回地答道:“这里真的不合适我,我要回军营。”
德妃气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一下子就栽倒在了地上。
十四阿哥很快就向康熙请旨回到军中,说自己已是习惯了军中生活,想要再回军中开疆拓土。康熙没多想,便允了。德妃心中有苦却无法说出口,十四阿哥刚走,她就大病了一场。
四阿哥带了已成为年侧福晋的素言进宫来给德妃问安。这还是素言成为侧福晋后第一次来见德妃,四阿哥娶她那日,正逢康熙因吃紫薯而中毒,四阿哥被宗人府一连关押了几日,后来虽无罪出来了,却也把带她进宫这事给撂下了。现在听说德妃病了,四阿哥想了想,便带着素言进了宫,一是探望德妃,二是顺便也叫德妃见见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