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已是心中不喜,皱了皱眉头,说道:“好大的酒气,快带他回去休息。”
德妃忙叫宫女扶了十四阿哥回阿哥所,自己则赶紧在康熙面前圆融道:“皇上,老十四平时不是这样的,他……”
康熙冷声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给他打圆场,喝酒没节制的人,做其他的事就更没节制了。”
正说着,李德全端着一盘子蒸熟的紫薯进来,恭敬地说道:“皇上,紫薯好了。”
康熙转头看了一眼,见到紫薯不由得想起四阿哥来,对德妃说道:“要论成熟稳重你小儿子恐怕连你大儿子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这老四平时看着不怎么样,却在家里亲力亲为,又将自己种的紫薯送了来给朕吃,不论东西如何,只这片孝心就难得!”
德妃垂头听训,可心中却有些复杂,眼下八阿哥失宠,正是老十四在康熙面前露脸的时候,没想到却被老四夺了头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想个法子替老十四扳回这一局才好。可要怎么做才好呢?既要达到目的,又不能叫人猜到她的身上来。
德妃心中飞速地盘算着,眼光瞥过李德全手中的紫薯时顿时一亮,心中便有了主意。她恭顺地听康熙训完,见李德全将紫薯端到了康熙面前,便柔声说道:“皇上还空着肚子,吃了这个要难受的,还是等进了晚膳再吃吧。”
德妃说着便将紫薯接过来递给了身旁的翡翠,给她使了个眼色。翡翠微微一怔,便端着紫薯退了下去。
康熙没在意,在永和宫用了晚膳,待吃过了饭,德妃才又亲自将紫薯端了上来,服侍着康熙吃了些,笑道:“老四这孩子是有孝心,自己还专门种了这些东西,听四福晋说他还在园子里种了菜呢,说到时候摘了就送宫里来,给皇上尝鲜。”
康熙闻言笑了笑,正欲说话却忽地脸色大变,一阵急咳之后便吐了一口血出来,人急促地呼吸了几下,一下子往后倒了过去。众人一看大惊,德妃更是惊慌失措地叫道:“快叫太医!叫太医!”
小顺子忙火急火燎地往太医院跑了去,德妃顿了顿,又急忙对翡翠叫道:“快叫十四阿哥过来,叫他过来。”
太医很快便来了,跪在床前给康熙诊脉。十四阿哥并着九阿哥、十阿哥几人也随后赶到,不一会儿,八阿哥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德妃微微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几步,走到后面低声问翡翠道:“怎么老八他们也来了?”
翡翠压低声音答道:“奴婢去的时候,十四阿哥与九阿哥他们在一起说话,九阿哥他们就一起来了,不知道八阿哥怎么得到了消息。”
德妃闻言已是明白,定是老九他们给老八传了消息,所以老八才能这么快就来了。她见太医从床边起身,一时没有时间再理会这些,连忙走上前去,急声问那太医道:“皇上怎么了?”
太医也是惊得满头的汗,答道:“皇上是中了毒,臣这就去配解药。”
德妃便忙催促道:“快去,快去!”
那边九阿哥已然在询问李德全康熙为何好好的会中毒,李德全哪里敢说,只用眼瞄德妃,德妃见了,便淡淡地说道:“皇上是吃了老四送来的紫薯才昏倒的,老四虽然是本宫生的,本宫却不能包庇他,已叫宗人府去拿人了。”
九阿哥被她堵得无话可说,只向着德妃鞠躬道:“娘娘无私,老九敬佩。”
正说着,太医端了两碗药进来,连头也不敢抬,只颤声说道:“臣刚刚配制了两碗解药,只是这解药非常凶猛,多用一点点就足以致命,在确定安全之前不敢给皇上服用。”
话音刚落,康熙一阵急咳,又吐了一口血。
德妃见状更是惊慌,急道:“哎呀,这……这可怎么办呢?再不用药,万一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这样吧,老十四,你过去替皇阿玛试一下药。”
十四阿哥没想到她会突然点到自己头上,不禁一愣,“我?”
德妃见他一脸茫然,不由得大急,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着眼色。十四阿哥却愣在了当场,一动不动。立在康熙床头的李德全便偷偷地瞥了八阿哥一眼,暗中使了个眼色,本来立在后面的八阿哥突然走上前来,从太医手中端起一碗解药一饮而尽。
众人一时都愣了,八阿哥喝干了药,这才说道:“十四弟统帅三军,是国之栋梁,怎么能轻易试药呢?还是让我替皇阿玛尽孝吧。”
太医见他喝了药,忙说道:“八阿哥,请把手给我。”
八阿哥闻言将手腕递上前去,太医切了会脉,松了口气,说道:“脉象平和,看来这个药的用量是对的。”
李德全忙说道:“那……那还不赶快给皇上服下。”
太医上前,小心地给康熙喂了药,过了没一会儿,康熙的脸色就缓和过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又等了一会儿,人便清醒了过来。
殿中众人大喜,李德全凑到康熙身前,抹着泪问道:“皇上,您觉得怎么样?刚才可是把德妃娘娘和众位阿哥们吓坏了,那解药性子凶猛,八阿哥为了您以身试药,看他无事这才给您服了的。”
康熙缓缓地点了点头,视线在屋中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八阿哥身上,叹道:“老八,你很好。”
八阿哥上前跪在了康熙床前,红着眼圈说道:“只要皇阿玛平安健康,儿臣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康熙点头道:“老八留下来,其他人都先下去吧。”
德妃轻声叫道:“皇上……”
康熙只说道:“下去。”
德妃无奈,只得随着众人出去。片刻工夫,殿内就只剩下康熙与八阿哥两人,康熙默默地看了八阿哥一会儿,低声道:“这段日子你受委屈了,你是个好孩子,你额娘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朕不该迁怒于你。”
八阿哥闻言却将头伏在床边忍不住痛哭失声,那哭声极压抑,听得康熙心中也酸涩起来,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永和宫院中,九阿哥等人俱已离开,只十四阿哥还留在德妃身边。德妃望一眼殿内,有些气恼地问十四阿哥道:“刚才叫你为皇阿玛试药,你为什么要犹豫?”
十四阿哥因醉酒,脑子直到现在还有些昏沉,闻言噎了一噎,心虚地答道:“我……我没准备。”
德妃听了这话更是气恼,训道:“一句没有准备,就让老八把风头给抢了,你知不知道……事关……”她想说此事事关储君之位,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说道,“事关你皇阿玛的生死!”
十四阿哥没听出德妃话中之意,还道她只是为了自己争宠,不禁顶嘴道:“皇阿玛的命是命,儿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德妃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下子愣住了,“你说什么?”
十四阿哥叫道:“四哥还常常跟儿臣说额娘偏心儿臣,可是到这一刻儿臣才发现,额娘心里只有皇阿玛一人,四哥被宗人府抓走了您不问,儿臣的生死您也不管,儿臣真不知道,在您心里我们到底是不是你儿子,是不是?”说完竟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德妃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脸色都变了,翡翠见了忙上前劝道:“主子,十四阿哥还小,仓促之间要他决定生死的事,难免会有犹豫。怪只怪人算不如天算,部署了这么久,还搭上了四阿哥,结果却白白地便宜了八阿哥。”
康熙还歇在永和宫中,德妃就是有满腔的怒火也不敢发,闻言只好长长地吐了口气,低声说道:“老四不会有事,紫薯是他进献的,要是他真的下了毒,皇上死了,他能脱得了关系吗?就算天底下最笨的人也不会做这种蠢事。皇上又怎么会算到他头上呢?”
翡翠听了,佩服道:“原来主子全部都算好了。”
德妃低声叹道:“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本宫的儿子,本宫怎么会要他的命呢?本宫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拉开他跟皇上的距离,顺便给老十四一个机会,没想到……算了,时间长着呢,慢慢来吧。”
刚说完,却见李德全送了八阿哥从殿内出来,李德全见德妃等在院中,上前行礼道:“德妃娘娘,皇上叫奴才送八阿哥回去。”
德妃略点了点头,转头又见八阿哥眼圈微红,显然是刚刚哭过,猜他必然是在康熙面前说了些煽情的话,心中不免十分愤恨,可面上却未露出分毫来,只慈祥地说道:“你皇阿玛这里有本宫照看着,不用担心,你也受累了,早点回去歇一会儿吧。”
“那就有劳娘娘了。”八阿哥轻轻地点了点头,随着李德全往外走了。
李德全一直将八阿哥送到了永寿宫,在宫门外停了下来,恭声说道:“奴才还得赶回去伺候皇上,就不送八阿哥进去了。”
八阿哥转过身来,从怀里掏出块西洋怀表来塞入了李德全手中,低声说道:“这次多亏李谙达帮忙,我才能在皇阿玛面前立下一功,老八在此谢过了。”
李德全作势推辞了一下,便飞快地将怀表纳入了袖子中,笑道:“八阿哥乃人中龙凤,将来必定前途无可限量,老奴也是捡着高枝攀,八阿哥千万不要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