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腾心想,今儿去明儿回来?这是连时间都给他说定了么?所以就在这一两天内,会发生些什么呢?
程向腾入内整装,与武梁嘀嘀咕咕的半天,然后才出门上马,往行宫而去。
按照太后的设想和安排,故事应该是酱紫的:这边厢,她将事情原由和盘托出。我的肚子要借你老婆的肚子呢,这以后事该怎么安排、话该怎么说、双方要怎么配合,你都要留心周全,不能把事儿办塌了去。
而那边厢,武梁的肚子肯定是留不得的。听程向腾说武梁怀孕之后,太后就做了查证,程向腾请的大夫根本不是太医也不是京城有名医馆的坐堂大夫,只是他军中相熟的军医。
据那军医说,武梁的身子,最多不过月把,只是侯爷自己往三四个月上说的。
这也可以理解,侯爷本就对婚事紧张,怕他们谁横加阻拦婚事生变,决定一出孝就成亲的。偏长辈们还没说什么,武梁自己就又出事了。那么死去活来一番,肯定让侯爷受惊不小。
最后剧情反转,不但人没死成,还诊出了身孕来。于是情种侯爷大惊大喜之下,再也不愿任人在府外再出什么意外了,正好把怀孕月份说大些哄骗长辈同意他尽快成亲,坏事变好事,完全说得过去。
只不过这样一来,两个人月份可差了三个来月呢。到时候说是双生子?一个不爱睁眼呢一个都会翻身了,怎么也不象啊。
还有长相问题,到时候双生子长得一点儿都不像,甚至可能一个随了侯爷,一个随了姓柳的,那岂不一辈子都是个笑柄?
她的孩子并不受欢迎,最好安安静静不引人注目地长大,怎么能时刻站在那风头浪尖上去招人嫌厌?那时不时被提起来说一嘴的议论,是会要了他的命的。
所以所有可能会引人评头论足的因素,当然都该掐断。
既然不能留,那就最好及早下手。听说侯爷两口都十分宝贝那个肚子,想也知道拖的时间越长,就会感情越深越舍不得,到时他们只会更难过。所以,早去早心净。
当然,太后有求于人,自然不能明目张明的做恶人。落胎这种事儿,自然要做得不露端倪与已无关才是正经。
所以这中间,就要讲究个时间差。
她派去的申嬷嬷带的是“特郊”药。头天服了,隔天才会发作起来。到时候,程向腾已经回府,而武梁安然无恙,申嬷嬷正常交差安全撤退。这之后,武梁的肚子出了问题,自然就与人无尤了。
重点是,此时的程向腾已经从太后那里领了命,所以滑胎这事,定是要捂死了不能泄露半点儿出去。到时候,武梁该吐酸水吐酸水,该垫枕头垫枕头,需要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喊痛破羊水,一切,合拍,完美。
其实事儿不复杂,尤其有了“特效”药加盟,听起来很顺利就能完成了。只可惜,她遇上的是一对有准备的贼夫妻,所以事情的发展,就注意会发生些偏差。
…
先是程向腾这边。
太后这时候见程向腾,除非还搞什么隔帘相望啥的,否则肚子的事儿就会摆明了说。
不管对他明言也好,不说也行,反正对于他来说,就是尽量拖延,不按太后预定的点儿去走,给武梁尽量争取时间就是了。
在府里就百般的磨蹭,去与老夫人辞行,说了半天的话回来,再与武梁腻歪,东交待西交待,事无巨细的,出府时天都不早了,然后半路还马失了回前蹄,总之等到了行宫,天已经很晚了。
于是梳洗歇息,说太后那边若无急事,就先不打扰了。
第二天谨见,他去的也不早,见了太后之后要说的事儿也多,尤其是家事儿,说起来简直裹脚布似的长。
从他成亲那天的客人,说到家里分家的细情,还有武梁的身孕老夫人的身体,反正每一件,都有许多话要说。
然后再听太后说完正事儿,表达了一番震惊,最后一看天,噢,已经不早了。勉强赶路又要摸黑了,心疼那匹来时失过蹄的老战马,不想让它再走夜路啊。
再说可能回去已经关了城门了,干脆明儿一早再回吧。
太后还挺能理解他。觉得是她忽然把肚子的事撂明,就算沉稳如侯爷,也需要时间消化消化呢。没看之前跟她聊得兴致勃勃滔滔不绝的,后面就明显沉默了么。
这么拖延回城,大约是在寻思回去后怎么跟老婆交底比较好吧。
而武梁这边,才是主戏场。
因为他们都有些拿不准太后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会允许武梁的肚子和她的肚子并存呢,还是不肯容留呢?是趁着嬷嬷这次进府一举搞定肚子呢,还是再另待什么时机呢。
他们分析的结果,都比较倾向于申嬷嬷既然先留在府里而不和程向腾同走,肯定是要趁机搞些花样的,要不然她没必要留下。什么照看武梁,太后对武梁若有这样的体贴亲近,他们也不用在这儿费心思了。
至于申嬷嬷会祭出什么手段,那可真猜不透了,只能武梁见机行事了。
反正这一次,一定要把肚子的问题解决了。装怀孕也很辛苦的好不好,武梁缩在院里足不出户——不是户,是他们的院门儿,都快要生出不见天日的感觉了。
所以申嬷嬷上门这么快,武梁真是有些小欢欣的,怀孕终结者啊,她最喜欢了。
她摆出一副“宫里出来的,肯定就是最好的”的信任崇拜态度,对申嬷嬷十分言听计从,甚至让自己的丫头都靠边站了。
只是,申嬷嬷显然也十分小心,但凡茶水点心吃食什么的,她都不沾手,只口头进行些营养均衡食物搭配的指导工作。
武梁留心观察,没发现申嬷嬷有什么要对她不利的迹象,忍不住还有些小失望。直到第二天中午,她彻底有些存不住气了。
程向腾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自然是带着太后的指令或者说请求回来的。到时候她这一胎就必须一怀到底,不管肚里有没有真货。她要赶在他回府前,把肚子料理掉,并把滑胎的消息传出去才好。
所以等到第二天中午,还没见申嬷嬷有什么异常举动,武梁便决定自己动手了。
着人去请唐大夫人,说之前侯爷在家,还时常宽解她些,这两天侯爷也不在,她又不能见旁人,真是烦闷得很。请唐大夫人过府来说说话。
而她自己,一向是不习惯睡觉时有人在侧的,所以这次也一样,遣开所有人自己午睡,却趁机把梳头的桂花油,湿湿的浸了鞋底。
然后等她午睡醒来,她要让申嬷嬷给她梳次头,宫里的梳法嘛,肯定时尚时尚最时尚,等梳完再去散个步。到时候行走时脚下打滑倒地见红随后宣布胎儿不保,一溜的顺。
至于申嬷嬷,既然她没动手,她也不想陷害她。到时候事发,她可以承认是自己走路不小心,不关旁人的事。
只是身边丫头们一个照应不周的罪过,怕是不容易洗脱的。万一老夫人或者太后那边定要罚人泄火,那对不起,又是梳头啊又是桂花油啊,就得靠申嬷嬷分散火力了。
毕竟申嬷嬷是太后遣来的,就算惹上嫌疑,老夫人也得给太后面子,不会大发作她。至于太后,既然身怀有孕这样的事儿都让这位嬷嬷知情,定然是心腹来的,一般二般,不至于舍得为难她。
这么自我安慰,还是总觉得对不住人家,睡都不能安稳。结果不等她去表演摔跤,午睡起来,申嬷嬷就端着一碗黑呼呼的药汤过来了,说是太后亲赏的贵重方子,她亲自看着熬制了,给武梁喝来补身子的。
太后的方子……武梁简直感激涕零。直接一杆落到太后头上,真真正是她想要的啊。
武梁看着那药碗,问申嬷嬷,“嬷嬷昨儿个就到了,却为何藏着这好东西不说,到现在才拿出来呢?”
申嬷嬷眼神飘忽一转,轻轻扫过她的腹部,很快绽出个得体的笑来,道:“夫人有所不知,这大夫开任何方子都是有讲究的,越是贵重,越是讲究的多些。
象是这身体不对了,饮食不对了,甚至时辰不对了,心情不对了,都于药效有影响。尤其是饮食,严重的还有可能相冲相克。
奴婢昨天没有急着把方子拿出来,原是按着太后娘娘的吩咐来的。既然要在府里呆上两日,奴婢自然是要先观察一下夫人的身体和饮食等状况,看看有没有与方子相冲突的地方。”
武梁点头,“申嬷嬷真是再细心没有了。”一扬脖子就干了。
很好,又一个理由,食物相冲相克。不是她也是她了。
唐大夫人午饭前接到信儿,就约摸着时间,在孕妇该午睡醒来的时辰上门来。
谁知屁股都没坐热,武梁忽然就捂着肚子嘶声的叫喊起来,“哎哟肚子,我的肚子怎么这么痛啊,哎呦痛死我了……”
把唐大夫人吓得直想跳起来。怎么这么倒霉,好好的来释疑的,话都没说到正题上,怎么倒又摊上事儿了?
申嬷嬷显然比她更受惊,直接愣在了那里。寻思着怎么能这么快呢?难道她用药过量了?可是她记得真真的她并没有啊,为何变成了这样立竿见影的效果?
她们发愣,武梁没有。脸痛得变了形,却深呼吸几口就紧抓住唐大夫人的手,条理清晰语气急促地交待:“姐姐,我难受得厉害!侯爷不在,你得帮我!求你帮我,我以后定然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