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句何必呢,就能放开手?我们从前的种种美好,难道你都忘了吗?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不留恋么?”
“我又没失忆,怎么会就忘了从前?可是从前还有个唐氏呢,唐氏之后,还有个小唐氏呢,还有别的女人呢。做为一只妾,何来美好?如果有,那也是偷来的美好,是被别的女人愤恨诅咒的美好。娇妻美妾,说到底那是你的美好,不是我的,我手里本就没抓到什么,又有什么不能放手的?”
程向腾本来已经激动起来了,挺狠地瞪着她呢,听到这里就忽然一扭头把脑袋埋进枕头里,任凭武梁又各种高冷撇关系求放过,他都再也不搭她腔了。
他听出她的不爽,他也听出了些酸意和无奈,那些女人都碍她的眼了。但他有什么办法,他已经有那些女人了,就算没有,他也娶不了她。他们各自的情况都不允许,这真是无可奈何的事。
可是,那些女人也让他心烦呐。什么高门贵女,小家碧玉,什么家风严谨,良好教喻,哈,狗屁!
可他也不知道该跟武梁说什么。他最该说的是给她承诺,我以后会对你如何如何,我们一起如何如何……可他无从给起。
但按武梁的意思走,他又怎么会愿意。
所以他只能沉默。
武梁就知道,挡过刀之后,不论她说什么都不好使了,程向腾完全不信她的无情无义啊。看看吧,说来说去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尽是她白费唾沫?他并没有暴跑如雷掉头就走什么的,只是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躺着,最后竟然睡了过去的样子,着实歇了一小觉才起身。
好吧她承认,其实她也只是摆出姿态罢了,并不是真的就要马上跟他闹决裂,所以话说的程度真的不深。如果现在就跟他彻底没关系了,那她和陶远逸还能愉快地玩耍吗?那分店什么的,还会在不久后等着她吗?
不过她也快要跟着陶远逸离京而去了,到时候事实胜于雄辩,侯爷大人不信也得信了。
却没想到侯爷大人没在她面前暴发,却不等于不生气,于是让她又不得不紧张了一回。
——程向腾大约憋的气够多,所以后来走出左院的时候,程侯爷很快就找到了个出气筒。——唐端谨遣来酒楼的顺子同学。
顺子被遣来成兮酒楼可不只是来做伙计的,他有任务在身啊。程向腾之前挨刀受伤在这里住着也就罢了,如今伤好了还来往后院,那这时候当然就是他的戏份了。
于是这位顺子同学就侯在一楼大堂,看见程向腾出来,忙很热情的上去拦着打招呼,“小的顺子见过侯爷,侯爷安好。”
程向腾当他只是店里寻常伙计,随意的点了下头。
顺子跟着他,继续介绍自己,“侯爷肯定不知道小的,小的是唐家的奴才,如今被调来成兮酒楼帮手的。”
程向腾心里正不爽,闻言即刻止步,皱眉看向金掌柜。
唐家的奴才调来成兮帮手?这几个意思?
金掌柜忙将武梁对他的说法讲了一遍,“说是唐家舅爷要和姜掌柜一起做生意,只是不知道酒楼的经营情况,因此先派了顺子过来帮手,以便多作了解……”
顺子笑嘻嘻的接口,“正是呢。并且我们爷最是惦念着侯爷,专门交待奴才,如果在酒楼见到侯爷,一定回去告诉他知道。”赤果果的表示自己是唐家安插过来的眼线,侯爷你行为要俭点些啊,要不然自家大舅子可是都会知道的噢。
程向腾沉着脸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默默走近他,“唐家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监视我,还是在要挟我?”说着忽然一声冷喝,“给我踢出去!”
侯爷说踢出去,哪还能让他舒坦了?于是随从上去一阵噼哩啪啦,然后把揍成猪头委顿在地的顺子顺地翻滚着就踢出去了。
程向腾黑着脸在大堂站了一会儿,转身又去了左院。
“唐家人怎么威胁逼迫你的?”他觉得武梁肯定是受到了威胁的,要不然她自己生意做得好好的,干嘛要和唐家人合作呀,合伙后还不一路被人打压着?她找不自在么?
武梁听了事情原委后不但是吃惊,简直是受惊了,“那,那可是唐家的人啊。”
把顺子踢出去了呀,那踢的可是唐端谨的脸呀。这是要和唐家明着撕逼的节奏吗?
这家伙真是给她坏事儿啊,那唐端谨会不会迁怒到她头上来呀?别的手段人家也不消耍,单是人家兄弟光明正大地来撤股讨债的,她都应付不了呀。
程向腾看她紧张,心里却是越发不快,他冷着脸傲然道:“我不必忌惮谁,你也不必。你快说,他们怎么你了?”
程向腾的气势很盛,透着一股为她拼的意思,于是武梁没好意思再隐瞒。如果她不说实话,这位只怕转头会去找唐家那两兄弟麻烦,早晚也得穿,还不如她自己说。
当然她也不愿意说得多详细,于是只哼哝道:“……没有吃亏啊,我收了人家银子来着。”
程向腾恼了,“收了人家多少银子?你缺银子不会问我啊?胆子倒不小,谁的银子都敢收。再说又没见你穿金戴银,吃用精细,你需要那么多银子到底要做什么啊?”
“要银子做生意啊。”武梁懒懒散散的应着。她连酒楼都抵押了,侯爷大人不是知道吗?
“做生意还不就是为了赚钱,所以你需要那么多钱到底想做什么?”
“钱多有底气啊,有地位啊。你看姓陶的,也不过是有钱吗,人不就挺牛的?同样是生意人,那陶远逸地位就比旁人高些不是吗?在你堂堂侯爷面前,人家也能大方应对不是吗?因为人家有钱,连亲王都搞掂了呀。生意人谁会嫌钱多,谁不想象人家这样啊。等我钱足够多,遇到自以为高贵的男人女人,都直接拿钱砸晕了,看谁还能对我摆一副熙指气使自以为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嘴脸来。”
“陶家可是皇商,并且人家另有自己的势力背景,结交亲王只是官面上的事。还有生意上,人家有自己的织造技术,生意做的可是全国独一份,你以为你开个酒楼,就能想较于陶家?”
陶家是生产商,底蕴深厚。经销商得蝇头小利,干不过生产商,大家普遍的认知是如此。
但是武梁不这么认为啊,经销商赚不过生产厂家?才怪咧。只是她也不想和程向腾深聊什么生意经,因此只简单地道,“我现在是不能,将来也不能吗,永远都不能吗?不试试怎么知道。”
程向腾本来也是想说这句“试试你就知道了”,被武梁这般先说了,他就没有再开口,只坐在床边默默瞅着她。
能象陶家一样富可敌国什么的,他还是不怎么相信的。但他觉得他有些抓住她的思路了,她是想努力赚钱,让自己财大气粗,以此来换名声地位,让人不敢小觑不敢轻慢……
她不只这么想,她真的在这么做。
珠子三万两,抵押酒楼七万两,程向腾知道她手里有十万两银子。现在竟然还收了唐家的银子,应该数目也不会小了。
还有陶远逸,成衣店就是陶远逸借钱给她开的。程向腾本来还犹豫,茶引的事儿要不要问问她,看看她知不知情呢,现在忽然也觉得不用问了。就象对唐家那样,她这么不急不燥的,显然就是没有吃亏。
她敢揽下这么多债,一定是瞄上了什么能赚钱的大生意。
他早该对她有些信心的。
程向腾甚至想象了一下她腰缠万贯后的情景,她一定不会到处去抖她的铜臭,而是象她说的那样引得一片尊重赞誉吧?她能做到吗,她会怎么去做呢?
忽然又觉得怎么想象都可能不是她,她的思路向来与别人有些不同。
程向腾默默坐了许久,久得武梁都快睡着了,他才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她想做就去做,他总帮她就是了。
她想要的未来,他和她一起实现……
武梁却完全没有这么美好的遐思,程向腾一走,她就马上对外宣布说自己伤口疼痛化脓越发严重了,让人又请大夫又熬药的折腾,说如今不能见客不能移动,拒绝一切探访骚扰。
对陶远逸说这是因为程侯爷太粘皮糖,为了避着他不得已扯个谎,算是对陶远逸表达自己的诚意,一面加紧默默置办南下相关事宜。
当然实际上,她主要是为避着唐家兄弟来的。她现在手里没钱,可不敢现在与人撕破脸。拖上那么一拖,等燕南越手里粮食脱了手,她这里就完全周转过来了,到时候不管是唐家兄弟,还是张展仪邓夫人陶远逸,甚至包括程向腾,她欠下的银子就都能如数还上了。
三月初二,程府里给二小姐程婉办满月宴,听说满城的权贵都有到贺,程侯府热闹非常。
那一天,成兮酒楼也挂出告示,说自家掌柜已远赴江南开设分店,所有欲寻掌柜的朋友请两个月后再来……
这个公告当然是为了安抚债主们的:不是卷款潜逃啊,借你们银子本来就是为了做生意的嘛,所以你们都先别急啊,等两个月后还不回来再来拆分酒楼啊。
而武梁也真的和陶远逸,带着一众人等,骑马快行离京,一日就奔出了百多里去。
八家店面什么的,快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