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不象大汤,他们储粮不足,需逐水草而肥。所以当他们错过了水草肥美的春天后,便变得有些急眼,迫切的急需在战征中得些好处才好。
如今才值盛夏,他们便已经可以预见将来冬天的难熬。
所以他们竟倾兵而动,包抄了大汤的送粮队伍。当然那时候,程向腾也没闲着,他也动了大军,入了北辰后方,灭了北辰驻扎较近的左贤王部和屯古浑部。
消灭了人家的有生力量是真的,但想搜集这两个部落的屯集做粮草,很抱歉,太微小。
于是现在边军快要饿着了。
廖恩凡家不在京城,也没什么人看探,如今等在京里,准备和粮草队伍一起上路,没事儿的时候就过来看看武梁。
“二爷说,让来看看五姨娘可安好,可有什么需要帮手的,尽管说。”
武梁点点头。这位貌似和程向腾关系不凡,当初他问过程向腾的。
她正准备撇下邓隐宸的人,想法自己个儿闪人跑路呢,如今跟着他去挺好的,不用操心银子的问题了,也不用操心人手的问题了。
想着她便担心地问:“战场上刀枪无眼,二爷可曾受过伤?”
她是真不知道。程向腾家信倒是很规律的一月一封,可从来话少,基本都是那句“我很平安,你们可好”的不同说法。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专业秘书帮他写的。
武梁为了彰显自己的悠闲,不能象人家那样言简意赅,于是常常一写一大篇,谷子芝麻的胡扯一通,然后什么春暖了花开了猫儿叫春了狗儿打架了。再来就说秋天到了,高梁涨红了脸,稻子累弯了腰。天已转凉,二爷夹衣上身了否。或者有时就扯些不相干的人,村头那寡妇被人欺负了,恼得提着菜刀追着那人跑。村西二狗又喝醉了,他老婆说要卖娃给他买酒,把他吓得酒又醒了……
不知道程向腾接到信是怎样,反正武梁有时候写完了都不好意思再看一遍。
反正他们从来没有在信里聊起过战事是真的。
廖思凡道:“战场拼杀,少不了的。不过二爷不曾受什么重伤,五姨娘尽管放心。”
武梁闻言十分激动,焦急道:“放心?我怎么放心得下?自从二爷去了战场,每每家信只提廖廖数语,还俱是报喜不报忧,总说自己一切安好。可随怎么想也知道,战场上时时明枪暗箭的,怎么可能事事安好。”
说着一副泫然欲涕模样,“这一年多来,我吃不好睡不好,日日忧心不已。只要想起二爷在前线受苦,妾身却在这里安耽度日,就十分的于心不安。总想着能怎么帮着二爷,哪怕一星半点儿都好。”
廖思凡闻言迅速抬头瞄了她一眼。二爷是说让看看她过得好不好的,可看着,眉无愁色皮肤红润嘛,也不象日日忧心人比黄花的样子啊。
“二爷让属下捎话过来,让五姨娘只管放宽了心自在过日子。男人保家卫国,图的就是百姓康平,妻儿老小一家安耽,若姨娘过得不安,二爷也会忧心。”
武梁道:“二爷这般说?真是越发让妾身无地自容了。廖官长,我要去边关,我去服侍二爷。哪怕二爷疲累时为他捏个肩递碗茶呢,哪怕二爷杀敌前替他捧上刀披上甲呢。我也想尽一份力去。
廖官长,将军府总需要人服侍的不是吗?我跟着你一起走,我从前去过边关,也会骑马,不管是慢行还是赶路都可以。你带我去吧,我保证不费你什么事儿。”
廖思凡心里觉得她去侍候也可以,将军府当然需要人侍候呢。并且这趟是押送粮草,肯定也走不快。上次失了粮草,这次一定会重兵护送,安全也没问题。
唯一不妥的是二爷不同意啊。当初他自己走时,都说前线近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太过凶险不肯带人。如今他若把人捎去了,只怕会被骂呢。
因为便道:“我也做不了主啊。”那意思,也没有十分的反对。
武梁明白了,怕担责任嘛,若是她自己偷跑去的,让人家不受牵连,只怕就睁只眼闭只眼无奈接受了吧。
这天廖思凡一走,武梁便让人往京城云德社去找柳水云去,借银子啊。
穷家富路,出门那是万不能不带银子的。
柳水云很大方的票票就来了。
武梁想,如果自己有个什么差错灭在战中,只当预支“寻妻”的稿费了。心安理得揣了银子,给杜嫂子留了封信,然后灌晕了杜家夫妇,让桐花留着与其拖延,自己带着芦花,就一路奔官道去了。
送粮队伍出发已经第三天,晚上歇在驿馆的时候,廖思凡就见到了某两位扮男装匆匆赶来的主仆。
虽有意外,也不吃惊。到底默认了下来。
杜家夫妇是邓隐宸放在武梁身边的人,三十来岁,两口都长得很质朴,混农民堆里也挑不出人来。不过功夫很深隐,至今武梁也没搞清楚到底有多能耐。反正她是看过杜大哥以拳切桌角的。
武梁觉得吧,邓隐宸虽然拦着她,可如果她确实已经走了,他不见得会再把她捉回来吧。她还是想拐带上杜家夫妇两口人啊。有保镖多好,安全又拉轰。如果得了身契,她也要身揣银票(在哪儿呢),带着保镖(在哪儿呢),游山逛水,招摇来去……多么美好啊。
邓隐宸虽然没怎么过来庄子上,但他过一阵子就会把前方战事约略说给她听。他一直说不是时候,再等等之类的。武梁知道他是好意,可她现在包括以后,都不想再听别人安排,不管好心还是歹意,她想自己拿主意,她的人生她自己安排。
杜大嫂把人跑了的信儿报给邓隐宸的时候,邓隐宸当下就怒了。竟然跑了,她知不知道现在边关多凶险?
吩咐手下,“给我追!”
属下问道:“若不从,是要用强抓回来吗?”
抓回来吗?邓隐宸默然了半晌,想想她交待丫头留下的那句话:置身险地,也不过一死,好过错失机会,遗憾终身。终是道:“算了,由她去。带队暗卫,确保人的安全。”
第98章 。遇险
成功出了城去的武梁很欢欣,她一路甚至还雀跃的想,据说上次的粮草被劫后下落不明?那么大批的粮草啊,如果没能被运回敌方老巢,那想藏也得需要偌大个地方啊,怎么可能就没了影踪。
老娘多吃那么多年米饭,没准到时能破了此疑先立一功?
结果立功啥的还没见着影呢,却差点儿她自己个儿先被包了饺子了。
——她只知跟着押运粮草的队伍行走,有官兵护着更加安全靠谱,却忘记了这块肥肉北辰人是盯得眼睛发红呢。
并且就算得不着,毁了也好啊,大汤筹措粮草明显也费了时日嘛,如今这批粮草再没了,大汤军很可能就接应不上肚子啊。那到时不战而溃很有可能啊,哪能就让他们这么顺溜?
所以武梁还在寻思着上批那粮草是上天了还是入地了的时候,忽然队伍就被包围了。
这不是普通劫道的,直接上前拦了路,叫一声“呔!快把银子女人留下来……”就完了,人家是远远的,在他们过山道的时候,大部队忽然包围了上来。
大汤这边指挥的人显然也是有防备的,那时粮食留在山凹里,只留了少量的人看守。大部队都拉到了山梁上,若有人趁夜来袭,粮车那么笨重,显然不等你把车截走,这里大部队就俯冲下去收拾去了。
想法是不错,奈何人家人多,人彪,也是漫山的过来,要先灭山梁上的主力,再去吃下粮车。
被层层包围,短兵相接的一战。于是大汤这边明显不敌,就且战且退,一路被堵进了山凹里。
武梁和芦花也都意思意思着了男装,但能看出是女子也很明显。廖思凡虽然一路护着,倒到底情势危急,眼看着周围有兄弟身处险境,他也不可能只护着女子不施以援手,这么扑东救西抵来挡去的,慢慢竟是离得有些远了。
冷兵器的对砍对杀,武梁还是第一次看到。眼睁睁看着那边谁的大刀斩下,谁的脑袋被削去半边儿,谁的肚子被划开,曲曲扭扭满腔的肠子往外流……凄厉的嚎声响起,让人不忍卒闻。
还有身边刚刚还活生生的人,忽然被那流矢击中,那血热乎乎的溅过来,落到身上热得烫人,瞬间又冷得似冰,让人浑身都止不住的想要颤栗起来。
北辰兵显然还是以抢粮食为主要目的的,灭护粮队伍也只是为了先打得你护不住,好让人家把粮草劫个痛快。
于是在护粮队伍溃乱之后,北辰兵撕开条口子还是直冲那护在中间的粮车队的。
呼救的信号烟火早就燃起,北辰兵也想速战速决,把粮食带走就算成功的。很明显,如果这些汉子们拼死往外逃去,估计人家也不会死拦。
武梁紧张着害怕着,也越发对那些挡在身前拼红了眼的汉子们肃然起敬起来。是怎样的信念支撑着,让他们就这么以身迎刀?
她想说,跑吧,大家保命要紧啊。人死光了,粮食还得被劫不是?这冬日的深夜里,靠着那飘渺的烟火示警,真的在死光前会有人赶来救吗?并且人家的大部队,密密麻麻的人,漫山遍野的火光,就算有小股兵来救,还是一样的打不过啊。
并且把人逼急了,人家上火箭,他们这较集中在一起的人就得和粮食一起变成烟变成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