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挪动着口腔里的食物,胡杏儿慢下了咀嚼的动作,柳眉微蹙,低眸看着碗里那沾着黄汤,看起来十分可口‘引人入胜’的脆皮。谁能想得到,在这色泽鲜艳的表面下,竟也是由补药调制而成的菜肴。
“菜色不合口么?”察觉到胡杏儿的异样,邵千莫刚放下的目光又抬了起来,淡漠的看着对面静静凝视着他,却不开口说话的胡杏儿。
“没有。”匆忙把视线收回,胡杏儿夹起碗里的脆皮,放入了口中,用行动来表明‘菜’并没有不合她的胃口。
见此,邵千莫也没有多言,只是无声的进食了起来。
将嘴里的脆皮咽下,胡杏儿扫了一眼满桌的菜色,当下便夹起了一块青菜,心想,这个总该不会是用药补炒的吧!
然而,在入口后,胡杏儿便推翻了前一秒的想法,霎时间便知道了自己的有多么愚蠢无知。确实的,这菜不是用药补炒的,而是用药补蒸的……
不着痕迹的将胡杏儿那分外难看的脸色纳入眼帘,邵千莫低头继续吃着自己的,心下却别有一番思虑,他平日里吃惯了这些用药补做成的东西,以至于药这个味道在他的味蕾里,已经逐渐淡化了。
就好比现在他吃着碟子里的肉,除了咸味肉味,药味他是吃不出来了。但胡杏儿就不同了,她是个正常人,一年下来所吃的药也不会有他一天的多,对于药味,应该是极为敏感的。
说实在,是他欠妥考虑,忘了他的生活方式跟她不同,有异于常人。
一一试过其他几样菜后,胡杏儿才知道什么叫做死心,这满桌的菜肴果然往她最坏的方向而去,无一幸免。
药味久久缠绕着味蕾,胡杏儿抬眸忍不住的再次看向邵千莫,心下暗忖,每顿每餐都吃这些,他难道就不腻么?不,是腻了也没办法,毕竟像他这样活着,除了每日食用药补,其他的别无选择。
一直默默注意着胡杏儿的邵千莫哪能不知道她又在看他,似乎的,她那凝望的视线里又夹杂着怜悯这一东西。
似是要验证一般,邵千莫抬起狭长的双眸对视上了那双涟水的杏眼,果不其然的,他又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怜悯。
勾唇一笑,邵千莫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怜悯同情是别人看待他的目光,但次数高达于三次的,胡杏儿还是第一个。
胡杏儿怔怔的望着邵千莫,不知怎地,他嘴角挂起的那抹淡然的笑在她看来,多了几分难掩的自嘲以及悲戚。
心下猛地一个紧缩,那份难以言喻的抽疼从心口蔓延开来,胡杏儿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抬手覆上了胸口,无声质问着自己,这痛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见胡杏儿捂着胸口,面部皱起,邵千莫执着筷子的手稍紧,温和的面具破裂,流露出稍许担心来。
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胡杏儿仍然皱着眉头,却不发一言。
邵千莫一下子就被胡杏儿搞糊涂了,摇头点头的意思究竟是有事还是没事?
“到底有没有事?”急声问道,邵千莫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但每看胡杏儿这副难言伤痛的样子,他的心里就非常的不好受。
“心悸犯了,缓一会就好。”本能的,胡杏儿开口撒谎,只因她知道只有这样,邵千莫才有可能放她回去,只有这样,她这‘心悸’才不会愈演愈烈。
“我想回去了。”没等邵千莫表态,胡杏儿继声说道。
“好,我叫人送你回去。”轻点颔首,邵千莫爽快的答应了胡杏儿的要求,手中的筷子一放,转动着轮椅就想往门外移动,却被胡杏儿给出声打断。
“不必麻烦了,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的。”站起身,胡杏儿来到了邵千莫的身旁,拒绝了他的要求,只因为,她不想跟他牵扯太多。
番外 送药
见胡杏儿这么说,邵千莫控制着轮椅的手微微一滞,理智回笼,瞬间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紧张些什么了。
她不过是长得跟洛灵有几分相似。他又何以把她当做是她来对待?
这般质问着自己,邵千莫顿时又恢复到了平时的模样,温和的声音也刻意的增添了几分冷硬,“回吧。”
“是。”在这当头,胡杏儿仍不忘却身份,半低颔首,谦卑有礼道。
迈出的步伐收了回来,胡杏儿回头瞥向了凳子上的衣物,转身连着端盘拿上之后,步伐略显轻快的路过了邵千莫。
“这身衣裙并不适合你,以后别穿了。”睨着胡杏儿的背影,邵千莫淡漠出声,似在评估胡杏儿穿起来的效果,却又是在警告自己。别再寄以不切实际的幻想在一个替身身上。
闻声而顿下了脚步,胡杏儿微微侧过身扫了眼邵千莫,抿了抿红唇,不发一言便走出了房间。
一出主屋。胡杏儿紧绷着的精神瞬间就松懈了下来。抬手擦了擦额间那渗出的许些薄汗,步伐一抬,不敢多作逗留的离开了主院。
一晃时间过了大半个月,胡杏儿每天都忙碌在后厨中。再也没有见过邵千莫。
为此,胡杏儿心里是高兴的,毕竟每次一见到邵千莫,她的一言一行就会脱离自我,心也跟着跳得老快。她不喜欢这种难以掌控的感觉,无法明白之下,能做的就只有逃避了。女斤欢才。
“杏儿啊,过来搭把手。”架着蒸笼的李大娘上不去,眼见厨房里其他人都在忙活,也不好意思叫唤,只能把目标放在一旁拨弄着菜叶的胡杏儿。
李大娘的声音间接的拉回了胡杏儿的思绪,将手里的菜叶放入篮子里。胡杏儿抬脚便快步走到李大娘面前,帮她一起把蒸笼给放了上去。
踱步走回了桌前,胡杏儿捡起了青菜,将一些不好的撕开后,便丢入了另一个篮子里。
夜幕临下,虫儿低叫。
厨房里的活儿已经接近了尾声,胡杏儿将最后的碗盘摆放回原位后,便擦了擦手,转身正想离开已无人烟的厨房,却被那滚滚的叫嚣声给僵硬住了步子。
回头望着药罐子底下烧着的炭火,胡杏儿抿了抿红唇,侧目睨着那陷入黑暗的厨房门口,照这时,厨娘们都去吃饭洗澡了,厨房剩下的活都是由帮厨丫鬟来做。
这煎药汤的活儿一向是由陈婶负责,人不见了,还把药汤落在这里,也不知道是煎好了的,还是没煎好的。
伴随着这一困惑,胡杏儿便转开了步伐,走到了药汤面前,杏眼微垂,睨着那冒起滚滚白烟的壶嘴。抬手拿过一旁的湿布,盖到药盖上,以防持拿的时候被烫伤了。
将药罐子里的药汤注入碗里,在满出一碗后,胡杏儿又倒了回去,继续用炭火熬制。
侯在旁边等了等,胡杏儿也不见陈婶回来过,当下便移开了步伐,朝着门外挪去。
在走到门口时,胡杏儿便碰上了回来的陈婶,只见她半弯着腰走了起来,四十多岁出头的脸上满是虚脱之色。
“怎么了这是,陈婶。”赶忙抬手搀扶住陈婶,胡杏儿带着她坐到了椅子上,声音难掩担忧的问。
“没什么事,就是吃多了。”说起来,陈婶自个儿也不好意思,只得含含糊糊的搪塞着她。
见陈婶不愿多提,胡杏儿也没有强求,抬眸望了眼那还在呼呼作响的药罐子,淡声询问,“陈婶,那是给邵当家煎的药吧?”
“这邵府就只有邵当家的这一个主子,不给他煎给谁煎?”没有直接答应胡杏儿,陈婶拐了个弯子又绕了回来。
“我见这药汤的颜色跟平常里的大有不同。”胡杏儿指出其中的疑点,往日里给邵千莫送去的,药汤都是呈暗黄色的,但今个儿却是浓郁的黑。
“你去看了?”微微讶然,陈婶没有想到胡杏儿竟然会主动帮她看药,她还以为刚才只是正好碰上的。
陈婶的讶然在胡杏儿看来,就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未免陈婶更多误会,胡杏儿便开口解释道:“我见你许久未曾回来,就擅作主张的动了药汤。”
“陈婶并没有要怪你的意思,相反的,我还要感谢你呢!”宠溺的揉了揉胡杏儿的发顶,陈婶心下更是喜欢起胡杏儿来。
“感谢我就不必了,那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没给陈婶添麻烦就好。”
“你这丫头,瞧瞧这说的,多生份。”不满于胡杏儿突发的客套,陈婶略微责怪道。
“陈婶,你还没告诉我,这药汤今天怎么换了。”不仅连颜色不一样,就连那味道也是略有诧异,平时的药味要比现在的淡了许多。
“这个啊……”稍作停顿,陈婶侧目扫了眼门外,确定无人经过后,便再声道:“你注意到今天天气的不同了么?”
“下雨了,起风了。”柳眉微蹙,胡杏儿并不知道陈婶顾左右而言他,其言下真正的意思。
“对,就是下雨了,起风了!”险些拍桌而起,陈婶平复了下内心的激动,暗叹胡杏儿的一点就通,倾身上前,压低着声音对着胡杏儿继而道:“这邵当家的身体是不能染风的,每逢换季之时都得经受蚀骨之痛,而今天既是风又是雨的,想必这顽疾又犯了,否则这刘管家也不会匆匆的赶来吩咐熬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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