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就要开船,翠玉开始着急。方才嘴硬给脸色,是生街上差点被撞的闷气。现在人真要走,这才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禾生也有些急,如果没有按时到达盛湖,保不准卫家那边会生出什么样的事。
    进门的时候她就知道,即使只是个冲喜的工具,但卫家长辈同样看她不顺眼,若非卫二爷坚持要娶,她连卫家的大门都进不了,更别提在他们的族谱上占据一席之地。
    现在卫二爷没了,他们要发落她,简直易如反掌。怕的是,他们还会向她家人发难。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卫家那边落下话柄。
    她必须按时抵达盛湖。
    裴良踏进船舱,“少爷,她们又愿意了。”
    .
    这艘船内里很宽,比禾生的船大得多,足以容下十几个人。船头船尾各有一个软榻,中间挂着蚕丝帘子,帘子边缘略有褶皱,看得出是临时准备的。
    一道软帘,将船舱隔成两半,两家的奴仆分别在船头船尾伺候着。
    裴良觉得奇怪,王爷与女子共处一船,真是罕事,算上这份罕事,他已预见等会王爷狂呕作吐晕得死去活来的样子。
    船里很安静,沈灏端正坐着,双手放在腿上,闭目养神。
    禾生方才进船时,往沈灏那边瞄过一眼。
    他相貌极为英俊,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好看。虽然,除了爹和弟弟之外,她这辈子还没见过什么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卫二爷来,他的面她没见着,但大家都说卫二爷长得好看,不知有没有眼前这位好看。
    从他身边经过时,沈灏是睁着眼的,但他没看她,出于礼貌地点了点头,面容淡漠,神情倨傲。
    禾生欠了欠身,表示谢意。“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话语得当,语气生疏,明明是走过场的话,被她一把甜糯嗓子说出来,听在耳里酥酥麻麻。沈灏摆手,动作优雅,“应该的。”
    除却这一来一去两句话,而后的几个时辰里,船里再没有别的动静,安静得只有水波荡在船桨上的声音。
    之前裴良问过她们的目的地,出乎意料地一致,竟也是盛湖。沈灏情绪藏得极深,面上没有半点讶异,朝帘子那边看了眼,没说话。
    到了后半夜,七七八八的脚步声响起,船头一阵骚动,禾生半清醒半迷糊推醒翠玉。
    “你去帘子那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翠玉睡得迷了,直起身往外走,眼睛还是闭着的。等她回来时,脸上半点睡意都没有,将探到的消息告诉禾生:“前头那位少爷身体不适,吐得荤七八素,他们家的人正急得团团转呢。”
    话毕,男人呕吐的声音传来,一声盖过一声。禾生与翠玉面面相觑,大老爷们,也晕船?
  ☆、第3章
沈灏披一身竹青色云锦外衣,捂着胸口,眉头紧蹙。别人生病,都是病弱不堪的模样,倒了他这,反倒生出一副即将壮烈殉国的样子。
    裴良在旁伺候着,不敢抬眼看沈灏“随时提枪上阵杀敌”的凶狠劲。
    他们家王爷真是……时时刻刻不忘保持大男子气概啊。
    帘子那头晃动,随着轻微衣纱摩挲的声音,走出来的,除了方才那个穿绿衣的丫鬟,后头还跟了个人。
    沈灏将头撇开,低吼:“进去!”
    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不容冒犯的怒气,禾生吓一跳,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步。
    裴良无奈,王爷好面子,不想让人瞅见他这副病怏怏的样子。
    上前安抚,语气恭谦:“姑娘,我家少爷担心传了病气,一时心急,冒犯之处,还望体谅。”
    他生得人高马大,后面一排站着的随从都是魁梧汉子,幸好穿着举止间透溢着非凡气质,才不至于让人害怕。
    翠玉福礼,不卑不亢:“我家二娘子在里间休息,听见前头有动静,遣我来打听。见你家少爷身体不适,恐是晕船之症。二娘子会医术,正好带了治病用的银针,感念你家少爷今晚恩德,特来问问,若实在煎熬难耐,可让二娘子试试。”
    她也晕船,自是知道这症状有多要命,吐起来生不如死,恨不得投河,游回岸边,也不要在船上多待一秒。要不是实在看这人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她才不想让二娘子来给他治病呢。
    裴良看向沈灏。
    沈灏轻蔑地撇开视线。
    ........死要面子活受罪。裴良心中轻叹一声,回头抱拳鞠礼:“劳烦姑娘关心,我家少爷......受得住。”他说着,不禁回头看沈灏一眼,把后面“受不住也没办法”半句话憋回肚子。
    禾生脸一红,懊恼自己的多管闲事,瞧,人家不领情呢。
    两人回软榻坐定,翠玉愤愤道:“给他治病还不要,好大的脾气!”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传到帘幕那边。
    禾生赶紧捂了她嘴,做出嘘的手势,“人家又没求着我们去,他吐他的,我们睡我们的,互不相干才好。”
    翠玉努努嘴,收拾被褥,准备就寝事宜。
    禾生仍旧和衣而睡,翠玉趴在榻边守着。睡到一半,中途听到帘幕外面有人在喊,声音急促,语气不安。
    禾生迷迷糊糊辨了好几遍,完全清醒了才听清。
    原来是裴良在求请她治病。
    这回禾生犹豫了。非亲非故的,巴巴跑过去两遍,万一又被那位少爷拒绝,她不知该如何自处。毕竟,她还在和那人同在一条船上长达五六天。
    翠玉也醒了,主仆二人相视一眼。
    禾生凑到翠玉耳边说了句话,翠玉照着原话,朝那头喊道:“你家少爷受不住了?让他来请罢。”
    这样好,他若想治病,就自己开口。不想的话,她也省得白跑一趟。
    又连续传来好几次的呕吐声。过了许久,终于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像是咬牙切齿说出的,偏偏带着几分无力:“烦请姑娘为在下看病......”
    禾生愣了愣,从榻上坐起。
    ——
    沈灏斜躺在榻上,左手靠着个锦织圆枕,目光慵懒看了她一眼。
    刚刚求她,其实他是不乐意的。堂堂一个男子汉,顶天立地,竟然因为晕船这等小事求助一个女子,传出去,他平陵王的脸面往哪搁?
    何况,这小娘子嘴角微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难不成是在笑话他?
    想到这,沈灏不禁定了定眼神,和方才散漫的目光完全不同,这次,他是卯足了劲往她脸上瞅。
    瓜子脸,柳叶眉,水汪桃眼樱桃嘴,皮肤粉嫩白皙,若不是她脸上这副类似于“嘲笑”的神情,倒真有那么几分像画上的侍桃仙女。
    禾生天生嘴角上翘,纵使面无表情,也看起来像是在笑。这一点,沈灏确实冤枉了她。
    她自己并不知道对方的心理,傻傻地坐在榻边的小圆凳上,显然已经注意到对面人传来的炙热眼神。她方才忘记拿帷帽,整个人“暴露”在他的注视之下,很是羞耻。
    往翠玉的方向瞅了眼,希望她能注意到自己的异样,从而拿个帷帽过来。只是翠玉困得紧,人虽站着,眼皮早趿拉了。
    禾生只好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凳子往后挪了挪,希望能够离他的”冒犯“远一点。
    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知怎的,沈灏倒来了兴致。
    两次见她,都没有出现以往与女子接触的异常症状,让他很是好奇。
    他捞起左手袖子,露出一截手肘。
    “小娘子,请。”
    他的意思,是要请她把脉。——只要她碰一下,他就能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否出了差错。
    禾生的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她细细的声音听起来跟蚊子叫一样:“不用把脉,你转过头去。”
    沈灏一动不动。
    这人......有点讨厌。禾生低垂着眼站起来,既然他不愿意转过去,那她自己转好了。
    沈灏还没反应过来,禾生已经绕过枕榻,立在他身后。
    “公子,有点疼,你忍着。”
    话毕,她掏出三根银针,又快又准地对着沈灏的后脑勺扎了下去。
    ·
    裴良嗤嗤地背过身,不忍心看头顶三根针的沈灏。
    沈灏脸色僵硬,显然还未从突如其来的施针中回神。他瞪了眼在旁幸灾乐祸的裴良,道:“姑娘,未雨绸缪,请为我的随从也扎上一针。”
    裴良笑不出声了。
    禾生低着头站在正对船窗的位置,没有坐回原地。看都不看沈灏,细声道:“不用,没病扎针,会扎出事。”她顿了顿,又道:“一刻之后,我再来取针。”
    说罢,她就往帘子那边走,拍醒翠玉,逃一样地钻到船舱那头。
    有了帘子的遮挡,禾生放下心,赶忙将帷帽找来,念了句:“与外人共处一船,果然不太方便。只盼这几天里,不要再有什么接触才好。”
    翠玉半睡半醒地点点头。
    裴良耳力好,玩味地将这话透给沈灏——你看,把人家吓着了吧!还自请把脉呢,以前需要浪荡的时候偏要严肃,需要严肃的时候偏偏这般轻浮。
    沈灏哼一声,裴良立马缩回去闭嘴不言语。
    一刻钟过后,禾生如约而至。
    榻上,沈灏姿态依旧,面容清冷,与刚才不同,此刻他紧闭双眼,仿佛已经睡着。
    禾生放轻脚步,快速取针,动作轻柔,尽量不弄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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