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回头,神色慌乱,“太后娘娘殡天了!”
伊人顿住脚步,刚才的微痛,顿时变成大恸,可是意识深处,又隐隐觉得本该如此。
她悟了,所以她走了。
只是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全身发抖。
“别哭。”一个人突然从后面搂住她,轻声宽慰道:“没事的。”
伊人转过头,当场愣了愣,随即快乐起来,“小新。”
来人正是贺兰新。
他竟然来了。
“嘘~”贺兰新穿着宫里的侍卫装,宽檐的帽子很好地掩饰住他太过出众的样貌,唇角浅噙,是一抹淡淡的笑。
“你怎么……”
“我有事情离开了一段时间,事情一结束就赶了过来。”贺兰新在她耳边低声解释道:“你还没有……答应他吧?”
伊人摇头,神色重新黯淡下来。
“……她走了。”贺兰新似察觉到她的心思,继续道:“太后不是殡天,而是离开了。我看见一个穿着斗篷的女子从皇宫后门走了出去。”
伊人睁大眼睛望着他,不明所以。
“拿着贺兰天安的金牌,他亲手给的金牌。”贺兰新补充道。
伊人眨眨眼,笑了。
无论伊琳与和贺兰天安之间达成什么协议,她决定抽身了,而他放她走了。这样一个结局似乎也不错。
“所以,别哭,你怎么那么傻,为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女人哭。”贺兰新微笑着擦掉伊人残留在眼角的泪水,然后顺手挽住她的胳膊,道:“走吧,我带你离开。”
“小新……”
“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别呆在这里了,我带你回山谷,我师傅们可比皇帝好。”贺兰新如此说道。
“你是师傅是?”
“据说是从前很出名的人吧,九师傅和陆师傅都是……”
“凤九和陆川?!是凤九和陆川!”伊人几乎跳了起来,神采飞扬,“带我去见他们。”
如果他们肯
相信她,就一定能帮她找到阿雪。
“你认识他们?”这次轮到贺兰新吃惊了。
看她的样子,与他年龄差不多,而两位师傅有十五年没有出谷了,她又如何知道他们的?
“知道啊,以前很熟。”伊人认真地回答,“像亲人一样。”
“怎么可能——”
“小新,我是你娘。”
贺兰新翻白眼:抽疯又来了。
“皇宫守卫森严,我和天安哥哥好不容易能和平解决,暂时不想与他正面冲突,你先回去,我晚上再来接你。今晚子时还在这里见面,行么?”贺兰新很快收敛心神,一本正经地叮嘱道。
“行。”伊人忙不迭地点头。
贺兰新微笑,他已看出了伊人的迫不及待。
她的态度让他欣慰。
可见冒险入宫,顶着二叔的警告,将她悄悄带走,是明智的行为。
事后打死不承认,躲进山谷独自快活,任凭天安哥哥千军万马,也不能奈他何,想到这里,贺兰新不免得意起来,眯起眼,悠闲地笑。
又有人走了过来,红着眼圈,打千儿回禀的便是太后殡天的消息。
“陛下请姑娘过去呢。”来人说。
伊人听了,转过头,贺兰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她抬头看了看渐西的日头。
今晚子时。今晚子时又要离开这里了吗?
伊人叹了声。
顿觉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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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贺兰天安之后,伊人更加印证了贺兰新说的话:伊琳果然只是走了,活生生地走了,而不是去世了。
刚刚过世的人,照理说是要给人瞻仰的,可是伊人过去的时候,灵堂竟然已经草草地备齐了,堂上停放着棺木,竟已钉死。
只是,天安脸上的悲伤,却是真真切切的,那种恰到好处的悲伤,让伊人几乎怀疑起来。
——难道棺木里,果然躺着伊琳。
心又悬了起来。
两侧的宫人已经极有效率地换上了孝服,白惨惨的一片。棺木上悬着摇曳的祭幡,却丝毫不影响屋里的庄严肃穆。
天安笔直地跪在灵前,白色的素服将他的脸映得没了血色。
伊人走过去后,他抬起眼看了她一眼,俊秀的眼睛出奇的温柔,而且盈盈生波,似乎有水纹荡漾,婉转着淡淡的哀伤。
像个被丢弃在荒郊野外的孩子,孤独地立于寂寥的天地间。
她心中一哽,想着自己马上要离开,突然愧疚起来。
扪心自问,她对天安真的像对小新小葵那么公平吗?其实很多时候,明明感知到他的孤独,却还是一心想着离开。
倘若是小新,倘若是小新孤独了,她一定不会离开,哪怕耽搁找阿雪的事情,也会留在他身边。
“天安啊。”她蹲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手很自然地伸出去,为他理清额前的散发。
贺兰天安没有动,任由她的手指滑过他的额头,将发丝拢到耳后。
“她最后对你说过什么?”待伊人垂下手,贺兰天安开口问,宁静、不容回避。
“她说,她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了。”伊人凝视着他,轻声回答。
贺兰天安颌首,未笑也未动,“也就是说,这些年来她逼着我,只是为了对她不重要的东西?”他的唇角突然上勾,可脸上还是没有笑意,只是嘲讽,“一句一笔勾销,走得倒是洒脱。”
伊人蹲在他面前,静静地望着他,没有插话,细听。
“你知道数九寒冬跪在雪地里背书是什么感觉吗?”天安顿了顿,忽而沉沉地问。
伊人摇头。
“你知道坐在满是针毡的龙椅上是什么感觉吗?”
还是摇头。
“你知道被人当成傀儡,不得不装疯卖傻,日日夜夜当心自己失去利用价值被人废黜,每晚做噩梦,天天曲意奉迎的感觉是什么?”
这一次,伊人没有摇头,而是倾过身,将天安搂进怀里。
她的孩子,吃了很多苦。
她既没有参与,也没有关心,还一心想着离开。
怀里的人很安静。
他的发丝撩着她的鼻,酸酸的。
伊人将他搂得更紧。
“我恨她。”天安说。
“可你还是放她走了。”伊人的下巴在他的脖子上摩挲了几下,“天安,你很了不起。我为你骄傲,你做得很好,一直做得很好。”
虽然挟持小新的事情让她伤心了,可是,他最后不也
一样放了小新么?
她的天安,在荆棘中长大,却不是坏人。
“可我不会放你走。”冷不丁地,天安又冒出了一句话,清晰冷静,极理智的样子。
伊人稍退一点,惊奇地望着他。
“我不会放你走。”天安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更加笃定而坚决。
伊人眨眨眼,隐隐觉得不对,一时又想不太清楚。
“太后大行,这几日进宫的人会很多,宫里也要严戒,伊人,你这段时间不要到处乱走,万一遇到什么险情,朕未必能及时救你。”天安站起身,方才笼罩在身上的落寞与萧瑟顿时无踪,面色平静,古井无波,深不可测。
“天安……”伊人也站了起来,手依然揪着他的袖子,有点担心地望着他。
她宁愿他像方才那样失控,如此激愤的天安,反而真实,让她觉得安心。
而此刻的贺兰天安,又似蒙上了层层的伪装,看不清盔甲后的样貌。
“你不用操心这些事,先下去休息吧。”天安本想将袖子抽出来,可是手堪堪抬起,又垂下,终究不舍得从她的手里挣脱,“答应给你的封号,朕也会兑现。”
伊人打了个激灵,刚才的犹豫顿时没了。
果然……
还是不得不离开。
不过,都是暂时的,她还会回来的,不会抛弃他独自一个人在这个凛然的高处,瑟瑟孤单。
念及此,伊人终于松开了他的袖子。
她的手挪到了自己的身侧。
天安的眼眸黯了黯,闪过一丝决绝。
“那我先走了。你也……别太难过。”她温言软语,情真意切,打的主意,却是离开。
天安‘嗯’了声,转过身去。
刚才被她捏住的袖子还有余热,只是,还未体味,很快又散了,重归冰冷。
伊人默默地看了他一会,然后折身返了回去。
……
……
……
……
灵堂里,贺兰天安转过头,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黑眸微敛,脸上的表情说不清也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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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伊人在附近信步走着,宫里的人都换上了白色的孝装,红色的柱子、灯笼也用白绸蒙了起来,所有人都形色匆匆,看见闲逛的伊人,有些人记得是同皇帝陛下一道进宫的,也不阻拦她,任由她乱走。
天安倒没骗她,宫里的警戒比起方才已经严了许多,一路走来,她就遇到了很多巡逻的禁卫军,个个神色肃穆,如临大敌。
这样的阵容,不知道小新等下来的时候,会不会碰到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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