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快大亮。
帝后的出行队伍已经准备妥当。
贺兰雪和伊人是在半路发现小葵的。
那时已经出了京城,想把她送回去,小葵又死赖着不肯走,伊人无法,只能带她同行了。
伊琳那边来信说,小新在马厩里找到了。
贺兰雪这才放下心来,带上那个小电灯泡,一行人浩浩汤汤地朝凤九现在所在的小山村行去。
走完大路,很快驿道便到了尽头,剩下的便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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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正的大山深处。
大山深处的小村庄。
贺兰雪从马山上迈下,转身,将伊人与小葵相继抱下,然后望着树林森森,淡笑道:“怎么凤九跑到这里来成亲了?我们可能要走一段路了。”
“好啊。”小葵很雀跃,拍着手走到了前边。
贺兰雪简单地吩咐了一下随从,然后携着伊人的手,顺着铺满碎叶的小道,静静地朝里面走去。
越深越静。
除了鸟鸣,再无其它。
小葵走着走着,也累了,一手牵着伊人的衣襟,几乎将全部的重量都放在伊人的身上,而伊人的重量,则尽数压着贺兰雪。
贺兰雪一手拉着两个拖油瓶,面容带笑,在天光山色里且行且听。
再往前不久,他们听到了喧闹声。
这是最原始的喧闹,没有丝竹,没有假惺惺的问候,他们听到人们快乐的歌声,响亮而古朴的唢呐,还有孩子们的笑声。
贺兰雪只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锦衣便服,伊人也穿着简单,他们一家三口从森林里步出来,没有带护卫,经过村口玩闹的孩子们时候,几乎没有人太注意他们。
——照理说,这样一个小山村里若是来了外人,应该会非常引人注目的。
可是孩子们已经见惯不惯了,只因为这两日来的外人实在太多。
村子不大,两面环山,一面绕水,这依山傍水的村落大概只有百来户人家,居住得极密集,石头垒成的屋子错落有致,间或着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两边开满不知名的花朵。
凤九的住处在村里的最里面,早有小孩走在前面带路了。
小葵又恢复了活力,跳跃着,走在最前面。
贺兰雪则牵着伊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
越走近,那种欢乐的气氛越是浓烈,人们的笑声闹声,声声入耳。
待他们终于停在凤九所在的院子前,只见栅栏内已经摆上了几桌酒席,坐在最外面的那一张桌子上的,正是凤九。
凤九身边坐了一位年轻的红衣少女,看面容不过十七八岁,那鲜红的嫁衣映着健康开阔的脸,像山里开得正灿的映山红。
“没想到凤九那小子也会老牛吃嫩草啊。”贺兰雪嘀咕了一句,然后走上前,冷不丁地拍了拍凤九的肩膀,像以前那样熟络地打了声招呼:“喂,你小子运气不错啊!”
凤九正被同桌的村民灌着喝酒,闻言一呛,转头见到他们,清淡的脸上泛起一丝再淡不过的笑容,一点也没有分开两年后重逢的喜悦,仿佛他们昨天才刚刚见过。
“你也来了。”
就此一句,别无他言。
贺兰雪一腔热情被凤九不咸不淡的声音浇了个满怀,他正打算拿凤九与小新娘开玩笑,一抬头,突然发现另一桌还有几张熟脸。
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凤七了。
弟弟的婚礼,做姐姐的肯定不会不来。
而坐在凤七身边的,正是最近行踪极其飘忽的流逐风。
两年未见,凤七看着比从前成熟了许多,眼神沉静,没有往日的跳脱了。流逐风倒是老样子,他眼尖,早已瞥到了贺兰雪身上的伊人,早
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身,大咧咧地向伊人迎了出去。
“媳妇儿,听说你又嫁人了。”无视贺兰雪足以杀人的目光,流逐风神色自若地向伊人调侃道:“对了,我的干女儿,干儿子来了吗?”
“小新在宫里,那是小葵。”伊人很没有心机地指了指小葵的方向——她正蹲在一棵大树边,与同村的小孩玩得正欢呢。
两岁的小孩,已经有几分颠倒众生的本钱了,眼睛尤其漂亮,灵动而有神。
“怎么长得跟贺兰雪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看来不是我的了。”流逐风煞有介事地感叹了一句,贺兰雪赶紧回身护住自己的娘子,将伊人往身后一带,没好气地看着流逐风道:“他们跟你可没任何关系,怎么少主也会来参加凤先生的婚事?”
“不是我想参加,是被人逼着来的。”流逐风说到这里,立马垂头丧气起来,“还不是陆川那个煞神。”
“陆川?”
贺兰雪并没有太吃惊,上次凤九便是被陆川带走的。
“陆川那家伙真是疯了,好端端地找我师傅,说要修什么人剑,杜绝人世间的一切情爱,只是临入关前,他要我代他来参加这个婚礼。师命不可违呗。”流逐风耸耸肩,又看了看坐在一边,一脸自若的凤九,朝伊人做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明白的表情。
伊人立刻意会:凤九成亲,陆川一直钟情于他,自然是受了刺激,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贺兰雪却不懂他们之间的暗号,只见他们仿佛心有灵犀的样子,心中郁闷,当时不好发作,等流逐风被凤七叫开后,他才揪着伊人的胳膊,孩子般不依不饶地问:“你们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伊人眨眨眼,看着贺兰雪一脸紧张,二丈摸不到头脑,“什么眼神?”
贺兰雪正打算继续追究,另一个声音又从身后响起。
“三弟!”
贺兰雪转身,毫不意外地见到了常年驻守在绥远的贺兰钦。
“见到凤七没有?”贺兰钦似乎比以前长得壮了些,下巴宽了出来,越显得坚毅威武,哪怕只是粗布衣衫,也能一眼看出他大将军的身份。
“她刚刚还在那边,不过没说上话……”贺兰雪朝凤七之前呆着的地方指过去,却见座位上已经空空如也。
凤七又不见了。
“可恶,每次都差一步。”贺兰钦郁闷地跺了一下脚,又朝人群两边寻了过去。
院子里满是当地的村民,大概喝了几杯自酿的米酒,都有点醉意了,在自己的座位周围,挥舞着手,摇摇晃晃,扯着人便要一起起舞。
贺兰钦走过去的时候,不时地被人缠住跳舞,待他越过人群,哪里还有凤七的踪迹。
不仅如此,连流逐风也眨眼见不到人了。
而凤九则醉了。
匍匐在桌子上,鼾声大起。年轻的新娘手足无措地望着他,然后可怜巴巴地朝众人求助。
贺兰雪当仁不让,过去一把扛起凤九,然后问新娘,“新房在哪?”
新娘今天一整天都在不停地看着外人来访,可是乍见到贺兰雪,还是呆了一呆,她怔忪了片刻,然后指了指大屋旁边的一间全新的小木屋,低低地说:“在那边。”
“麻烦夫人你继续招呼客人,我先带他进去。”贺兰雪说完,回头招呼了一下伊人,伊人敲了敲正玩得欢的小葵,旁边还有暗卫照应,料想也出不了什么事,便跟着贺兰雪进了房间。
待一进门,贺兰雪便将门锁上,将凤九放在了床上。
凤九已经睁开眼,一双清淡秀气的眼睛,无比清明,根本就不像酒醉的人。
“说说吧,怎么回事?”贺兰雪坐在床边,冷静地问。
☆、004 她的考验,终极boss
“说说吧,怎么回事?”贺兰雪坐在床边,冷静地问。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有问题的,凤九这样冷情的人,哪里会玩闪婚这种玩意儿。何况,他心里一直还有个其它的女人。
而这个新娘,也谈不上什么国色天香,左看右看,也无非是个山野村姑,也许大字不识——这样的女子,也许会与凤九做朋友,却不足以让他动心。
一定有苦衷。
“我必须娶她。”凤九倚着床板,有点呆滞地看着头顶的木梁,轻声道绂。
“为什么?你被人威胁了?”贺兰雪追问。
“我来到这里后,一直住在她家里。她怀孕了。”凤九简单地解释道逼。
“你的?”贺兰雪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难道这个世界果然变化得太快?连凤九都开始玩未婚先孕的事?
“不是我的,不过,我会当自己亲生的一样养。”凤九淡淡地回答:“既然我必须找个女人成亲,她又急着掩人耳目,她是个好女孩,而且她们家多多少少是对我有恩的。成亲似乎是对双方最好的选择。”
贺兰雪皱着眉,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你一定要找个女人成亲?”
凤九并不回答,眼眸垂下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是……因为他?”伊人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闻言,疏淡地问了一句。
凤九抬起头看她,见到她眸色分明的洞彻,反而没有多少惊奇,“你知道?”
“不小心偷听到的。”伊人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可是他并没有逼迫你,你也不用一定要找个女人成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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