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凝辉院,锦绣见大少爷回来,赶紧抢上来为杜云柯解斗篷,一边说道:“少爷,外头冷吧。锦衣,快去沏茶过来。”她头也不回地吩咐锦衣道。
“是。”锦衣赶忙去沏了茶过来。
饭后,杜云柯带着锦衣来到荣殊院。杜夫人看了一回锦衣,又转向杜云柯,淡淡地道:“既然你都自己做了主,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自己拿主意好了。”
锦衣听太太的语气似有不快,心里开始打鼓。只听杜云柯道:“因为云和一再在我面前提起这丫头伺候得好,我也就随意开了一下口,没想到云和居然肯割爱。”
“嗯。”杜夫人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会让锦珠交代下去,以后这丫头的月例就分在你那边了。”
“谢太太。”杜云柯道。
“锦绣是从我屋里出去的,”杜夫人一双幽深的眼睛看着杜云柯道,“你可不要亏待了她。”
“那是自然。”杜云柯恭谨地道。
出得荣殊院,锦衣有些不安地道:“大少爷,太太好像有些不开心。”
杜云柯安慰道:“不会的,你别想多了。对了,搬了住处,还习惯吧?”说着转头向她瞧去。
锦衣微笑道:“奴婢一个下人,哪里那么娇贵。大少爷多虑了。”
杜云柯见她浅笑嫣然,也早已绽开了笑容。他停下脚步看了看锦衣身上的衣裳,说道:“天气寒冷,记得多穿点。”
“嗯。”锦衣见他停步,也住了足,听着他对自己体贴关怀的言语,即使冷风吹过,也觉得暖上心头,她知道杜云柯在看着自己,遂垂了眼帘点了点头,而杜云柯看着伊人伫立身旁,他的脸上浮起的只有更多的笑意,是发自内心舒心惬意的笑容。
回到凝辉院,杜云柯去了书房,锦绣问锦衣道:“怎么样?太太怎么说?”
锦衣想起杜夫人不快的表情,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笑着道:“太太也没说什么。”
“喔。”锦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锦蓉过来道:“锦衣,少爷让你沏了茶去书房。”
“喔。”锦衣忙去沏茶,端去了书房。
杜云柯见锦衣进来从托盘上端出茶盏放上了案头后,笑看着她道:“锦衣,你来帮我研墨吧,”其实到这里这些日子以来,晚上伺候主子就寝,还有在书房伺候的事情一概都是锦绣的事,所以,替杜云柯研墨,对锦衣来说,还是头一回。
“是,少爷。”锦衣把托盘搁在了几上,走到了书案边。
杜云柯站在一旁只是微笑着瞧着她,锦衣虽然没有看他,但身边人对她投来的注视又岂会不知,被杜云柯瞧得不好意思,她不禁干咳了两声,侧了侧身子。杜云柯暗暗一笑,收了目光,开始动笔。
锦衣偷眼瞧去,只见他提笔在手,铺纸作画。
书房里静得除了锦衣缓缓研墨的声音之外,就只剩彼此的呼吸声了。她转过头,不由自主看向身边的人,他的脸是那么俊雅,他的嘴角微微上牵,透着淡淡地笑,他的身上凝聚着宁静而温和的气息,此时他正认真作画,那么就让自己多看上一会儿吧。
看着心上的人站在自己身边静静地作画,这种微妙的感觉让锦衣觉得实在过于美妙,她在心里深深地感受着,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太阳不要下山,黑夜不要来临,时间停止流转,就停留在这一刻,再也不要变化,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杜云柯心知肚明锦衣正在偷看自己,却不去打扰,此时心里也是无比地满足。感受到佳人对自己如同自己对她的倾心,如何不让他欣慰。
锦衣贪看了一时,毕竟脸皮太嫩,又怕惊动到他,遂收回了目光,看向书案。只见在他的笔下一副清新的田园之作正渐渐成就。画中的山水,秋菊,还有农家围好的篱笆,都透露着清远不拘的山野风光。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杜云柯画完,停笔念诵,转头看着锦衣却住了口。
锦衣看出他眼里的含义,遂接口道:“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杜云柯转眼看向案上的画续道,“要做到心远地自偏的境界实在不容易,我倒宁愿去找一个本就僻静的所在,栽花莳竹,与世无争,不为世俗名利所累。”
锦衣心有所感,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想,原来大少爷的心思居然与自己不谋而合。她情不自禁看向他一脸沉静的面容,原来他骨子里本就是沉静的。
杜云柯转过脸,见锦衣痴痴地看着自己,眼睛里透着清澈的情思,他不由自主也怔怔地回望她。
锦衣一个醒觉,才发觉自己失态,赶紧收回了目光,响起书案上的茶,遂侧身道:“茶该凉了,奴婢去换了过来。”谁知匆忙抬手的时候,把书案边的一册书籍不小心打落到了地上。她赶紧将书拾起来,却见一片树叶从书页里掉出。拾起来一看,居然是一片桂树叶子,当时和他相识在桂树下的一幕翻然跃入脑海。
“这片树叶……”她轻轻地拿在手里,站起身来,转头看向杜云柯。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在你头上拿下来的那片。”杜云柯温情脉脉地注视着锦衣。
“原来……你一直都留着。”锦衣感动于他对自己的深情不忘。
“有些东西,怎么能够随意丢弃?”杜云柯道。
“少爷,要不要奴婢给您换茶水?”杜云柯正面带着笑看着含情脉脉低了头的锦衣,却被进来的锦绣打断了两个人的思绪。
第九十四章 锦衣对不起,我太大意了
“不用了。”杜云柯道。
锦绣见两人之间表情怪怪的,心里更生疑虑,可见杜云柯说了这句就不再搭理自己,只得道:“那,那奴婢告退。”
“喔对了。”杜云柯见锦绣回身,赶紧喊住了她,“锦绣,以后书房的事情都由锦衣来好了。”
锦绣一听,不由一怔,她看了锦衣一眼,终于还是笑道:“是,少爷。”
晚上,由锦绣宽衣后,杜云柯躺到了床上。可是夜色深深里,却怎么也睡不着。想着锦衣白天的一言一行,她的每一个表情和眼神都可以让自己回味了一遍又一遍,她的一举手一投足总是能够掏走自己实则早已被掏空殆尽的心。原来能够看着她轻盈地在自己眼前来去,偶尔见她含情脉脉地偷眼向自己瞧上一眼,然后又飞快地转开,竟是如此幸福的事情。从前一直不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开怀,认识她后才真正体会到,原来世间还有如此的快乐,让自己可以活得如此充实。夜色深沉里,杜云柯一夜好梦。
时日匆匆,锦衣也由初来时的拘谨渐渐地放开了手脚,杜云柯总会在她铺开饭席的时候温和地对她一笑,也会在她奉上一杯热茶的时候深深地看她一眼。此时在锦衣的心里唯一能够感受到的是,原来生活可以如此甜蜜和美好,只要每天能够看见他,听见他说话,那么此生还有何所求?
“这是……”这天,锦衣看着杜云柯递过来的一个暗红色的宽锦匣,不知道少爷是什么意思。
“这里头是笔墨纸砚,”杜云柯温和地看着锦衣道,“给你用的。”
锦衣诧异之下,杜云柯又将匣子递近了一寸,并笑看着她。
双手接过了杜云柯手里的匣子,锦衣说道:“多谢少爷赏赐!”
出来的时候,锦衣见锦绣站在帘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匣子,一脸的无风无浪。
“锦绣,锦绣……”喊了好几声,锦绣居然都纹丝不动,不知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带着满心的不解,锦衣回到了自己房间。打开匣子一看,是古色古香、精美的文房四宝,加上是心上人所赠,锦衣满心欢喜不尽。
如此,在伺候完主子后的每天晚上,锦衣还能够挑灯侍弄一会儿笔墨,日子过得甚是开心。
一日,正抽闲打扫杜云柯的书房,却听见一个声音道:“你在做什么?”
锦衣停下手里的活扭头一看,见是锦绣,遂道:“是姐姐啊,我在帮少爷打扫书房。”说完又回过头继续忙活。
锦绣见锦衣站在凳子上挥动鸡毛掸子,走近了道:“这种粗活不是让小丫头做就好了?”
“喔,我怕她们弄乱了少爷的书桌,所以就自己动手了。”锦衣笑着说道,继续掸拭书架。
“少爷今天不带你出门吗?”锦绣问道。
“少爷说今天去的地方有些远,他说天气太冷,所以让我不用跟着了。”锦衣随口道。
“是这样啊。”锦绣暗自横了锦衣的背影一眼,忽然“啪”地一声,不由吓了她一跳。凝神一看,原来是一件东西从书架上掉落下来。
锦衣不小心拨落,遂停手向地上看去,见是一具画轴,赶紧下了凳子准备捡起来复归原位。
只是这么一掉,画轴骤然摊开了几许,隐隐瞧见画上画着个女子的身影。锦绣也已看见,她疑惑之下,拾起来一看,画面上亭亭站着的居然是锦衣。
此时,两人都看到了画,都是一愣,随后一个显露羞色,一个却暗含妒容。
锦衣赶紧拿过了锦绣手里的画,卷起了尴尬地一笑道:“这画里的女子跟我倒有几分相像。”然后赶紧站上凳子,重新将画轴放归了原位,然后继续手里未忙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