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见过了孟夫人,宁夫人就去了沁园教宁沁女红,宁沁心里却想起白玉娇对她说的话来,婚期只怕是容不得她们选择的,果然不出她所料……还没等到她及笄,就要先出嫁了。
宁沁拿了绣好的几双袜子给宁夫人看,宁夫人觉得袜子上的图案太花俏了,跟她说:“这是要给侯大人的,你绣些花花草草在上面,他会喜欢吗?”
宁沁只是上次去学士府的时候,看到他院子里种了两棵桃树,枝干十分茂盛,花也开得很好,就想着他应该是喜欢桃花的,就在袜子上绣了几朵……哪里想到会被宁夫人说。
她抿了抿唇,小声嘀咕道:“我也不知道侯大人喜欢什么,所以就随便绣了几朵桃花……”
宁夫人叹了口气,道:“侯祺钧位高权重,在朝中可谓是呼风唤雨,怎么会喜欢你这些女儿家的东西……我觉得你绣个松柏梅竹都比桃花好,也不知道嬷嬷是怎么教你的。”
嬷嬷并没指明让她绣什么啊……只说让她看着绣。
宁沁拿过另外几只没绣的袜子,有些泄气道:“那这些我就绣松柏好了。”
宁夫人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有人来说,学士府送了彩礼过来,宁夫人便跟着下人出去清点彩礼去了。
婚事虽然有些急促,但学士府却做足了礼数,上万两的礼金,仅彩礼就有六七十担,抬到宁府的时候,把整个大厅都堆得满满的……
宁俊荣看了脸上就露出笑意来:“到底没委屈了沁儿。”
宁夫人横了他一眼,道:“皇上亲自赐婚,他若还敢委屈沁儿,我第一个不答应。”
“是,是。”宁俊荣倒也不反驳妻子,“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后又意味深长地笑道:“侯祺钧是给足了我们面子,抬了这么多彩礼过来,却不知我们该给沁儿多少嫁妆……”
彩礼和嫁妆相差太多就会显得一方对婚事不重视……他侯祺钧有皇上撑腰是财大气粗,可宁将军比不得他,这些年他廉洁奉公,俸禄本就不算多。
虽然大败戎狄,和此次从西北回来,皇上都赏赐了不少金银绸缎,可那也只是九牛一毛。
学士府送了这么多彩礼来,宁府的面子是好看了,可拿不出相应的嫁妆来,亲迎那天肯定是会被外人笑话的……宁将军苦恼了。
宁夫人听了丈夫的话,这才想到这茬上,看着满厅子的彩礼,也发起愁来:“我原本打算给沁儿准备四十抬的……这会儿学士府送了六七十抬过来,我就算再加四十抬,那也才勉强。”
“陪嫁的庄子、铺子多少倒是没关系,但嫁妆这种门面上的东西还要有。”宁将军想了想,就说:“你去库房里找找,看能不能凑到九十抬。官位比不得侯祺钧,总不能连气焰也输给他……何况这是沁儿的终身大事,万不能让她被学士府的人低看了。”幸好不用出礼金,不然可真是麻烦了。
宁夫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正要吩咐下人去库房把值钱的东西都找出来,门外就有个侍卫急冲冲地跑了进来:“老爷,夫人,皇上派人送礼过来给小姐添箱了。足足有五十抬,奴才瞧着在厅里是放不下了,夫人看看该让他们抬到哪里?”
皇上派人送礼?那可是莫大的荣耀了……两夫妻都不敢怠慢,亲自出门去看了。
领头的是皇上身边亲近的内侍,宁俊荣认得他,走过去很亲切地跟他打招呼,亲自领了他到屋里坐。
内侍却笑盈盈地说:“小的是奉了皇上之命过来的,倒不好在将军府多待……宁小姐大婚将近,侯爷想必也忙得不可开交,小的也就不打扰了,还要回宫给皇上回话呢。”
宁将军十分礼貌地谢过了他,让丫鬟递了两个金元宝给他,那公公倒是很不客气的接了,说了几句吉祥话就离开了。
宁夫人看着满胡同的嫁妆,苦笑道:“瞧,你女婿连这个都给你算计好了。”
她可不认为自家丈夫有这么大的面子,会让皇上亲自送礼……肯定是侯祺钧在背后捣的鬼。
宁将军哈哈大笑,搂着闷闷不乐的妻子,就道:“这不正好省了我们的事,总归不用我们出银子就对了。”
宁夫人勉强笑了笑:“你可真会精打细算。他这么会算计,我就怕沁儿嫁过去会被他捏的死死的。”
宁将军笑盈盈地说:“夫妻和睦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宁夫人哼了一声,脸上到底露出几分笑意来,如果他真能把这些心思用到沁儿身上,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第100章 出嫁
六月初九,天朗气清,宜嫁娶。
天儿刚亮,知画就把宁沁叫了起来,刚洗漱到一半,宁夫人就过来了,身边还跟着盛装的白夫人。
宁夫人请了宁沁的舅母来当她的全福人,白夫人儿女双全,双亲健在,也算是十分有福气的人了。
等宁沁换上了嫁衣,舅母就过来给她梳头,嘴里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声音既平缓又柔和。
宁沁却觉得有些不真实,就这么嫁了啊……
她都还没及笄呢……昨□□还往她床头塞了本书,她只看了一页就脸红心跳地不敢再看了。
娘还叮嘱她,她还小,不能让侯大人乱来……
宁沁只能红着脸点头,脸上扑了层厚厚的粉,又给她戴上了头冠,宁夫人就拿了红盖头给她盖上,想到捧在手心的女儿就要出嫁了,宁夫人就忍不住抱着宁沁落了泪,在她耳边哽咽地说:“以后到了学士府,就是当人家妻子的人了,凡事要懂得忍让,可不能跟做姑娘时那样任性了。”
宁沁也很不舍地抱着宁夫人哭了起来:“娘,我知道……宁府离学士府不远,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宁夫人破涕为笑,替女儿擦着眼泪,白夫人在一旁笑着说:“再哭这刚画好的妆又得花了。”
宁沁这才停止了哭声,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舅母给她讲了一些婚礼上要注意的事,就听到门外鞭炮响起来了,是亲迎的队伍到了。
宁夫人先出去迎客,留了白夫人在房里陪宁沁。
她出去就看到侯祺钧穿着大红喜袍,腰间配正三品犀角革带缓缓踏了进来,身后跟着内阁三位学士,外加当朝首辅严崇,皆着着官服,看起来十分气派。
宁俊荣看到严崇,脸色却有些不好,侯祺钧请谁不好,偏偏请严崇来!明知道他跟严崇不对付,还特地把他请到宁府来,摆明了是存心给他添堵。
还没等他说什么,侯祺钧就恭恭敬敬地过来给他和宁夫人磕头行礼了,到底是女儿大喜的日子,宁俊荣心里就算再不高兴,也不能给女婿难堪。
他很快就把侯祺钧扶了起来,侯祺钧趁机在他耳边低语:“是他自己要过来的,赐婚的圣旨毕竟是他求的,我也不大好拦着……还请岳父大人体谅。”
侯祺钧在西北做事都是特立独行的,根本不会跟他解释……宁俊荣被他这一声岳父大人叫的心都软了,侯祺钧的官阶可比他高呢,如今却在他面前低头,宁俊荣觉得十分自豪,也就懒得理会严崇了,含笑对来观礼的众说:“席面已经摆好了,大家请自便。”
不管怎么说,来的这些都是朝中重臣,也算是给足了宁府面子了。
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都在这儿,他们也没胆儿捣乱,一切都进行得十分有序。
等全福人扶了宁沁出来给宁家二老告别的时候,气氛很快就静了下来。
宁沁给二老磕头的时候,很不舍地哭了起来,全福人劝了大半天也没能劝住。
侯祺钧这时候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畔轻轻地说:“只是换了个地方住,以后想回来还是能回来的。”
这话可不像是作为丈夫的人会说的……毕竟女子出嫁了,若是心里总是念着家里,一般的人都是会不高兴的。
他却跟她说随时都能回来……宁沁不感动是假的,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侯祺钧牵着她起了身,跟宁家二老说:“以后由我护着她,绝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宁氏夫妇皆轻轻地点头,到底有些不舍,等全福人给宁沁盖上盖头,送她出去的时候,都不敢往那儿看。
宁将军轻轻地搂住了妻子:“相信侯祺钧会对她好的。”
事已至此,宁夫人也只能这么祈祷了。
全福人扫轿、熏轿、照轿后,就皱眉往四处张望,正待大家不解时,身着一袭湛蓝色直裰,玉竹簪子冠发的白翌楠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笑盈盈地朝宁沁走了过去。
宁沁被人背到了背上,感觉到身下之人的气息十分熟悉……原来是说要请白二表哥过来背轿的,后来舅舅说他在翰林院走不开,也就作罢了。最后只请了孟夫人的长孙过来背轿……
宁沁想了想,试探性地他耳旁轻轻地喊道:“表哥?”
那人不答,背着她继续往门外走,他这样愈发肯定了宁沁的猜测,就嘟着嘴,小声地说道:“不是说翰林院有事来不了,怎么又过来了……”
他刚考中进士入了翰林院观政,会忙一些宁沁也能理解……只是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些低落罢了。毕竟松表哥不在京都,她身边亲近的也就只有他一人了,若他都不来,那她就只能找别人背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