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为自己的失神感到窘迫,但也不似早前般一触即恼,相反竟然大方以对,如常的接道:“我是想说,你之前去公主府,是有事找我母亲吗?”
有事。当然有事。
可想到那事儿,让陆思琼如何开口?
手指卷着自己的发丝,一圈圈绕起又松开。最后抿着唇小声的回了句“其实也没什么”。
“真的?”龚景凡不信。
但好就好在,他并非凡事都要追根问底的性子,很快就转了话题:“那你喜不喜欢京城?”
“嗯?”陆思琼不解,茫然的眼神望过去,“怎么这样问?”
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亦不曾去过别处,从未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龚景凡心中别扭了许久。扭扭捏捏的想问又不直问,三两次张口又咽了回去,瞧在人眼中显得磨叽无比。
陆思琼不由直言:“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就是那个呼韩邪说要带你去塞外,你会拒绝吗?”龚景凡还是问了出来,紧着身子往前一凑,期待无比的续道:“你会拒绝的,对吗?
那种地方没什么好的,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会同意跟他走的,对不对?”
怎的突然就话锋转成了这样?
陆思琼囧,却也不忍让他失望,笑道:“我与他又不熟,怎会随随便便的同人离开?”
龚景凡对这回答还算满意,可心中还是没底。
他生平从未如此不自信过的。
其实在他看来,陆思琼并不算是有忠诚度的人。
譬如说刚刚,她就跟自己走了,马上还睡得那么安心……
有些人就是庸人自扰,她若刚刚不那么温顺的随他走,龚景凡必定又要生气别扭;可真的这样了,他开心了,又觉得对方给自己的安全感不够。
说到底,就是患得患失。
何况,事实上,他还从未得到过。
更是比谁都明白,九王在其心中的特殊地位。
他承认自己小气,却并不觉得该。现在目光怔怔,耀如星辰,扬唇又问:“那你刚刚怎么对我这么温顺?”
温顺、温顺!!
陆思琼明知他的心理,虽恼这种形容,却配合了对方,“因为信得过。”
闻者唇边弧度更大,“信得过什么?”
她倏然就站了起来,明明是在室外,还是觉得发闷,“等明天,是先去公主府还是直接回侯府?”顾左右而言他。
龚景凡跟着起身,问了早前的一句话:“你想去哪里?”
陆思琼嗔他。
他就笑,“去见我母亲吧,你的事还没说呢。”
陆思琼就不自觉的去掰自己手指,侧过身子望向远处。四处静谧无声,她沉默许久,龚景凡亦不催促,半晌后她突然转过身,启唇低道:“我想知道,怎么订亲的事,还没有着落。”
“啊?”龚景凡神情呆滞,喜悦充斥了双眸,他如何都没想到会等出这样的话,两手抬起扳住眼前人肩膀,嗓音是难以抑制的颤抖:“你、你急了?”
陆思琼两眼一黑,什么叫做她急了,急了订亲……这人果真嘴拙,太不会说话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信任
“没有!就问问。”
她话落侧首,伸手拉下对方双手,下了台阶走向庭院。
龚景凡不容敷衍,追上前歪着脑袋含笑继续追问:“你说呀,是不是急啦?”
他堵着路,你追我赶的,让人寸步难行。
陆思琼恼羞得原地跺脚,连说了好几回没有都无用,最后瞠目道:“龚景凡,你别太过分啊!”
虽是凌厉语气,可那通红的双颊起不到丝毫严肃的作用,眉目娇嗔风情,反露了女儿媚态。
龚景凡心情更是好,“不是着急,那你怎么催问起定亲的事来了?”脑袋凑得更过,表情染上了丝丝得意,“还说不是急着想嫁我?”
“你!”陆思琼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他了,前路又被堵着,怎么侧对方怎么跟着,“你到底想如何?”竟有些急躁了。
闻者还分外无辜,柔柔的说道:“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我说过了,没有。”
“我不信。”
龚景凡带了几分幼稚的偏执,仰头道:“不是我想听的回答,不算。”
陆思琼凝视他许久,最后出声:“我不想和亲。”
龚景凡神色一动,随后脸上笑容渐渐收起,声音轻若幻觉:“原来只是这样啊……”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然而有些事他亦心知肚明,仰头再道:“这个我也不想。”主动松开了对方。
陆思琼知他敏感。但这事既然开了头,便也不忌再问下去,“所以今儿大表嫂找我。让我去寻你母亲。”
“寻我母亲?”
龚景凡重复,跟着困扰道:“我也不明白,母亲之前还惯支持这门婚事的,而且还是他先来劝我娶你,怎么现在万事皆定了,她却似不上心了呢。”
陆思琼对眼前人也算有些了解,以他的性子自然不可能说主动去求蕙宁公主成全婚事。何况早前毫无预兆。自己年纪也不算大,他更不可能心血来潮。
因此。亲事的事,实属外祖家同公主决定下来的。
那时候,正式呼韩邪刚刚进京的日子。
她这是早已想明的。
既如此,现在有所耽搁。必然也是同左谷蠡王的和亲奏章有关。
两人心中清明,坐回了葡萄架下,晚风拂过,枝叶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化不开彼此心头的沉重。
这不是个可以忽视的问题,陆思琼不想莫名其妙的去和亲,龚景凡自更不必说。
他心中所属对方,方能允许亲事安排。
那既是心仪。便不可能让旁人夺走。
他原还以为,有足够的时间在眼前人及笄之前,让她对自己产生感情。之后可以心甘情愿同她一起,没想到现在她同意了,却是因为这个缘故。
谈不上多么失望,却也说不成心情好受。
迟疑再三,龚景凡开口:“他私下找过你没?”
“嗯。”
这答案不算意外,可听者的脸还是拉了下来。别别嘴表示不屑,心底却在意得很。干干的问道:“他什么时候找你的?是那阵子在周家?”颇有几分质问的意味。
陆思琼也不刻意隐瞒,“周家的时候是见过几回,还有上次我生辰那日。”
“那日?”他想了想,不解道:“那天甄家姑娘在你们侯府出事,他什么时候找你的?”
“晚间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龚景凡就跳了起来,“他入夜后去找了你?他找你干什么?”
简直暴跳如雷啊!
陆思琼微愣,这方察觉到说了不该说的。
夜会男子本就不是什么光鲜事,她竟然还说与人听,尤其还是眼前人。
见他这般生气,心中隐隐怕对方误会,却又觉得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显得苍白,不由就没了声。
她不答话,有人就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了,他毕竟是清楚呼韩邪对身前人的非分想法的,然也明白对方不是那等随便之人。
心中是知道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事发生,可就是别扭无比,再看陆思琼沉默的表情,反倒是先无措起来,连连开口道:“你别生气,我没多想,就是、就是好奇他找你有什么事。
你知道的,他对你就没安什么好心,我怕你被他给骗了!”
嘴拙慌乱的模样,真诚的让陆思琼一笑。
她点点头,说与他听:“是去送生辰礼的。”
正说着,视线瞥见对方腰际处的佩玉挂穗,正是当日那枚他送给自己而后又取回去的同心结,心中莫名的生出几分难言的情愫,不自在的别过了视线。
龚景凡察觉,顺着对方视线低头,将玉佩执起,重点却放在了花结上,还献宝似的凑上前去,问她:“好看吗?”
他自己编织的,还问她好不好看?
可陆思琼就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龚景凡笑得更欢了,“我也觉得好看。”说完抬头,“你要是眼红,我可以给你编一个?”
陆思琼凝视向他,暗道少爷你是个爷们,不要将做这些女红伙计说得这么自然好不好,怎么同姑娘们说给你绣方帕子一样?
“你说呀,想不想要?”他眼神期待。
陆思琼不乐谈这些,改问道:“你与韩公子,就是那位左谷蠡王,是不是早有交情?”
虽然不喜欢听她说起呼韩邪,但龚景凡讪讪的松开佩玉后,还是点了头。见其仍看着自己,解释道:“他是隆昌公主的继子,我虽然没见过她,但我母亲这些年来从没忘记过。
左谷蠡王早前至京之后。就去公主府拜访了我母亲。我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母亲交代我莫要对人言他的身份。”
这些事儿他也能理解,因此终归是对呼韩邪客气了几分。
“那你母亲。有与你提过隆昌公主的事吗?”
龚景凡颔首,“这个自然是会提的,我母亲就这么一个亲妹妹,她远嫁突厥成为阏氏,十来年没有音讯,说不记挂怎么可能?”
他话落,好奇的反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其实陆思琼现在对隆昌公主这个人物并不算如何深刻。她更多想知道的是师姑的事。但怎么开口呢?
师姑到底是当年在和亲队伍中逃走的,若是被追究。按照大夏律例定不会轻饶,这怕亦是她要藏匿行踪的关键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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