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兰劲间帖着纱布,也走过来跪在桌畔帮他清理。晕淡的烛光笼罩着二人,赵隽手指碰到她的手,忽然覆在那枯而白的五指上。
陆铭兰微微笑了下,低下去的双颊浮出微微一抹红,虽然很快她又抬起头来继续清理,但这稍纵即逝的温柔还是感染了赵隽,他浅笑着,拿笔墨在一旁在白纸上写了她的名字,然后又在其上覆上他的名字,重叠的字影看着十分模糊,但却又透着无须言表的深意。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个人此生此世永不分开,对她来说,这就是最动人的表白。
她拭着眼角起身,走到屋角沏来碗茶在他桌上,而后静静地坐在旁侧做着针线。
赵隽整理完了这些书,又准备提笔写字,门外石青却忽然走进来,说道:“殿下,方才奴才从外头进来,见到树影下似乎有人走动,而且还不只一个人。”
陆铭兰抬起头,赵隽默了下,说道:“会不会是稷儿安排的人?”
“不是。”石青斩钉截铁的道:“世子若是派人进宫,都会提前知会奴才们,但自前两夜他离去之后,并没有消息进来。而且,这些人行踪十分隐秘,奴才总觉得来意不善。”
陆铭兰站起来。
赵隽执笔静默,片刻后才将笔放下来。
“先不要打草惊蛇,先观察观察再说。”
石青称是,躬身退了下去。
屋里的气氛忽然又转凝重。
陆铭兰坐回榻上,却是有些魂不守舍。
赵隽道:“眼下会想要盯着我的,无非是柳亚泽。恐怕他察觉到外头有人找过我了。”
“他想怎么样?”陆铭兰恢复了一贯的漠然。
“眼下自然是冲着拿证据而来,一旦他拿到韩稷进宫寻我的证据,不但我们出不去,韩家也会遭殃。”他站起来,眉尖蹙成个川字,“我得想办法让韩稷知道,不管盯梢的人是不是柳亚泽的人,目前都不能再让他冒险进宫。”
说完他立刻将整理过的书籍交给她:“先帮我收起来!”而后提笔疾书了几行字,收尾的时候顿住,又蓦地转身将纸凑近烛台点着。一面道:“把永新叫进来。”
陆铭兰即刻出门。
永新迈着小碎步进来:“殿下。”
赵隽走近他道:“石青方才说殿外有人盯梢,不管是什么人,你都尽快想办法传个消息出去,让稷儿暂莫入宫。”
永新闻言微惊,勾首道:“宫门外就有世子爷的人时刻蹲守着,奴才明早就去!”
赵隽点头:“总之尽快。”又道:“你也要小心。”
“奴才省得。”永新快步退下。
赵隽这里凝眉沉思片刻,才又缓步回到胡床上盘腿坐下,拣拾起笔墨来。
翌日早上永新开了宫门,遂就趁着时辰早而无人,快步往宫门外去。
韩稷为了以防宫中有突发事件,因此自打与赵隽碰过面后便遣了护卫队里的张迁邢迈二人蹲守在离碧泠宫最近的玄武门外。同时也负责颐风堂与碧泠宫之间的消息传送。
永新是辛乙手下所辖的金陵那批人当中的一个,当时辛乙说要找几个人进宫,他们二话不说便跪别了父母跟随辛乙进京来了。他们对陈王府的感情深到视为自己的祖宗,阉刑什么的他们咬咬牙都过来了,为的只求有朝一日还能回萧家门下,全了一仆不事二主的忠心。
第519章 危急
韩稷是萧家唯一的后人,眼下不管什么人盯梢,他们都得首要保障韩稷的安全。
他沿着宫廊轻而快地往前走着,他并不能出宫,但是出了后宫,前面自然有人接应。他只需要保证不被人看到他偷溜出冷宫就好了。
虽然危险,但是这样的事他做过许多次,因而也并不慌张。
过了前面的甬道便就出后宫了。
永新心情也更急切,就在加快速度前行的时候,却忽然迎面走来几名侍卫,堵住了去路站在他面前:“哪宫里的奴才,上哪儿去?”
他连忙垂首:“奴才奉碧泠宫胡公公的令,上内务府领灯油蜡烛。”
领头的侍卫冷笑着,说道:“是么?我怎么听说碧泠宫的灯油火烛昨儿前两日就已经领过?再者,内务府在西南侧,你走到东北侧来,又是什么缘故?”
永新额角略汗,答道:“小的方才过来的时候那边还并未曾开门……”
“胡说!”侍卫道:“必定是你别有所图!把他抓走!”
一旁侍卫不等永新反应过来,立刻一拥而上将他掳走。
一路上只剩永新的挣扎厉呼声,然宫墙外张迁邢迈毫无所知。
柳亚泽站在这边柳树下,望着远去的永新,负手与走过来回禀的侍卫道:“你们动手动的太早了,应该跟随上去看看他背后究竟是什么人,一举拿下才叫省事。”
侍卫道:“我们可不惯这些弯弯绕,严刑逼供才更利索。”
柳亚泽没有什么意见:“尽快问出来。”
赵隽这里等永新走后也有些心神不宁,整个上晌拿树枝在自制的沙盘上画来画去,陆铭兰与扶疏接了太监送来的饭食送过来。他举箸拨了两下,又放下道:“永新还没有回来?”
陆铭兰面上也有忧色:“没有。”
“三个时辰了,多半是出了事。”赵隽凝眉自语,又道:“石青呢?”
扶疏道:“石青在后墙下窥视盯咱们梢的人。”
“快让他回来!”赵隽当机立断道,“不用再盯了,让出去的人统统回来!”
扶疏一凛,立刻称是出了去。
赵隽望着陆铭兰:“你也不要出去。就跟着我在一起。柳亚泽出手比我想象的快。永新落到他手里只有两个结果,一是被撬出真相来,二是掩住真相赴死。无论哪种。柳亚泽都不会再等下去,他会直接再从我们这里下手。
“我们必须得想办法通知宫外蹲守的韩稷的人,但我们不能再冒险去与他们碰面,只能够自己传达这个消息出去。你现在与胡公公一道去准备些布幔与干燥的木板。但是绝不能惊动外面!”
陆铭兰隐约猜到他想做什么,立时转身出了去。
柳亚泽上晌在衙门里办完公事。下晌又去宫里与皇帝议了议陵寝的事情,才刚回到南三所,先前来禀事的侍卫就在门口拦住他了:“阁老,那奴才死也不开口。鞭子都抽了上百下,十指也被夹断了,还是不肯招出来。”
柳亚泽凝了眉。“再试试别的法子。他有没有家人?”
“查过了,是个孤儿。”侍卫道:“当初是自愿进宫讨生计的。”
柳亚泽沉默片刻。说道:“那就再审,你们不是有的是法子么?审到他张嘴为止!”
侍卫躬身退下。
柳亚泽对着门口凝视了半晌,才刚收回目光,忽然走出去的侍卫又与另一名侍卫快步回来了:“阁老,那奴才方才趁人不备,已然撞墙自尽了!”
“怎么不看着点儿?!”柳亚泽站起来。
侍卫支吾道:“都没有料到他会这么拼命。”
柳亚泽负手走出书案,说道:“即刻带人守住碧泠宫四面,不要急躁,将里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带出来审!他们里头一定还有同伙,能够瞒住宫里上下这么多人潜进去见赵隽的,说不定里头的人都有份!”
“遵命!”
侍卫们退下去,柳亚泽眉间的阴郁却是退不下去了。
碧泠宫这里,面上一派平静,但无形之中却又多了几分萧杀之气。
陆铭兰下晌与胡进石青将殿里能够敲烂的家具都移挪到后座平日里不用的屋子,能够用的布幔也都扯了下来。每个人都知道已然面临的事情,也猜到赵隽想要做什么。事实上,有什么比把碧泠宫烧起来更能准确而快速地把消息传出宫去还要好的办法呢?
永新出去了整日未归,十有八九已经命不保了。
正如赵隽所说,他这一去未归便代表着天色将要大变,没有人敢心存侥幸。
日暮黄昏的时候,大家都回到了原位。一切准备就绪,随时都可开始点火。
赵隽将石板下的书籍史册等皆拿床单包起打了包袱,塞到了院中院墙夹缝里,与胡进道:“先用晚膳,眼下人多,倘若起火,恐怕韩稷他们也无法赶在柳亚泽他们之前过来,晚膳后再且行动,那会儿人少灯稀,也容易让人看见。”
胡进道:“火起后殿下和娘娘怎么办?”
赵隽道:“看情况,无论如何先得保证性命无忧。柳亚泽既是盯上了咱们,这宫里自是不能呆了,这些韩稷心里会有数的,咱们先不必理会。你先去把咱们剩余的灯油什么的都淋到木头上,务必让火往大了烧——”
“人呢?!”
正说着,宫门忽地被踹开,一队侍卫跨刀而入,环顾了一圈四周便往屋里走来。
胡进迅速与赵隽对视了一眼,迎了出去:“有何事?”
侍卫上下打量着他,而后使了个眼色,身后就有人上前押住他左右两肩:“随我们走罢!”
胡进大惊,“谁让你们来的?!”
屋里扶疏石青他们都闻讯走出来,见状也都不由睁大了眼睛,想要上去阻止却是又不敢,不是怕死,而是他们都是尚宫局派来的奴才,没有立场去为胡进说话!一旦说了,岂不更说明他们之间存有猫腻?
陆铭兰走到赵隽所在的窗边,哑声道:“他们这是要捉胡公公去受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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