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领旨!”
柳亚泽躬身,稳步退出宫门。
韩稷得到辛乙带回来的柳亚泽进宫的消息便就回了府,正好沈宓也遣了人来递话,于是回房匆匆换了身衣裳,又跟沈雁打了个招呼便就驾马到了沈府。
而未想除了沈宓沈宣,荣国公与董克礼也皆在,正在议事的他们见他进来,遂同声道:“稷儿来的正好,快听你岳祖说说柳亚泽的事。”
正事面前略去寒暄,沈观裕便就直言说道:“柳亚泽出于本身利益,绝不会同意赵隽出宫。如今皇帝连失两位皇子,朝政又皆在内阁与勋贵手上把握,如今想要扭转这逆境只有两条路。一是大力培养心腹,迂回与内阁勋贵抗衡。但这策略他行了多年,收效甚微,眼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其二,便可调鲁亲王或辽王进京。但鲁亲王手掌前军营几万兵马,来到京师恐怕还不如留在前军营,而辽王多勇而少谋,何况西北边境关防同样要紧,辽王进境也起不到什么特别作用。不过他还可以选择让其余宗亲子弟担任要职,强化宗室在朝廷的力量。”
坐中韩稷与董克礼对觑了眼,说道:“皇帝疑心病重,从登基伊始便未曾重用宗室子弟,眼下就是要借同族之力,恐怕也不会多出多少。而若上来的人数不多,那对他改变现状根本毫无作用。”
沈宓点头:“我也认为他不会这么做。除了皇上疑心病重之外,这些年宗室子弟因为不必参与政事,绝大多数疏于自修,不止能力没培养出来,还皆身负一大堆毛病,这样的人就是放到任上,也只会给宫里添乱。”
沈宣道:“咱们是不是想个办法先让废太子出来?”
荣国公父子都是一样的急脾气,他说道:“要照我说,何苦这么婆婆妈妈?干脆大家联名上奏,把赵隽保出来,然后再逼请皇帝退位,直接让他上位,岂非省事?”
沈观裕摇头:“若是如此,赵隽可就成了强行夺位了。再者,满朝文武里多数都不知道赵隽乃是假疯,骤然拉他出来,亦恐生乱。
“辽东的辽王与南边的鲁亲王到此就更有理由举兵起事,而赵隽原本名正言顺,也变得师出无名。我们赵隽要保,朝局也要稳,我如果猜得不错,柳亚泽此番要想保命,只有一条路可走。”
“哪条路?”沈宣与董克礼齐声问。
“说服皇帝下旨给辽王及鲁亲王,命他们各据一方呈夹击之势往京畿施压。”
沈观裕走到案前,指着桌上摊开的一张舆图,“郑王此时行踪尚且不明,我猜他有可能改道去了鲁亲王府。他久居京师,又在宫闱朝廷混迹多年,如今朝上什么人可利用,什么人有弱点,他全都烂熟于心。辽王与鲁亲王冒然起事或许没什么胜算,但是加上他郑王,一旦起事,那结局十分难讲。”
众人皆不由动容。
韩稷抱剑看了看那舆图,凝眉点头:“皇帝眼下能用的只有辽王与鲁亲王,郑王逃亡在外,如果能够顺应旨意联合南北两军,那么皇帝赦免他的罪行也极有可能。而皇帝当然不会白白动用这么一场,他联合南北两军起兵的用途若是为要挟勋贵交回手上兵权,我恐怕内阁也十有八九会妥协。
“郑王介时纵然不能回朝再任太子,那么讨上几万人马迁往封地也可保性命无忧。柳亚泽若是使的这一计,那么不但可以顺利扭转皇帝受控于内阁和勋贵的逆势,同时郑王也保住了自己性命,同时我们再想拥立谁为太子或新君,除了起兵反朝便绝无他法。”
“没错。”沈观裕点头,“只要皇权稳固下来,不但陈王永远平不了反,他柳亚泽也将会取代诸阁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众臣之首。总而言之,这一战若成,我们自可在不伤及无辜的情况下一举达到目的,而若输了的话,则是全盘皆输。”
书房里顿时静默下来。
这样的结果很显然不是大家所乐见的。
然而柳亚泽也很显然不是以往的那些人可比,他有头脑,有阅历,而且处变不惊,眼界开阔,这样的计策就连他们也挑不出不依的理由,皇帝会不依吗?掌军的一个是他的亲儿子,一个是他的亲弟弟,还有一个脑子和手段都不是那么弱的郑王,他还有什么理由迟疑?
韩稷盯着图纸看了片刻,说道:“柳亚泽这条计好是极好,只是对他来说,同样也具有偌大风险。辽王与鲁亲王正是因为对皇帝来说十分重要,所以万不能失手。只要他们其中一人出点差错丢了性命或者军队,皇帝必然会降罪到他头上,他本可以伺机再动,为什么会这么冒险?”
第515章 韬略
“你还真是问到了点子上。”沈宓接话道,而后走到书案边,“这次全靠的是赵隽当初给你的这把扇子。”
众人纳闷之余,他又抖开桌上扇子说起来:“柳亚泽原本确是无动于衷,但他又怎经得起赵隽要出来所带给他的威胁?
“丁太师的墨宝久与赵隽一样被人所忌讳,家父带着它到柳家串门已让他心生狐疑,而后家父再借着这扇子点拨了他几句皇帝的心病,他爬到这位子不容易,不会容许我们有机会将他踩下来。所以家父前脚出门,他后脚即去宫中,我们立刻便猜到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众人沉郁的脸色忽然又现了云霁,“原来竟是大人操纵而成!”
韩稷更是恍然大悟,他并不知这扇子被沈观裕讨了去,更不知道这扇子还出了这么大的力,原来自打那个时候起沈观裕就已经筹谋在胸,这却是他们这些当后辈的所望尘莫及的地方了。
沈观裕这时却反而严肃起来,他望着韩稷:“赵隽亦非粗浅之辈,他独独把这留了多年的扇子给你,这当中自是也有含意的。
“丁太师当年身为帝师,又为太子之师,他虽然已过世,但丁家后裔却十分不弱,当年又并未获实质罪名。这扇子拿去丁家人面前,定然还能得到他们相助,眼下舆论全靠士族文人左右,有丁家加入,又不失为一股力量。”
韩稷凛然,“难怪我还曾听他提及丁家两房子孙。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沈宓也道:“我拿到此扇的时候见到上绘的雪梅同生两枝,各皆繁荣,也隐约觉得带有深意,但还没来得及深究便被父亲讨了去。”
沈观裕望着他们。说道:“在我去柳府之前,我便已想好了他所有可能选择的策略,我们这些常年混迹朝堂的老官油子思维方式往往有雷同之处,我的一言一行皆是引导他往这条路上走,柳亚泽心思缜密,也未必猜不出来我的用意。
“但他即使察觉我是有意引导,他也只能咬牙选择这条路。因为以他个人之力根本没办法阻止我们保出赵隽。就是眼下不出来。日后也会保出来。他如今应还不知道赵隽实际状况,一旦知道,他的反击也绝不会亚于我给于他的。
“所以我们现在要抢的是时间。正如稷儿所说。此事于他风险极大,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必然会花上不少心思好生斟酌,在这期间我们不但要时刻盯住宫中派出去的人马,截获密旨。还要在他们之前得到郑王下落。”
气氛立时又变得凝重,荣国公也不觉沉吟:“若照你这么说。那咱们的确是不能小觑,但是你当初不诱他上当,就让咱们保他,不是也很好么?”
韩稷站出来。和声与荣国公道:“这个问题我或许可以代祖父解答。”
他略略颌了颌首,说道:“如果不这么做,赵隽是有可能会保得出来。但郑王这一逃,却牵动了辽王与鲁亲王。那样的话就算赵隽当了太子,甚至当了皇帝,南北两军便会直接进犯京师,何况还有个在逃的郑王。
“而眼下促使柳亚泽行此一计,便可以将他们同时牵动,辽王与鲁亲王终归是心腹之患,要想取得相对平稳的局势,他们二人必然要强势压制,郑王也不能留。
“既然如此,咱们倒可以将计就计,凭借柳亚泽施下的这个计策打压辽王与鲁亲王,如果可能的话夺其性命甚至军力,如此一来皇帝必然降罪柳亚泽,只要他下了狱,咱们便可顺利达到拿下他之后正大光明请出赵隽,从而一举替陈王平反的目的!”
说完他吸了一口气,转向沈观裕,难抑眼里的辉亮说道:“我想,利用柳亚泽自己施下的计策,一面使得皇帝实力遭受空前损失,一面使得柳亚泽卷入自己的险局来捕获他下狱,这才是祖父布下这么一大局的最终目的。不知我说的对也不对?”
沈观裕点头,缓声道:“柳亚泽不是安宁侯也不是宋寰,局布得小了他根本就上不了当,既然只有替陈王平了反,替这江山择出个圣明之君来我们才得安宁,社稷才能安定,那么所有的矛头都该尽指向这一步去。
“柳亚泽是此行关键,所以接下来,你不但要联合各军营暗中做好防守准备,勿要让皇上得了逞,还得仔细布局,如何使得柳亚泽栽在他自己手上。
“行兵打仗的事我不甚懂,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只要能剪除辽王与鲁亲王其一,柳亚泽则必败无疑,但你们记住,柳亚泽能被先帝及皇上授予主判陈王谋逆,便说明他决不是那么轻易好对付。眼下长远的先不必考虑那么多,且保证每一步不出差错才叫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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