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
沈璎点点头。他若再欺负她。她难道不会告状给沈宣吗?难不成还能让他给得了逞去不成?
她终于坐下来,接了柳莺递来的茶喝了口。
七巧默了默。走上来又道:“依我说,姑奶奶到来,对姑娘倒是个好机会。姑奶奶是外客,却也是太太和老爷的掌上明珠。她的话老爷必是听的。姑娘若是顺着她的心意讨得了她的欢心,再借她在老爷面前递几句话儿,来日她便是走了,想必老爷心里也还是会惦记姑娘您的。
“再者太太生这场病乃是因为二房,如今长房又夺走了中馈,姑奶奶跟太太母女连心,必然对大姑娘二姑娘亲近不起来。若是姑娘能把这根线抓紧些,等她回杜家后,也时不时地给她寄去个只字片语儿给她暖暖心。老爷知道姑娘与姑奶奶关系融洽,难道还会少了姑娘的好处么?”
在伍姨娘身边随久的人都有副好算计,七巧跟了她五六年。谋划上着实不弱。
“我去跟她套近乎,她会理我么?”沈璎放了茶杯,说道。
“怎么不会?”七巧道,“姑娘虽是庶出,但对姑奶有来说只是个晚辈,加上又曾在太太跟前尽过孝。是嫡还是庶于她又没有什么冲突,说不定因为长房二房的关系。对姑娘还要不同些。她久不归府,娘家侄女能够与她亲近,她没有理由会推辞。”
一席话说得沈璎心动了。
沈思敏是沈观裕的独女,又是徽州杜家嫡支的二奶奶,如今杜姑父又有官职在身,如果傍上她,的确比傍上府里别的人来都更有效。说到底她图的不就是将来能嫁个好人家么?这些都是当初伍姨娘打小就跟她提点过的,她虽然年纪小,但在耳濡目染之下也早对这话深以为然。
将来有沈思敏这姑奶奶作主,总比让陈氏替她作主好些。何况她若跟沈思敏拉近了关系,陈氏对她也会存着几分忌惮吧?对她来说竟是半点坏处也没有。
想到这里她未免振奋起来,“那你们快去打听,姑奶奶都喜欢些什么?”
七巧吩咐了下去,院里丫鬟们便就各自行动起来。
沈弋从沈雁屋里串门回来,接连遇见好几个枕香院的人,遂好奇地道:“她们在做什么?”
丫鬟打听回来,说道:“好像在打听姑奶奶的事儿。不知道做什么。”
沈弋蹙着眉头,默了默便也就回了房。
季氏正好发完对牌下去,见她若有所思走进来,不免出声相询。
沈弋把方才的事说了,然后道:“是璎丫头派人在打听,我看多半是想拍姑母的马屁,自打太太不能理事之后,她便上跳下蹿的,那日还把主意打到鲁家去了,难不成她还想讨得鲁夫人的欢心么?真真是也不嫌丢人。”
季氏闻言也有不悦之色,但是她说道:“左右她也没胆子插手到咱们头上,便由她去吧。”
沈弋虽是不再言语了,但面色却依然阴沉。
季氏看她这模样很是奇怪,她平日哪会计较这些小事?遂道:“你怎么了?”
沈弋望着母亲,缓了缓神色,撇脸道:“没什么。”
季氏因要忙着发钱,也没有心思理会她,便就撂过去了。
翌日早饭后,天色便转晴了,阳光从乌云后射出道道金光,湿漉漉的地面开始有了些亮敞的感觉。
到了午前,乌云便散去了大半,太阳懒洋洋挂在头顶,一下子人的精神气便被勾出来了。
丫鬟们都从屋里出到了室外,扫的扫院子,洗的洗庑廊,糊的糊窗纱,四处莺声燕语,却又不显杂乱。离腊八还有两日,但年关的气氛已经随着院角的红梅开放而提前来到了,沈弋带着雨馥往各处巡视了一圈,便就拐到了碧水院。
碧水院里也在热火朝天的忙碌,虽说平日府里都有人日日打扫,但这样的好天气,大家都乐意活动活动。
唯独沈雁像个刻薄的监工一样搬了大躺椅在院子里眯眼晒太阳。
上辈子她过得太辛苦了,这辈子一定要逮着机会就享受。
沈弋走过去,拿绢子扫了她的脸:“成日里既不看看书也不做女红,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仔细回头胖成水桶!你要是没事做,不如随我四处瞧瞧,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拾掇着不曾?”
“那是你的事,为什么要我去。”沈雁半眯着眼,顺势将绢子覆在眼上。这些家务什么的,前世在秦家她都管厌了好么?华夫人那会儿又传给她一手管帐的好本事,她手里但凡有丝钱影儿,就能想办法让它钱生钱。
再说这中馈什么的,她真心不稀罕,也用不着逞强。就是华氏也用不着去跟季氏争这个,等到沈观裕百年过后,分了家出去还是季氏管这家,到头来这些年还白替人家操了心,又有什么好逞强。
沈弋气得捏住她鼻子:“大家都是府里的姑娘,维护府里面貌大家都有份儿,合着我就该像只老牛似的跑个不停不成?”
“那当然!谁让你将来是宗妇?”沈雁嘿嘿扯了绢子,说完又觉自己说漏了嘴,照她们如今这情形,沈弋会不会还嫁给前世房阁老的儿子还未定呢。便就又再嘿嘿了两声,掩饰了过去。
沈弋听到这宗妇二字,面色红了红,斥她道:“越来越没个正形儿了!——雨馥,你去看看璎丫头在做什么,咱们找她去!”
雨馥道:“三姑娘方才去百香坊买香去了。”
“买香?”听到这话,沈雁再次把脸上绢子扯下来,望着她道:“她有咳症,素不点香的,无端端去买香做什么?”说起她这咳症,似乎也还是杜峻推她落水那次落下的,就是要买香,她也没道理亲自去。
雨馥道:“回姑娘的话,姑奶奶不是快回来了么,三姑娘知道姑奶奶好点香,这香料又以百香坊为最,所以三姑娘亲自去挑选了。”
为沈思敏?
沈雁眉头倏地动了动。
沈璎跟沈思敏极少接触,唯一那次也许还是在六年前,她这么有孝心,可真是稀奇。
她不觉坐了起来,扭头看向沈弋,正碰上沈弋也在望着她,沈弋笑道:“看来我今日出门不利,一个两个都请不动。得了,我也回去晒我的太阳去。”
说着起身出了门。
沈雁盘腿在躺椅上,看着手上那绢子,哼一声丢下来。
沈璎买香巴结沈思敏,不管她图的是寻靠山的主意还是什么,终归对二房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沈思敏若是真被沈璎拢络过去了,沈夫人重病之事再经沈璎添油加醋一说,难免会掀起些风浪来。不过这事儿有沈观裕压着用不着怕她。
但沈弋特特地过来这么一说,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首先雨馥既把事情打听得这么明白,沈弋肯定是已经知道了的,故意在她面前来这么一出算怎么回事?沈思敏要针对二房,接替沈夫人主持着中馈的长房也肯定落不着什么好话。沈弋自己不去敲打沈璎,反过来却把话撂在她这里让她做这个恶人,这算盘打的可真响。
她压根就不怵沈思敏,自然用不着去阻止沈璎什么。但沈弋这回可轻浮了,她从前是绝不屑于为这些事而挑拨离间的,难道沈璎近来这般频繁的蹦哒,无意中也刺到了沈弋的神经?
第137章 娇客?
沈弋回到房里,心里也有些懊悔。
想起临走时沈雁看她那目光,必在是看出自己异样来了。长这么大她也没这么沉不住气过,早就知道沈雁是那水晶心肝一般剔透的人儿,看着浑不在意,实在没什么能逃过她的眼睛,她去跟她耍这些心眼儿做什么?
一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任凭外头阳光灿烂,她这心情却是久久也明媚不起来。
雨馥看出姑娘的心思,遂说道:“二姑娘与姑娘姐妹情深,便是看出来也不打紧的。”
沈弋叹着气,摇头不曾说话。
雨馥笑了笑,从针线篮子里捡了那东洋木偶过来,又道:“姑娘瞧这小人儿,多欢实。别什么事都搁在心里,事情过了就过了,二姑娘并不是那喜欢说三道四的人,她不会怎么样的。鲁三爷今儿应该在府里,姑娘不如过府去寻他下下棋?”
沈弋接过那小木偶,眉间倒是不自觉地开阔起来。
她跟鲁振谦打从记事起就认识了,打小她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跑,鲁振谦也很照顾她。
渐渐地这份情谊就从幼时发展到如今,她熟读女训女诫,知道她与他这样的年纪已经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相互赠物,可有时她就是忍不住,他那么八面玲珑的一个人,在她面前却常常手足无措的像个傻子,要说她不动心,绝对是假的。
她望着那木偶的脸,脸上也微微发热,片刻后她抬起头,说道:“你先去看三爷在不在。”
雨馥答应着,出了门。
府里内外收拾停当,就到了腊八这日。
这日府上的人客少了,这样的日子若没什么要事,总不好上别人家过节去。
爷们儿早朝后就回了府,沈观裕发了话,府里几位食客也歇了假,——虽然沈家本身就书香传家,但如今沈观裕身居要位,有时候总难免兼顾不了全局,身边多两个人,总是好的,便从老太爷当年的门生里挑了两位留在府中。
早饭吃过腊八粥,各房开始串门。三房有丧,府里没挂红挂笼,但基于刘氏若不死便是下堂妇,别的方面也不须太过顾忌,因此家宴也还是有的,只沈莘不便出面,留在房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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