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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谋 (桃圻)


  “这么说明日便要入鸡鹿塞了。”穆清扯过阿柳手中的纱帕,将她往榻上拉,“入了鸡鹿塞,便是漠北,许是风沙大,要这帕子掩住口鼻罢。大漠中可再寻不到这般好的床榻了,还不赶紧睡了。”这话提醒了阿柳,她冷得一缩脖子,摇了摇头,吹熄烛火,赶紧回床榻上。
  “阿柳,苦了你了。”两人安静地躺在床榻上,良久未有动静,黑暗中穆清突然开口说,“你已是良籍,本可以许一户好人家,房舍三五间,两顷田地,再有两三个孩子,日子过得安稳舒心。可你偏选了随我奔命,几临险境,真真是不值当。”
  “再别说这话的。你我相守一十四年,说句高攀的话,阿柳早就认准了七娘是亲人,且除开七娘,我再无其他家人。”阿柳幽幽地说着,“咱们跟着阿郎这几年,我虽不曾学过甚么,瞧也瞧明白了,现下这般的世道,小门小户的百姓大多快没了活路,若无人拚上性命去做那救世的事,哪里来的房舍田地,更不必说安稳舒心的日子了。”
  穆清再没有接话,阿柳当她已入睡,掩口哈欠,翻了个身,自睡去了。穆清仰面躺在一片漆黑中,脑中响起他温润的说话声,忧思一点点没过她的头顶,教她透不过气来。一行眼泪自眼角滑落,只一行便止住了,她告诫自己,前头有龙潭虎穴要闯,怎可一味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中,今晚若是因了思念感伤歇息不好,明日的路还如何行得,只怕会拖累众人坏了正事。她轻轻甩了甩头,摒退脑中杂念,迫着自己入眠。
  次日晨起,一行人俱换上了胡装,穆清自木梯走下时,贺遂兆正在楼下同护卫交代要领,转头看见她踏着皮靴,腰束革带噔噔噔地下楼,顿迷乱了眼,直愣愣地瞧了好一会儿,直到阿达唬着脸坐到他身侧,才不舍地挪开目光去。
  又是一日不停歇的疾行,傍晚时分,两匹马的马掌已磨损,另几匹也已筋疲力尽,再跑只怕要折断腿骨,口吐白沫了。在高起的砾石丘上往下看,眼前一片广阔苍凉,不见城镇,只零零落落地有几个小村落,隐在一簇簇黄绿夹带深红色的高大灌木丛中,苍劲大气中不乏柔美,穆清几乎挪不开眼,痴痴地望着忘记了策马。
  康三郎吆喝一声,好似早已料到她会有这样的神情,“这些红红绿绿的唤作红柳,此地多砂石,常有大风裹着砂石没日没夜地吹,此树盘桓扭曲,倒能抵挡得住。现在还不是时候,若是秋日里来看,怕是更好看些。”
  下了砾石丘,康三郎引着他们往一座小村落去,说是小村落,实是小得可怜,仅五六户人家而已,房屋低矮,形似锅盔。他熟门熟路地叩开一户人家的门,前来应门的人与龙泉郡的老菜头一样显得惊讶且熟稔,穆清远远地看着心头不由一咯噔,总有些不祥的意味拢着,只求别再有老菜头客栈里的那番遭遇。
  幸好他们并不借宿,康三郎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近前,门内出来几个人,径直来牵他们的马。“明日一早出了鸡鹿石城便是关外,荒漠难行,要在此处换了惯走大漠的马才使得。”说话间有位穿着过膝夹袍的年轻女孩儿,牵来一匹枣红色高大的马,她似乎不懂汉话,笑着将缰绳递给穆清,双手合十,抵在额间,口中快速地念着什么。放下手后羞涩地冲她一笑,转身跑回院内。
  “她在乞求他们的长生天庇佑七娘,平安穿过大漠,回程时还能再见。她定是以为七娘是位俏郎君了。”康三郎解释到,眯着眼,带着揶揄的意味。
  贺遂兆不加掩饰地大笑起来,一面放肆地打量着穆清,“七娘着了男装别有神韵,只这俏生生的小郎君,也未免太过娇柔。”
  说笑间八骑都已换过,付过买马钱,许是主人家知晓康三郎离不得酒,豪气地赠了他好几个皮囊。康三郎一一分予众人,穆清拔开塞子饮了一口,竟是那唤作“阿日里”的乳酒。
  众人便上马准备继续赶路。方才那替穆清祈福的小姑娘急急地从院内跑出来,径直跑到她跟前。穆清跳下马,疑惑地看着她,却见她满脸羞红地摊开双手朝她递去,手中躺这一柄小银刀,约莫五六寸长,弯如新月,刀柄朝着与刀刃相反的方向弯勾,把柄上精细地雕着骏马的图腾,还以细条的皮子打了一串络子。
  “七娘,这可不妙了。”康三郎皱着眉头低声向她道:“这女娃所赠的是定情的银刀。”
  
  ☆、第六十章 西行出塞(六)
  
  西行出塞(六)
  穆清见她年纪与英华相差无异,性子又这般果敢大胆,顿起了爱怜,遂伸手接过了那柄马头银刀,前后翻看了,果然精巧细致,刀刃薄且锋利。小姑娘见她接过,脸上顿欣喜异常。穆清揣好银刀,背对着众人,笑吟吟地贴近她,执起她的一只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前,小姑娘原带着羞涩笑意的脸愈发的红了,深深低埋下头去。须臾之间,她的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娇羞的模样已全然褪去,换上一脸的讶异。穆清略点了点头,拿开她的手掌,从怀中取出一枚累丝金钿,小心地放在她的手掌内。在她仍旧惊异未定的目光中,踩着马镫上了马,随众而去。
  一路上众人疾驰皆不言语,无不被远处暮色下无边无际的山脉震慑住。穆清自小长在江南,余杭顾府倚山而建,及到此时,她才知道,余杭的山只能算做小土丘罢了,眼前这一脉巍峨无垠的山峦如同高耸的铜墙铁壁,黑黄斑驳的山体掩在皑皑白雪之下,于广阔的荒原上蔓延开去,磅礴,沉静,神秘。震得她心内一时如战鼓齐擂般激越,一时又心胸开张,宁静地向无边的远处伸展。
  贺遂兆策着马,扬声高唱起来,声音宽广低沉,唱的甚么,她却全然不懂。忽然想起他姓氏贺遂,理应也是鲜卑后裔,口中唱词许是鲜卑语。曲调苍劲粗犷,让听着的人不禁为之动容。
  “唱的是甚么?”穆清破天荒地主动与他闲话。
  他倒全没了平常的轻佻,爽朗笑道:“敕勒人的牧歌,鲜卑调子,唱的就是眼前这景致。”
  “唱词是何意?”
  贺遂兆饶有兴趣地转过头看看她,再望向远处广袤的天。山,地的交接处,缓缓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
  穆清噗嗤笑出声来。“唱词倒是直白,只是这般蛮荒,何来的牛羊深草?”
  前面的康三郎勒紧了缰绳。放慢速度,插上了话:“莫看它此时荒芜,到了七八月间再来看,水草丰美。一碧千里,准保好看。”
  穆清抿唇笑笑。策着马放眼观向远处,脑中想象着康三郎所述的景象,暗自想着如还有来年,她定是要与杜如晦同来。好好地体会这番雄壮大气。若是他们有孩子,也该来此看看,开阔胸怀。正胡思乱想着。康三郎忽回头大声道:“大家加紧些,天色不对劲了。再有五十余里便有可落脚之地。”
  她抬眼看去。暮色低垂,天空呈着沉静的蓝色,蓝得深邃又透彻,未见有何不对劲的,再细瞧了,仿佛还有一丝暗红色在远处若隐若现。她只当是天晚了的缘故,原竟是异常的。一众人马俱扬鞭急赶起来,已在马背上颠簸了一日,此时穆清已觉透支。不知缘何,腹部左下角传来隐隐的刺痛,好像是膈应了什么尖锐的东西一般,颠一下,疼一下。这种隐约的疼痛从昨日清早开始,间隔着发作,眼下越发的厉害,一下一下居然疼得她额角冒出了冷汗,不觉掉了速度,落在了众人之后。
  贺遂兆见她落后,手上带住缰绳,近她身边只见她脸色异常苍白,拧着眉头,脸上原本柔美的线条也崩得僵直。“这是怎么了?”他侧头问到。穆清无法言语,只能向他无力地摇摇头,朝着前头抬抬下巴,示意他接着赶路。他在她身边默不作声地行了一段,突然靠近过来,抓住她的手臂,低呼了一声:“放手。”来不及反应,穆清抓着缰绳的手不受控地就放开了,霎时整个人被拉扯着自马背上腾空而起,待她明白过来时,已侧身坐在了他的身前。
  穆清心头升起一片愠怒,忿然道:“贺遂兆,你屡次言语侵犯,我一向不同你计较,你怎可……”
  “若七娘愿意,尽可同我好好地计较一番,贺遂正求之不得,只是须得留住命方才使得。”他做出一副涎皮赖脸的样子,半是讨好半是威胁地说:“面色难看成这般模样,还怎堪颠腾?一味逞强又有何用?你也莫怪我无礼,若是有个闪失,谁人往金城关去斡旋?我又如何有脸面向杜兄交代?”
  虽时下世风开明,但女子与其他男子同骑,这情形若是在京中或繁华大城中,犹会遭人侧目,暗地里啐骂。众人听闻动静,只回头瞥了两人一眼,并无多言,就连阿达也未对贺遂兆多加横眼。各人心中俱感叹这位江南塘中莲似的娘子着实不易,这一路突破截杀,风餐露宿,马不停蹄地朝着龙潭虎穴进发,世间大多男儿郎亦无此胆气,况她只是个弱质女流,能强撑到此时已令人吃惊,再无可指谪的。
  穆清只得任由贺遂兆拦了腰蜷坐在他身前,捂着腹角努力调整着呼吸,渐渐缓解了不少疼痛。引着路的康三郎慢慢停下马,挥手喊停了后头的马匹,焦急地令众人拿出那披帛样的纱帕,绕着脖子围了三四圈,严严实实地捂住口鼻。“沙暴就在近前了。”穆清不知沙暴是甚么,听贺遂兆口吻严峻,心知不容小觑,忙学着他的样子牢牢地缠裹上纱帕,几乎蒙住全脸和发髻,只露双眼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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