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萤怎么会想到,这一次见面,是兄妹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当日夜里,夏胤轩便毒发身亡,而夏胤轩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依旧不解,也许这便是相溶的血脉使然罢。
……
因为有了夏胤轩的警告,夏初萤对华庆宫的监禁重新布置,所有守卫官兵一日一换,虽然一再警告,初萤依旧怕华妃使毒控制了兵士。
另一方面,不羁燕美滋滋的回了城,来领取奖品,而夏初萤一不做二不休,当晚便以毒酒要了不羁燕的命,对外只说在接风宴上,不羁燕因酗酒过多,最终醉死宫中,御医连夜抢救无效。
作为皇后的夏初萤表示十分惋惜,为皇帝的侄子、不羁燕,进行国葬,举国哀悼!
夏初萤为何会如此做?为何不直接拿了不羁燕问罪?只因,齐兰国面对外忧,根本经不起任何风波,表面维持平静实际上岌岌可危,而不羁燕这个人却又不得不除,于是便用了各个国家历朝历代的皇宫中最阴暗的手段,加以处之。
自然,有些人会怀疑,但大半都是新任皇族,寥寥作罢。
齐兰国与北秦国的局势,一下子大为扭转,虽然此时看起来还不是很明显,但夏初萤知道,痛失大公、二公以及不羁燕这几名猛将后,齐兰国的实力定有削弱,好在,从前大公挖掘出各部落不少能人,二公培养了不少勇士,正在为齐兰国而战斗。
不羁卿这个人,不能轻易动,却又不得不动。
即便证据确凿,即便夏初萤已清清楚楚知晓不羁卿的为人,但想到不羁卿,初萤依旧觉得心中堵得难受,丝毫缓不过劲来。
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不羁卿,更不知道要如何对付不羁卿,还有……华妃。
是夜。
夏初萤将如同小山一般的奏折带回了住所,不知疲惫的一一批阅,哪怕是秦诗语等人连番劝说,但她依旧坚持工作。用忙碌来填补内心的痛苦——她已经知晓了,失而复得的七哥,永远离开她的事实。
暗门有了响动,初萤无力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朱笔,轻轻揉了揉眉尖。“彩蝶,你下去吧。”
彩蝶恭敬退了出去。
“进来吧。”初萤的话音落地,暗门打开,进入之人是浑身沾着雪花的黑衣不羁丹。
初萤痛苦麻木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慰藉。她扔下了比,如同疯了似的跑了过去,冲入不羁丹的怀中,怎么也不肯出来。委屈、无奈,让这个无比坚强的女子哭红了眼圈。
不羁丹以为初萤受了委屈或是累了,便温柔地拥着她,顺手将暗门关好,低头道,“我身上有凉气,你小心着凉。”没有嬉笑没有亲昵,但平平常常一句话,竟如同家人一般随意温暖。
“没关系,让我抱你一会。”初萤的声音带着哽咽,如今除了不羁丹,她不知道说给谁听、哭给谁看。
不羁丹也没阻拦,便温柔地抱着,耐心的等着,直到初萤自己悄悄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偷眼看他。
不羁丹很想开一句玩笑,调节下气氛,但却因得知的一个秘密压在心底,说不出这些欢乐话,或者说,他早就不知如何开玩笑、如何说逗笑的话了。“初萤,今天我给你带了一个坏消息。”说着,大手轻轻在初萤的脑后抚了抚。
夏初萤也是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不羁丹,鼻音沉重,“我也……给你带了一个坏消息。”
不羁丹苦笑,“我们两人,难道就没有什么好消息?”
初萤叹了口气,拉住不羁丹的手,发现他手上的伤疤好了许多,多少也安下了心,将他拉到小榻上,“无论好消息坏消息,我们都要面对,如今我们别无选择,先让我说吧。”
不羁丹坐下后,点了点头。
夏初萤咬了咬牙,便将最近几日的风波详细为不羁丹讲了,包括金梳的秘密,包括华妃的身世,包括化名为轩辕公子的七哥。
随着夏初萤说得越多,不羁丹便越是惊讶,怕是连他也想不到,自己平静的生活已一去不复返,身边的亲人死的死、变的变,再回来也是物是人非。
不羁丹捏着拳头,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说完了吗?”声音带着无尽悲痛。
初萤点了点头,“说完了,你也别……太伤心,罢了,你伤心也是应该,当初我也是缓了好几日,直到今天,依旧无法走出失落的打击。”
让夏初萤意外的是,不羁丹并未颓然,虽然面色不好,但却将一切突然变故承了。“那该我说坏消息了。”
初萤立刻打起精神,“你说。”
“我见到北秦皇,乔伊非了。”不羁丹道。“还偷听道他于端木珏只见的对话。”
“是关于战事?”夏初萤突然提高了警惕。
不羁丹摇头,面色暗沉,“不,是关于苏涟漪的。”
“涟漪!?”初萤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而后忍不住抓住不羁丹的衣领,“快告诉我,涟漪在哪,难道被他们抓了去?”若是抓了苏涟漪,她便是拼尽全力,也要将苏涟漪救出来。
不羁丹再次摇头,很是沉重。“你先冷静,听我说。”将自己衣领从初萤手中解放出来,而后两只手紧紧捏着初萤的小手,逼迫其在他身边坐好。“原来,乔伊非和端木珏两人本就认识苏涟漪,而乔伊非更是喜欢苏涟漪。”
“什么?”初萤吓了一跳,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些都不重要,你告诉我,涟漪在哪。”
不羁丹垂下眼,“正是因为乔伊非喜欢,端木珏生怕乔伊非做出什么错事,便逼死了苏涟漪和她的丈夫,两人跳了崖,应该是……死了吧。”
“不……不可能。”虽然很早,夏初萤便有这个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时,依旧无法接受。“不可能,涟漪她不会死,她怎么会死!?”
不羁丹将夏初萤拥入怀中,任其眼泪打湿自己衣襟,轻抚其背,“初萤,人死不能复生,再说,苏涟漪是和他夫君一起走的,想来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初萤推开不羁丹,双眼火红,“你确定是端木珏杀了涟漪!?”
不羁丹点头,“确切的说,是逼死。”
“我不管什么逼死不逼死,这个端木珏一定要死!”夏初萤几乎疯狂,更是嘶喊出来,好在声音沙哑,声音并不是很大。
不羁丹伸手捂住初萤的唇,“好,我会帮你拿了他的命。”说完,拿开手,将自己的唇封在初萤的唇上,没有过多的捻转,更是没有缠绵,甚至连温度都未感受多少,不羁丹又离开了她的唇。“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永远支持你,我走了。”
可惜,夏初萤却依旧在苏涟漪死讯中无法自拔。
不羁丹最后担忧地看了初萤一眼,忍不住将其拥入怀中,狠狠抱了又抱,而后离开,消失在暗门之中。
整整一夜,夏初萤就瘫坐在小榻上一整夜,未合眼,甚至也未眨眼,她到底在想什么、或者在回忆着什么,无人得知。
……
齐兰国大营,壁垒森严,威风凛凛。
营地最中央指挥大营,不羁卿静坐帐中,雪白色长衫外是缀着狐裘的披风,既逍遥绝立又雍容高雅。
黑色长发未梳辫,只是披散于肩,黑发与银狐毛相间,黑发更为黝黑亮泽,银狐毛皮更是洁白如雪。
决胜千里的军事不羁卿在苦苦思索更在揣摩——初萤秘密处死了不羁燕,软禁了母妃,如今更是不动声色将鸾国骑兵陆续调往金龙城,这一举动很明显,便是知晓了事情内幕,更是以防他倒戈逼宫。
不羁卿突然苦笑,绝美的面容痛苦万分,“初萤啊初萤,你以为我会伤害你吗?我便是自己死……也不忍心伤你半根毛发的。四弟已死,为什么你仍不多看看我?想想我?我已经尽所能的努力,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纤细苍白的手指抓在木桌上,一点点收紧,用力之大,结实的木桌已有了明显抓痕,而白皙如玉的指尖,也有了血丝。
十指连心,本应痛入心扉,但不羁卿却依旧未察觉到一般。
帐外来报,“报!军师大人,前线又急报。”
不羁卿充耳不闻。
前来报信之人只以为帐内不羁卿没听见,又原话喊了一遍。
“滚!”不羁卿突然破口大骂。
指挥帐外守卫的卫兵都吓了一跳,因为哪怕是败仗或者其他,军师从来都是和颜悦色,谈笑风生中将一切把握心中,却从来都没如此粗鲁暴躁过。
门外人面面相觑,前来通报的信兵也是不知所措。
就在众人欲再次冒着军师暴怒的风险通禀时,却见崔鹏毅来,带着一行包裹得严实的人,立于大帐门口。
“三公大人,有人求见。”崔鹏毅亲口道。
听见崔鹏毅的声音,不羁卿愣了下。是谁求见?为何不说姓名,如何能劳得动崔御史的大驾?“进来。”二话不说,便放人进来。
崔鹏毅带着衣衫包裹严实的四人入内,而后便告辞离开,带人守在了门口。
指挥营之内,不羁卿坐在主位上,面前是沙盘,而他就这么隔着沙盘盯着面前四人,看身材,两男两女,其中一名女子最让他惊喜,因这身影不会错的,正是他朝思暮想之人。
为首一人将自己头巾拿下,不是别人,正是夏初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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