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吧?”不羁丹茫然道。
夏初萤哭笑不得,“重点不是疼,而是我无法再生育子嗣了。”她有些发泄似的喊出来。
不羁丹艰难点了点头,这小小的动作对于他来说都危险无比,很容易将身上伤口撕裂,但不羁丹面上表情依旧轻松惬意,“生不了就不生呗。”多自然的事儿。
初萤无语,“当皇帝没有儿子,等你死了谁继承皇位?太子必须要早早确定人选加以培养,你以为随便在街上抓个人就能当皇帝。”
“我们有子文啊。”不羁丹好心提醒,子文便是当初二公过继给大公的长子,不羁子文。
初萤只觉额头满是黑线,这子文这孩子还真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不羁丹见夏初萤犹豫,又发挥聪明才智提出一个可靠建议,“要不然,把你在鸾国的儿子接来当太子?放心,我不嫌弃的。”
夏初萤狠狠瞪了不羁丹一眼,伸手狠狠戳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傻?齐兰国皇帝哪有让别国人当的?你逃命的时候是不是脑子被敲坏了?”
不羁丹的手一直紧紧抓着初萤的手,“当不当皇帝都无所谓,让谁当太子我也无所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行。”
初萤一愣,她以为自己对不羁丹如此直接的表白早已习惯,但今日才知,依旧会是害羞的。“好,只要你坚持,我便舍命陪君子。”
七天后,不羁丹身上绷带卸了大半,不再像从前那样的绷带人形象,穿上衣服,除面色略显苍白外,看起来却格外健康。
不羁寒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听说已开始筹备立遗嘱,皇帝的遗嘱不外乎是确定下一任储君是谁,后宫的妃子如何安排。可以说是一项十分复杂且带有技巧性的工作。
但不羁寒的工作量却没有太多,储君方面,他只有最后一个儿子了;而后妃方面,也只有两个妃子。
许久未见的朱妃,每日疯疯癫癫谩骂夏初萤,说这一切都是鸾国的阴谋,直到雪菱毒发,跑到朱妃面前忏悔,原来她也是被华妃使毒控制的人之一,包括第一次到满堂院厨房下毒之事也是她所为,其目的自然不是害人,而是为栽赃朱妃。
随后,雪菱每一次出谋划策都是华妃的指使,虽然朱妃对雪菱有恩,但华妃的毒实在是狠,在毒物的控制下,雪菱只能一次又一次为华妃做事,将所有矛头最终留给朱妃。
朱妃彻底震惊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朱妃相信了雪菱,且眼睁睁见雪菱毒发身亡在她的面前。先是蹊跷流血,随后全身溃烂如烂泥,最终只剩下一堆臭气熏天的人油以及白骨,朱妃算是明白过来了。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华妃使然。
但即便知晓也晚了,华妃离开了,她的儿子也死了,自己成为真正无依无靠的人。怨?她对夏初萤怨不起来,要怨只能怨自己,从前被虚荣权力蒙蔽了双眼,活的竟然浑浑噩噩,最后竟被朱妃耍得团团转。
一夜只见,朱妃苍老许多,如同变了个人一般,再不想从前那样骂骂咧咧、趾高气昂,处事开始思考、自律起来。
不羁丹被正式立为太子,代不羁寒打理朝政,刻苦努力,其头脑灵敏心思活跃,白日在朝堂处理政务,夜晚挑灯批阅奏章。
例如,这一幕——
一身金黄色太子龙袍将不羁丹顽劣的气质收敛了干净,他端坐在书案前,执笔批阅,忽而微微抬首,灯光下,氤氲柔和的目光洒在初萤身上。“蠢公主,这个字念什么?”
也在批阅奏折的夏初萤叹了口气,一个时辰竟然问了足有一百次之多。
不羁丹见夏初萤不想理他,可怜巴巴道,“再告诉我一次,就一次。”
初萤无奈,扭过身子看了一眼,“闵,意思便是瘟疫病情。”
不羁丹气得差点摔了笔,“这是什么狗屁官员,瘟疫就瘟疫,怎么叫闷……”
“闵。”初萤耐着性子纠正。
“恩恩,是闵,下回小爷得下令,都别整得这么文绉绉的,有什么说什么,怪外抹角的。”不羁丹继续看奏折,嘴里却嘟嘟囔囔的。
初萤有种冲动想抱着奏折到另一个房间,因为不羁丹的屡次打扰,她实在静不下心来。
这一次,不羁丹真的不再打扰,房内安静了好一会,而夏初萤也逐渐进入了状态,快速翻阅奏章,提起朱笔准备批阅。
“……那个……”
就在夏初萤的朱笔即将落在纸面上时,又听见了不羁丹的声音。初萤想揍人!狠狠的揍!
不羁丹见夏初萤那即将杀人的气势,赶忙摇手解释,“别别……别生气,这此不是遇见不认识的字。”
初萤挑眉,“那是什么?”如果是政见,两人还可以讨论下。
不羁丹嘿嘿一笑,“知悉的悉字怎么写来着?我忘了……唉,你别打人啊,我真的忘了也不是有意的,别打脸,明早还得上朝……”
彩蝶等人抱着医药箱在门外担心地守着,暗暗祈祷。“希望殿下下手轻点,否则太子的伤口裂开,有得包扎好一会了。”
……
虽然不羁丹与夏初萤没日没夜的努力工作,选拔人才、调兵遣将,但依旧抵挡不了北秦的攻势!
先不说齐兰国痛失众多勇将、少了用兵如神的军师,只说夏初萤之前带来的十万鸾国骑兵已损失大半,人才、兵力双缺。更令人雪上加霜的是,北秦皇帝乔伊非痛失兄弟端木珏后,如同疯了似的,调集了更多军队压境,齐兰国岌岌可危。
夏初萤,再也无法安眠。
下雪了,鸾国也有雪,却没有如此多的雪,这已经是夏初萤见到不知第多少次大雪了,早已麻木。
她披着狐裘披风,漫步在广场,忧心忡忡。却未想到,当走到广场中央时,竟见另一人促足忧思,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不羁丹。
宫人们远远跟着,场中央便只有夏初萤和不羁丹两人。
“你怎么还未休息?”初萤问。
不羁丹仰着头,任由冰凉的雪花飘落在自己的脸上,甚至融化于眼中,“我们节节败退,再有个半个月就打到金龙城了,如果我能睡着,心得多大啊?”
夏初萤一愣,差点没笑出来,不羁丹就是不羁丹,如此忧国忧民的悲伤之事,让其说得滑稽无比。随后却叹了口气,“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不让你杀端木珏就好了,乔伊非也不会如此疯狂。”
不羁丹一撇嘴,“杀就杀了,有什么好后悔?即便不杀端木珏,乔伊非依旧想吞并我们齐兰,小爷我就是给他们个借口,岂不是皆大欢喜?”
初萤垂下头,“如果齐兰国破,你怎么办?”
“死。”不羁丹想也未想,回答。
夏初萤一把抓住不羁丹的胳膊,“不行,如果真的国破,你和我回鸾国。”
不羁丹伸手,捏住初萤的小手,用温暖的大掌包裹她的冰凉。“你可以回去,但我不行,我是太子,国破我逃,那我算什么?以身殉国,才是我应该做的。”虽故作口吻轻松,但却有着说不出的沉重。
夏初萤低下头,眉头皱紧,满是内疚,“对不起……也许……鸾国真的无兵可派了……”信已发出去半个月有余,她知道,应便是皇兄委婉的拒绝了。
不羁丹丝毫不顾周围宫人们的视线,伸手便将夏初萤搂在怀中,轻轻拍她的背,“别愧疚了,你皇兄已经仁至义尽了,毕竟齐兰国是齐兰国,鸾国是鸾国,齐兰想活下去,就要靠自己。”
夏初萤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想推开不羁丹,但不羁丹怎会放开?只紧紧的搂着。
“你疯了?我们在外面,被人看了去怎么办?”初萤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不羁丹不以为然,“国都要破了,皇后和太子搞一搞又能如何?”
“……”初萤无语,这是什么狗屁道理?“如果国没破呢?那我们真成了笑柄了。”
不羁丹依旧语调随意,“如果没破,小爷我是太子,谁敢背后嚼舌根?老子把他舌头拔下来用酱油辣椒泡泡当下酒菜。”
“……”初萤再次无语,不羁丹这话说得好像自己精通厨艺一般。
不羁丹继续紧搂初萤,低下头,在其额头轻轻一吻,“答应我,如果国破了,你回鸾国去,别再想我,好吗?”语调一转,低沉却认真。
一旁的宫人们赶忙背过身去,不忍再看,或者说不能再看,怕惹事上身。
初萤却摇头,“死就死呗,我也死。”
“那不行!”不羁丹立刻不乐意了。
初萤狠狠瞪了不羁丹一眼,而后叹了口气,“死,是真正的解脱;活着,才需要偌大勇气。因为活着,就要背负痛苦的回忆以及思念。”
不羁丹顿了下,也有所感悟,点了点头,“行,那我们一起死吧。你说,怎么个死法看起来不难看?我给你说,咱们可千万别落在乔伊非手里,否则就凭端木珏那事儿,乔伊非能将咱们折腾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初萤终于没忍住,抬起脚狠狠向不羁丹鞋面上踩去。“你自己研究死法吧,我要回去休息了。”说了半天话,没几句认真的,夏初萤决定放弃与不羁丹探讨人生,因为根本探讨不出来任何实质问题。
不羁丹吃痛,放开了初萤,而初萤则是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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