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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光 (千岁忧)


  有了这一番变故,谁也没有心情去赏花,黑色马车的主人带着那八名仆从不声不响地离开,只有封长卿追出去很远,想要问问是何方神圣,谁料竟没有追上。
  “回大人,这些人的来历已查清,是城中青龙堂的人,来犯者一十八人,死了十三个,还有五人重伤。这几人也已招供,是有人出钱要他们来杀一个叫玉清娘的女子。”
  苏清齐面色很不好看,他正在府衙里处理公务,突闻静园出事,马上赶了过来,好在不是靖安侯出事,否则他可要担责任。
  “封家的人有没有事?”
  “除了那位玉姑娘受了重伤,其他人没有大碍。”
  苏清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玉清娘的事。当日梅庄替玉家出头,他还做过调停,玉家的产业能顺利归还也有他的功劳。看一旁的靖安侯满脸不解,便将此事的来拢去脉说了一遍,自然是荣家可恶至极,玉家凄惨万分,荣家自荣百福死后已经没落,如今定是心有不甘,才会□□。末了他十分隐晦地提极荣百福生前与某位京官有来往,故而才在淮州城中为所欲为。
  周从嘉没料到远在江南之地还有这等事,对那个京官很是好奇,待问清楚名姓,他若有所思地沉吟起来,之后却说待玉清娘清醒后见上一见。
  夜幕初临,玉清娘终于醒来,她浑浑噩噩地躺在满是药味的房里,床榻前守着的是一脸忧色的“表妹”,蝉心、虹影分侍两旁,生怕她有个什么不好,就此西去。然则她除了初遇袭时撞了一下晕过去一会儿,其他并无不好。都说她腰腹受了重伤,伤势太重,不得起身,可她为何察觉不到疼痛?她刚才悄悄在被子下摸了摸腰际,发现那里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创口处微微有些濡湿,难道她真的血流不止,如那名大夫所说将命不久矣?
  这该是静园吧?刚刚封府的夫人来探视过她,连声说无法向义妹交待,好好一个人儿来封府拜寿,竟不能好好回去。就在她想问出声时,一直没有出声的“表妹”按住她的手,道:“表姐才刚醒过来,万不可多说话,大夫说今夜最是凶险,过了今夜便好了。”
  最后一句暗有所指,似是叫她安心,既是梅庄的人不让她问,她便不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人不识

  静园不静,窗外风吹竹林萧萧如雨声不歇,不时有人进来端茶倒水送药,白天里靖安侯派来一位姓夏的管事已来了好几趟,这会儿听说玉清娘已醒,连忙让人回禀侯爷。
  出了这档子事,苏清齐与封伯行也守在静园呆足一日,至于前来赴宴赏花的女眷们早被打发回去,封长卿虽不愿走,但还是护送梅氏先行回了府。封伯行十分清楚百福堂是被谁给收拾的,只是没想到此事还有后续,对梅庄里那个从不露面的小姨子略有些不满,今日他本另有安排,可长卿之事只得再往后押了。
  靖安侯亲来探伤,还带着知府大人和江南王,着实把玉清娘吓了一跳,此时她已经确定自己的伤势是假,心中发虚,看着屋中人跪了一地,便挣扎着想要起身。
  周丛嘉快步走前两步,冲着榻上欲挣扎起身的玉清娘道:“玉姑娘受了伤就不要起身,你受委曲了!”
  得周侯爷如此温言劝慰,玉清娘只觉鼻头一酸,莫名想掉眼泪。
  他态度谦和,没有半点架了,也不避讳满室的药味,回头摆了摆手道:“都起来罢,玉姑娘眼下伤势如何?”
  夏管事替她答道:“总算是福大命大,已救了回来。”
  薇宁趁着起身的功夫,顺来人的袍靴处往上看去,明明只燃了一枝夜烛,屋内光线很是昏暗,偏生薇宁却觉得他一身月白常服十分刺眼,慌忙低下头,掩在袖子里的手已是不由自主紧紧握住。
  他还是那个模样,与九年前相比,只在眉梢眼角添了少许细细的纹路,终不再是当年那个才气四溢,被誉为“小周郎”的少年才俊。
  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静下来听他道:“……不想竟有人胆敢在我的住处前行凶,苏大人,可曾问清楚原由?”
  “候爷,下官已经查明,那些人是荣家找来的,荣百福生前与人结怨颇多,却又死得不明不白,他的家人便将帐算在了玉家头上,今日之事便是冲着玉姑娘来的。”
  玉清娘心中一惊,原以为有梅庄护着万事无忧,没想到还有这个麻烦,玉文瑞手刃了荣百福是事实,若是追究起来该如何是好?今日遇险的是她,若他日文瑞遇险……玉清娘想到惨死的兄嫂,玉家遭受的磨难,一瞬间手足冰凉,刚想说话,一道女声响起:“大人,荣家害我兄嫂亲人,荣百福是死有余辜!如今又拿我表姐与侄儿出气,难为我们这些孤苦无依之人,求大人为玉家做主。”
  周丛嘉看向站在一旁出声的少女,她的脸色苍白,比躺在上的玉清娘好不到哪儿去,漆黑的眸子深且沉,不由诧道:“你又是谁?”
  薇宁轻施一礼:“民女是玉清娘的表妹,名叫叶薇。”
  周丛嘉早已听说,玉家只剩下一对姑侄,小的在梅庄暂住,大的来给江南王拜寿,几时多了一个表妹。不过这只是小事,他淡淡地道:“既是让周某遇上了,自是要管上一管。”
  苏清齐跟着提醒了句:“侯爷,听说荣氏原与右仆射大人是姻亲。”
  “那又如何,若右仆射大人不辩是非,执意要为难玉姑娘,我必将此事禀明圣上请她圣裁。”
  玉清娘才见过几个官,何况是如此不畏权势的官,此时的靖安侯在她心中不啻于神明,如果不是还记得自己有伤在身,早起身拜谢了。她颤声道:“侯爷的恩德,小女子万死莫能回报!”
  “若是可以,玉姑娘伤好之后,可否随我回京,你可是苦主,此中冤情只有你才说得清楚。”
  “清娘自当前往!”
  周丛嘉满意地点点头,他哪里有这等好心做这种好事,不过是另有盘算。想了想又道:“既是伤势未好,不便移动,就在静园安心休养几日。”
  靖安侯带人离开,这里总算清静下来。
  虹影看了看玉清娘,忍不住说道:“玉姑娘,那个侯爷只是动动嘴皮便让你如此感激,却不想想当初救你的人是谁。”
  玉清娘脸色一红,急忙解释:“不,不是这样的,庄主救玉家于水火之中,我与文瑞的性命都是庄主所救,此事清娘铭记于心。”
  然则在她心中,梅庄的恩情总让她心惊不安。人对未知的事总是有些恐惧,梅庄挑明了要她知恩图报,却不明说究竟会如何。至今她已无缘无故多了位表妹,又莫名其受了“重伤”,一切如坠入云里雾里,不知接下来还会遇上什么事。
  薇宁摇摇手制止虹影继续说下去,转过身对玉清娘道:“表姐,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怕那位靖安侯说得好听,没几日他回了京城,哪里还会记得这桩小事。”
  玉清娘脸色黯然,她何尝想不到这点,她是怕最后连梅庄也护不得她们,再受颠沛流离之苦倒没什么,文瑞却不能有事。
  薇宁叹了口气,最后劝道:“靖安侯要表姐入京之事,十分不妥,你万万不可答应。”
  只是二人均未想到,玉清娘入京之事已成定局,周丛嘉这边已连夜写好密折,封妥之后交由人快马送至京城,与此同时,另一封密折也跟着离开了静园。
  夏管事是跟着靖安侯打京里出来的,“那边的折子也送走了?”
  “是的,侯爷,与咱们的密折是一同上路的。”
  “嗯,你下去吧。”
  夏管事正欲退下,忽然又被侯爷叫住:“那个苏知府说今日曾有一辆黑色马车出现过,车上的人还出手相救,我听他形容的极象一个人,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
  夏管事斟酌了一会儿才道:“应该不是,此处远离京师,静王府的人一向不在外走动,不会是他。”
  “嗯。”周丛嘉陷入久久的沉思。
  尽管开设女科的榜文已张贴出去三日,可到递送到知府大人案桌上的名册却只有寥寥数人。苏清齐不由得犯起愁,曾听靖远侯说起京中女子听闻此事后,一时之间报名者趋之若鹜,而江南女子素有才情,他本以为榜张贴出去必会引起轰动,谁知竟如此冷清!到最后不是家境贫寒,或有不得已苦衷的人家愿女儿前来参加应试,平日里那些好人家的才女一个也不见。
  淮安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女子也可为官,多数人只当是个笑话,女子能做什么官?顶多到礼部管着些官妓,或到户部做些女狱首,专管女犯罢了。早前有老臣在朝堂上直呼天道逆转,触了女帝逆鳞,喝令摘了乌纱,打入天牢,无人敢言。但在心里嘀咕的何止一人,谁愿与女子平起平坐。这世间向来男权至上,莫看朝中众多大臣对着一个女人伏首称臣,实则心里总有些不以为然。若不是女帝登基后明有重臣保驾,暗有“凤令”为其清除障碍,也不会有这许多年的安稳。偶有反对之声,也禁不起酷吏重刑的逼迫,再加上近些年女帝声望愈来愈高,渐渐地反对之声也不似初时那么高,那些清流纵然再不甘愿,也只得暂且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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