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则如何?从前咱们兄妹无话不谈,你我虽不是亲生兄妹,却胜似亲兄妹,这世间除了你与爹爹,富娘再无亲人,可是你呢?”
石致远默不作声,听她低沉着说道:“你只想着自己的仇自己的怨,并不是真心对我们,还害了石家,我是石家的女儿,可你真的当自己是石家的儿子吗?”
“我不是……”他此生最对不起的人便是石家,石父为此远逃天涯,石富娘差点香消玉殒。
石富娘昂起头,将清冷的泪意逼了回去,她流落街头时已哭得够多,女人的眼泪有时候有种利器,怎么能随意流下来。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害我们,也不曾忘记我这个妹子,所以你派人来找我时,我瞒着你的消息,你与爹爹总是我在世间的亲人。其实这样一来也免了我被送入肃王府的灾难,我还要感激你。”
男人们的事她不懂,但任谁被当作货物一般送给别人都不情愿,她心里只有一个人,必须要留在奉都。
石致远看着她内敛恬静的模样,不禁感慨万千。从前她若妹子早是这种性子,便不会遇上封长卿,也就不会有那段孽缘。
石富娘忽然想起一事:“哥哥放了那女人?”
“不错,她并非寻常女子,你往后再莫招惹。”
她一点也不意外:“我早知道,能入长卿公子的眼,必然不是寻常人,可是我看得出来,长卿公子只是一厢情愿,我未必没有机会。”
石致远看了看时辰,此时天已大亮,外头已渐渐有了人声,他着急起来:“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哥哥走吧,富娘要留在这里,请转告爹一声,就说富娘不孝,不能随侍在旁,请他老人家多多保重。”她神色坚毅,显是已做了决定。
此时一道粗犷的声音从天而降:“石姑娘志坚如此,在下听了也替你高兴。”
下一刻说话之人便出现在厅堂上,石富娘吓了一跳,喝道:“你是何人!”
石致远脸色灰败,哑着声道:“风首领,你怎么会来这里?”
原来是兄长认得的人,大概又是长青会那帮草莽汉子,石富娘心中稍安,定睛看去,来人四十余岁,长相威武,此刻正皱眉对石致远道:“致远兄弟,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是吗?”石致远惊怒不已,他连小谢也没有知会,这些人是如何知道他的行踪?“我也十分失望,什么时候我去哪儿也要会里派人跟着了!”
“切莫误会,川老让我来,是想着令妹受了不少苦,如今有机会补偿一二,自然要早些告诉她,万一她就这么听你的话走得不见人影,在下等如何补偿?”
石致远怒极反笑,真是假慈悲,当日石家出事,他与老父躲起来不能出面,亲朋好友没有一个人伸手帮富娘一把,以致于她要流落街头受人欺侮。诚然,长青会不能露面,但是如今来说什么补偿实在是笑话。
若非封长卿,石富娘不知会成什么样子。此时他突然觉得封长卿并非那么令人厌恶。
“不必了,不劳风首领费心。”
风首领也不介意他的冷言冷语,转身对石富娘道:“石姑娘,在下是长青会风堂堂主,今日是专程来找你的。”
石富娘到底年纪还小,没经过太多事,她想着自家兄长来往的都是亡命之徒,虽然这人看起来十分有礼,但她还是往石致远身后躲了去,问道:“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如今有一桩上好姻缘送到你面前,就看姑娘能否把握了。”
她的姻缘自有自家兄长来提,何必与一个外人细说,石富娘没有吭声。
“你不想问问是谁吗?就是封家的二公子呀,姑娘方才不愿随致远离开奉都,难道不是为了他吗?”
“他?”石富娘冷笑,她虽然娇生惯养,却也不傻,看得出来风首领的别有居心,也许这正是兄长执意让她离开奉都的原因。
石致远或许行事鲁莽,但总不会害她。
“本来我们是想替你圆了这个心愿,可是令兄不同意。”风首领长叹一声,看起来诚挚无比。
石富娘微微冷笑:“风首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拜你们所赐,石家已没落,父兄尚被通缉,我有何资格与封家议亲?”
这件事只有封长卿自己愿意了才行,长青会的人算什么东西,她有今日便是这些人害的,怎么可能轻信。
她这般话语听得石致远连连点头,看来妹子并不是糊涂人。这都怪那个叫叶薇的女子,她前些日子临走时留下的信中提到,有办法解长青会燃眉之急。
眼下会中最大难处便是钱财上有些艰难,这些年他们在各地设点密谋造反,打的旗号便是恢复天下正统,极力拉拢有识之士。这些人大多是名家之流,早先看不惯女子当政者隐居山野,或退隐江湖,长青会要做的便是养着他们,利用他们来造势行事。
如此一来便需有足够的金钱支撑,不然石致远如何能入得了长青会,还不是因为他是盛安商会会长的大公子。这两年他没少给长青会拔钱,川老给他许多行事的便利,可惜一朝失势,长青会竟然打起了他妹子的主意。
他不知那个叫叶薇的女子如何猜到他在长青会的位子,抛出这么一块饵来,只说江南王富可敌国,封家二公子便在奉都,她可使得封长卿让出全盘生意的三成给长青会。
可惜她低估了长青会的胃口,不知会中首脑们是如何商议的,竟起了将封家的二公子拉拢过来的意图,更想顺便利用一下石富娘这个弱女子,反正石家早被他们绑上这条大船,如今不过是绑得更紧些罢了。至于那个叫叶薇的女子,川老的意思是暂时先不要理会。
“可惜,大好的姻缘,致远,你身为本会一员,应该以会中利益为先,川老的命令你敢不遵从吗?”
“你们打得好算盘,封长卿绝对不是用这种手段就可以掌握的人,从何时起,长青会行事竟如打家劫舍一般了?”
往年长青会无需出面,自会有人奉上金银支持他们行事,如今一年又一年,世人只知有长青会,却不再如从前一般尽心尽力地支持。风首领一时有些尴尬,喝道:“不得妄言,致远,别人不知会中的难处,你也不知吗?总之封长卿之事会中志在必得!”
或许长青会另有手段,风首领显然不想再说下去,他此行只是威慑石家兄妹二人,他们的行踪被人监视着,根本不可能离开奉都。
看着风首领神出鬼没地离去,石富娘不解地问道:“他们到底想要如何?”
石致远无力坐倒,忧虑地道:“富娘,你不要怕,我会想办法的。”
“哥哥,我看此事还得让长卿公子早些知道,早做防范,万一他们要对他不利怎么办?”
“封长卿岂是好相于的,更何况还有一个人盯着长青会。”他想起了叶薇,既然她有自信能让封家让出三成利,自然有办法插手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啊呀呀还差三千,我好想死一死。
☆、蟹糖
漫漫轻云月光微露,今夜国师府里难得热闹,正厅里烛火通明,四位主人齐聚用膳,国师一向事忙,偶尔会借同桌用膳来加深与弟子之间的感情。
天恒等三人到拜在国师门的时间不一,入府时年龄大都十一二岁,已知事晓理,深知养恩亲恩深如海大如天,对国师也是极恭敬。尤其是天恒,他是国师亲手抚养长大,焓亦飞与凤梧入门晚,到他二人入门后,国师将大部分的教养责任交给了天恒,所以待他也最为亲厚。
此时他正忧心地看着国师,十日前从江南回来了一个人,不知带回了什么消息,自那日后,国师就召回了派往各地的暗探,除了处理公事或进宫,便将自已关在房中谁也不见。
天恒虽然视国师为尊,但对他来说,国师依然神秘到了极点。每个人都有过去,区别在于有的人将过去埋藏得很深,天恒猜自己的师尊定然有着非比寻常的过往,这几年国师不断往各地加派人手,为了找一个人,那个人对国师来说很重要。但想在茫茫天地间找人太不容易,虽然从未曾有过消息,但总没放弃过。如今既然国师放开手,肯定是那个人已经找不回来了。
国师吃得很少,虽然那张从不卸下的面具并不影响用饭,间或问起弟子们的起居,三人皆恭恭敬敬地停箸答话。
焓亦飞最近收敛了很多,不再象往日那般在京中游逛,若天恒有事交待下来,也尽心尽力办好。他是三人中话比较多的,见场面太过严肃,举杯轻啜了口酒,道:“师尊不觉得人少用饭也有些冷清吗?我看大哥是时候成亲给咱们府里添人口了。”
天恒皱眉不语,只当没听到他的调侃。
焓亦飞并不气馁,继续道:“我是为大哥好,再说你不成亲,我们做兄弟的不好赶在你前头,是不是,凤梧?”
凤梧眨眨大眼,如今他成了府中唯一的闲人,天气变冷后他愈发地懒了,窝在房里床都不怎么下,今日不得不动动身子来陪师尊用饭,已是十分地辛苦。此刻被人点了名,他迟钝地想了想道:“二哥说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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