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侧首靠在萧颂怀中,眼睛却霎也不霎地望着国师。
他也怔怔地呆在殿中,良久才道:“薇娘……我果然还是低估了陛下,竟然把她带到这里。”
女帝仰头一笑:“不错,是薇娘,她可是你亲生的女儿,叶薇,哦不对,是薇娘,你们父女见面,不说些什么吗?”
是得说些什么,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女帝花的心思。
“你没死……”看着面前站着的已经“死”了十年的父亲,薇宁勉强说了了三个字。
她的父亲没有死,那么她这些年的执着又是为了什么?她的身子虚软,一定是累了,幼年飘零,她几次差点死去,她为了复仇回京,自以为查明了一切,甚至为了仇恨去伤害心爱之人……她付出的一切艰辛努力其实是一场可悲的笑话!无法说宣泄出来的怒意盈胸,她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力气,劈手将萧颂手中的剑夺过来,身影一闪便到了国师面前,剑尖颤抖却始终刺不出去。
“当初我没想过扔下你们不管,薇娘,我是你的父亲,怎么会不管你,当初要不是周丛嘉私下里动了手脚,我们父女也不会十年分离!”
国师根本不看她手持利剑,边说边往前走,眼看剑尖便要刺入他的胸膛,她突然用尽全力叫了声:“别过来!”
她被自己吓了一跳,国师定在当场,眼中有许多不忍,继续柔声道:“我一直不相信你死了,所以自你入京,我便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查清你的底细。天见可怜,如今我们父女都好好地活着,往后再也不用分开了。薇娘,你听到没有?”
他的嘴不停蠕动,薇宁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的眼神仿佛穿透了清阳殿的一切,看向远处不知名的地方。所有死去的周氏族亲以无比诡异的模样,挨个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哀伤地看着他们,想一一同他们道别,却不知该说什么。
女帝好整以瑕地坐回了龙椅,看着国师急切地想哄回女儿。萧颂的目光只落在薇宁一个人身上,亲人的伤害让人格外痛,他早有体会,此刻眼见着薇宁象失去了目标的飞鸟,彷徨无依得让他跟着心痛。
他将薇宁拉过去,拦在她面前,冷声道:“国师大人,您还是别说了!”
国师看了他一会儿,这会儿确实不是解释这个的时机,他曾经想过很多次如何向薇宁说明白这件事,总也觉得不妥,生怕父女成仇,可如今的情形更是糟糕。他涩涩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薇宁低着头,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其实心里早已信了,没有人害过她的父亲,反倒是他害了所有人,那些死在沙马营火场里的人,包括周氏亲族被坐连灭族,这一切地一切都让她难以承受!
萧颂轻咳几声,替她问出来:“你知不知道陆仪廷死之前对她说了些什么?他说是你害死了周子敬!”
国师目光一冷,此刻恨不得陆仪廷还没有死,若是知道他会这么说,早该将他碎尸万断!
“如今,你应该知道了,我是你的父亲,”他抚上戴着的面具,犹豫着是否该将它卸下来。
“不……你不是!”薇宁看清他的举动,连忙喝住,生怕真的看到他的面容,转过脸倔强地不肯承认他。
“陆仪廷是个疯子!他骗了你,我真的没死,你不要信他说的鬼话!”
她连连退后:“你才骗我,我的父亲早已死在沙马营,你怎么可能是他!”
就算是真的,她宁愿选择不信!
“你看看我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他终于揭掉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久不见阳光的脸,那张脸有些清瘦,略带着些文气,此刻布满了痛苦,虽然比十年前苍老了些,可是与薇宁幼时的记忆一模一样。
薇宁掩住双眼不敢再看,这一刻她突然冒出个念头,若是十年前她就已经死了该有多好。
夜已过去了大半,清阳殿仿佛是一片不受打扰的净土,国师认女不成,转过脸冲龙椅上的女帝阴沉一笑,道:“陛下,您费再多的心思也无用,若是等郭宏到了,可不会象我这般客气了。”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叶薇便是薇娘的吗?”
他已懒得去猜:“请陛下明示。”
女帝扬声叫道:“柳月!”
柳月应声现身,她今夜也是一身紫衣,来到殿中叩首道:“陛下有何吩咐?”
“你告诉国师,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
“属下亲眼见到叶大人杀了靖安侯,从他们言谈中知道了叶大人原来是靖安侯的侄女,也就是国师大人的女儿。”
国师阴郁着一张脸,恨声道:“柳月,你竟然背着我做下这种事!”
“属下本就是内卫中人,一直忠于陛下,何来背叛一说?”
女帝挥手示意她起身,满意地道:“子敬,你很吃惊吧?你让她跟着叶薇保护她,可是却不知道,柳月只是表面上投靠你,她一直是朕的人,永远都不会背叛朕!”
国师不再多说,他看了眼柳月,并不担心她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外面都是他带来的人,清阳殿已在他掌握中,既然女帝不愿顺从,那么只有硬攻了。
他一步步退向殿外,想起还有自己的女儿,伸出手道:“薇娘,跟我走,你留在这里会受他们连累。”
薇宁摇摇头,握紧了手中的剑。大殿外外面传来号令声与大批人马走动的声音,郭宏终于带人赶过来,女帝端坐龙椅上,任国师一步步朝殿外走去,一点也没有落入重围的恼怒,唇边甚至挂着一丝笑意。
大殿的门被人从外面全数打开,风呼地灌进来,烛火登时灭了两枝,隐约可见森冷的刀枪慢慢将整座宫殿包围。国师没有戴回面具,背风而立,衣袍被风吹得鼓胀,他没有回头,紧盯着薇宁道:“就算你不肯认我这个父亲,怨我恨我,也不用留在这里,刀剑无眼,你难道忘了柔儿,还有亦飞,他们都还在等你。”
不愧是国师,一语便道中她心中牵挂。
萧颂低声道:“你先出去,尽快离开这里,不要留下来。”
他今夜为了找她,受伤在先,此刻胸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显是有些不妥。薇宁的目光与他相互胶着,眼光里全是悲苦。离开这里很容易,没有人会拦她,可是走了就能一了百了吗?从前她当女帝是仇人,萧颂是仇人子侄,他们之间有难以横跨的鸿沟,如今一切不过是个误会,他们终于可以心无牵绊相依到老,谁知上天还是不肯饶过她,仍然让她面对难以决择的局面。她可以丛容从这场混乱中抽身而出,远远地离开这里,难道她能看着他葬身此地吗?
殿外依旧是深沉的黑夜,她渴望黎明快些来到,好结束这一整夜的杀戮,郭宏也好,国师也好,皇位最后究竟归属于谁,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郭宏踩着稳稳的步伐踏入殿门,他来到国师身后,皱眉问道:“还没有解决吗?今晚死的人已经太多,天亮之前要拿出个章程来。”
待看清楚国师的面容,他忍不住退了几步,指着他道:“你……你是周子敬!”
女帝讽刺地笑了声:“郭宏,你终于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十年前就是他背叛了你们的誓约,出卖了所有人,这一次你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听了这番话,郭宏连连惨笑,当年之事竟然还有这么深的真相,只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可能拉着国师在大殿上话当年。
“郭宏,你要想清楚,要知道你曾经答应过朕,不理会这京中之事。”
“陛下,老臣亦是不得已而为之,有些事十年之前就该做了。如今肃王作乱已经伏诛,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他口中说得冠冕堂皇,心里却哀叹不已。今夜之事并非他的本意,身后所带将士并非他的亲信,而是听命与国师的精卫。国师先是利用肃王引起的宫中哗变,精心策划了一场镇压叛乱的好戏,趁乱收服了禁军,对内卫军大肆斩杀,又以凤梧的性命要挟他。此刻郭宏看着女帝被困清阳殿,心中既觉得痛快,又为国师的真正身份而不安。
“朕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们来安排,以为这样便逼得朕让出皇位吗?妄想!”
一道尖锐的鸣响冲上半空,开出一朵绚丽的烟花,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刚刚安静下来的宫城突然又是杀声四起,国师心叫不好,目光一扫,发现殿中少了一个人,柳月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定是趁人不注意悄悄去了宫外。怪不得女帝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态,竟还留有后手。
烟花瞬间寂灭无踪,侧殿的通道里突然涌出来大批禁卫军,将女帝团团护住,她站起来,含笑看着国师与郭宏,“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国师缓缓叹了口气,他了解女帝,早猜到不会这么容易得手。郭宏看了他一眼,挥手示意准备开战,自古以来造反逼宫不成功便是死,事到如今他已没有别的选择,何况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他们尚有一博之力。
眼看着两边交战一触即发,情势几番反复,为的不过是一把龙椅,与薇宁却再无任何关系,她拉起萧颂想要离开这里,却被女帝喝住:“颂儿,你们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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