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柄长剑透胸而过,他癫狂的模样凝结在脸上,不敢置信地道:“你真……的下……手……”
薇宁慢慢收回长剑,抹去溅在脸上的鲜血,看着他瘫倒在地上。
一股夜风盘旋在院中,呜呜咽咽久久不去,她站了良久,缓缓道:“你没说错,我流的是周家的血,下手不会容情。”
第二日,靖安侯周丛嘉被人发现死在奉都城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府衙的官差不敢怠慢,连忙上报,可是眼下女帝称病,满城兵力都为了追查叛逆忙碌,靖安侯之死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最后议得的结果竟是按寻常命案官司办理。
那一夜过后,薇宁将精力投放到内卫旧档的查找,她如今身份不同,谢吉安开始让她真正接触到内卫事务,这不啻于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机会,迫不及待地去翻查所有有关于沙马营的密档。
秘档记载期限出乎意料的早,甚至在昭明女帝未曾登基前便已经有了,可是找不到任何关于沙马营一事的记载。也许那件事太过隐秘,不允许被记载下来,金库兵符的秘密只有国师与女帝知晓。想一想,这十年来陆仪廷一直由国师那边关押,萧颂执掌内卫多年,一直都不知道有陆仪廷的存在。
只有有一件事很奇怪,她想找的周子敬的记录也是一星半点也无,而其他十几位在沙马营大火中丧生的人死前以及死后都有记录,包括他们的家人名姓,以及后来如何追杀,何年何月缉杀于何地,都有记录。薇宁记得当年她和宁柔也被追杀过,她到江南初的两年,一直有人不曾放松过对她的追查,可是内卫的档案里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似乎有人刻意将周子敬的一切给抹去了。
到底是谁呢?其他如石致远的生父傅长源、陆仪廷等人的记录都在,为何单单抹去了周子敬的名字?
昭明女帝似乎病得极重,已无暇顾及那些闲散在琼台凤阁的女官,连大臣们也不见,只让女官江含嫣代为宣出一道道旨意。从宫中传出的流言更多,有的说女帝患上了一种怪病,头发一夜之间全白,面容枯瘦,不管白天黑夜都将寝宫内遮得严严实实,不能看到一点阳光。又有人说陛下从城中找来无数英俊少年,夜夜笙歌,已不知朝政为何。太医院对女帝的身体状况讳莫如深,连还在养伤的静王亦被惊动,萧颂几次入宫,却都被拦在了寝宫门外。
人心浮动已成必然之势,甚至有人大胆质疑,昏聩无力的皇帝陛下已被近身女官江含嫣囚禁在寝宫,如今的旨意全都是伪诏!
十月十一,以韦相为首的几名老臣来到正阳门外,不等守门的禁卫将他们拦下,便一字排开跪倒在地。老大人们的花白胡须在秋风里上下翻飞,半刻功夫便不支倒地的两人,却只等来了两名女史。
“诸位大人请起,陛下念韦相年事已高,特命我等给几位送些茶水锦垫,免得老大人们受罪。”
说罢招来一队小宫婢,给几位大臣送上茶水,每人面前摆了副锦垫。
韦相气得脸色发青,拒不接受此等好意。其间也有些门生官员前去劝慰他们不要如此,但去者不是被喝退,便是被说服留下来与他们一起跪着。
江含嫣远远地站在正阳门内,打量着那些一脸忠义死谏的臣子们,她一点也不同情他们,而那些茶水锦垫便是她为他们准备的。这些人有的曾经与她的父亲一殿为臣,也曾把臂阔谈,可是她的父亲死了,这些人却还活着,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人不过是一群寡廉鲜耻的伪君子!
她的身后传来一阵躁动,回首一看,却是女帝乘了宫撵亲临。虽然出来这一趟对她现如今的身体来说十艰难,但她必须亲自出来安抚自己的臣子,顺便告昭天下,她还活得好好的。
正阳门前韦相带头一闹,虽然逼得女帝露面,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一个事实,那便是女帝的身子确实令人堪忧,她没有理会老臣们情真意切的哀泣,只勉强支撑着露了会儿面便乘宫撵回了寝宫。
消息传出,朝中臣子本就各立门派,暗地里又涌起一股女子误国的声潮,不少人觉得女帝统治江山十载,如今气数已尽,该早日立下储君,退位让贤,连带着新晋的女官们也无法安然自处,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第 100 章
秋风吹得落玉飘落,宫道上却看不到一片残叶,这座宫城似乎有自己的生命,完全不在乎谁主江山,宫侍们日复一日做着份内的事,反正谁做皇帝都少不了打扫宫城的人,做这样的人反而自由自在,如蝼蚁一样活着,低贱却远离无常。
薇宁缓缓走出宫门,看了眼守城的禁卫,没有看到封长卿的身影。
“可是叶薇叶大人,老夫郭宏,想与你借一步说话。”郭宏晃悠悠走了过来,看样子是特意等在这里。
沙马营一遇后,郭宏一直想追查出当日找他的人是谁,可是事关内卫,他怕惊动女帝,直到无意中看见新晋女官之首,方才认出了她。虽然半年多前她出现在郭宏面前时没有露出真面目,但是那身形气度郭宏不会认错。
薇宁面带微笑地停下来,拱手施礼道:“郭老将军。”
她跟着郭宏上了辆马车,关上车门,薇宁先开了口:“老将军如此勤俭,马车也不换一辆。”
他摆摆手道:“人老了,没那么多讲究,不如叶大人年轻有为,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她一脸谦恭地道:“您过奖了。”
马车在奉都城中的道路上兜着圈子,并没有停在某处,郭宏也没有多说废话,直接道:“这京中四处是皇家的耳目,我不得不小心些。”
“哦?老将军找我来是想说什么?”
郭宏哈哈一笑,仿佛洞悉一切世情:“明人之前不说暗话,上一次我们的话并没说完,你当时说还会去找我,空让老夫等了这么久,难道你并没打算再出现在我面前?”
“可是您也说过,这江山是别人的江山,与我等没有关系,帝王家的事外人不好插手,日后只要这江山还姓柴便行,如今你已卸甲归田,万事休提。”薇宁学着他的口吻沉声道:“至于兵符,拿出来也没用了。”
郭宠挠了挠头,那日在沙马营,他确实这么对小姑娘说的。
“你的记性很好,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你若能取出兵符和密旨,有些事未必没有转机。”
“只是可惜……兵符不在我手中。”她半真半假的叹着气,“您也知道,十年前那场大火不小,就算有人活了下来,东西也不可能保全。”
“可是只有你说出来那句密令,我想陆仪廷临死前应该把一切告诉了你,当年他执掌金库与兵符,如今不找你要找谁要?”
薇宁心中一惊:“慢!你有没有弄错,陆仪廷当年只管着兵符,而金库另有人管着,他被国师抓起来后,受不住折磨早将自己知道的都交待出来,兵符极有可能已落入国师之手!”
郭宏诧然道:“不会有错,此事至关重要,一个人知道已经足够,哪里会让两个人知道!”
那为何陆仪廷说的是金库与兵符由两个人分别保管?薇宁沉默下来,苦苦思索着陆仪廷说过的话,当初沙马营大火有两个人没死,因为他们两个分别掌握了开启金库和兵符的办法,而那个人正是她苦寻了几年的父亲。若是郭宏所言是真,那么陆仪廷就是在撒谎,难道自己的父亲并不知金库的事,当年也不曾留得一命,被人折磨而死?为什么陆仪廷要编造这样的假话呢?为何要编出周子敬这段故事,只是因为猜出来自己是周子敬的女儿?
她不断回想起那一夜的情形,却只能想起黑暗幽深的密林,整个人开始不安起来,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些什么,可是又抓不住。
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一连串的疑问沉甸甸地压在薇宁心头,此时对郭宏已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便将当晚陆仪廷死前所说的话给郭宏讲了一遍,可以断定的是,她原先一直以为兵符早已落入国师手,完全是个错误。
薇宁道:“我一直以为兵符早已落入国师手中,那份密旨又写了些什么?”
郭宏叹道:“那是先帝密而未发的一道旨意,废黜妖后的旨意,我想那一定是和金库兵符放在一起。”
“很重要吗?”
老将军摇了摇花白的头颅:“事到如今不过是废纸一张,可是某些人眼中,它却能判人生死。”
活到他这个年纪,确实可以放肆地说这种话。那道密旨确实与废纸没什么两样,可是女帝一定不那么认为,她怕密旨会落入有心人手中,而那些人也一直没有放弃过。
看着薇宁有些变幻难明的脸色,郭宏有些不忍地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位周大人,便是你的父亲?”
薇宁点点头,这些年她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坦然说出自己的来历,郭宏对前中书舍人周子敬的印象不深,只见过一两次,对他出众的学识只是有所耳闻。他收回心神道:“这些年妖后早想跟我算算旧帐了,毕竟,我如今在外人眼中已是刀板上的肉,没有了倚仗,可是他们一直不敢明着下手,反而一直容忍我,怕的就是密旨在我手中,有朝一日我抖了出来,岂不是给了天下人一个群起而攻之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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