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莫昕岚做做姿态的阻止老太太,她比谁都清楚老太太舍不得京城荣华富贵,更盼着把一切都攥到手里。
相比较她的敷衍,莫昕卿直挺挺的跪在老太太面前,诚恳的说道:“孙女并非不爱姨娘,实在不能因一己私利害了莫氏一族,害了父亲前程,害得三哥哥在外抬不起头来。”
“你……”
老太太对莫昕卿还是有几分真心的,莫昕卿出落得好,在老家时。很多人都说莫昕卿最像她,老太太自然欢喜自己年轻时如莫昕卿一样貌美如花。
她把莫昕卿拽起来,“卿姐儿吃亏就吃亏在懂事上,若姜氏生的丫头有你一半,我何至于如此?等我儿出来,我定要把今日的事情好好说说不可。”
老太太安抚了莫昕卿后,又揽住莫昕岚和莫隽咏兄妹。眼泪汪汪的说道:“苦了你们两个没娘的孩子。我活着尚且能压一压她,一旦我闭上了眼儿,你们可怎么办?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是真心疼。”
“祖母多虑了,母亲待我和哥哥很好。”
“好?!”老太太摇头叹息,“岚姐儿啊,你个傻丫头。被她糊弄了,单看今日怡姐儿在我面前伶牙俐齿的乖张样子。便知她们母女目中无人,便是说你的好话里面都含着砒霜。”
莫隽咏道:“有姨母和祖母您照看,二妹妹在后宅并不需要太过担心,至于我早居于外书房。又在国子监读书,便是她有害我之心,也动不到我头上去。九妹妹方才话不大中听。但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祖母还应多读些书长些见识。”
“咏哥儿!”
周姨娘在一旁拽了他一把。瞥见老太太变了脸色,低声责怪:“你怎么同你祖母说话呢?”
“祖母若在老宅,随心所欲无妨,但在京城,人情往来,祖母还需谨慎,万一在命妇老诰命面前说错话,不仅影响父亲,对莫氏一族也非好事。”
此时莫隽咏是莫家唯一的男儿,自然得操心莫冠杰入狱后如何让莫家屹立不倒,熬过难关,总不能事事都依靠几个尚未及笄的妹妹,姜氏和祖母的心结暂且放到一旁,莫隽咏也怕老太太一言不慎毁了莫家在京城的根基。
方才阿九的话也算给他提醒了。
“有八妹妹陪着祖母,我也能放心些。”
“我定当尽力,其实祖母并非不晓事儿,祖母教了我许多,我亦从祖母身上懂得许多道理。”
莫昕卿真诚的说道:“三哥哥往后对祖母多上心,多陪伴她老人家会明白祖母是大智若愚的人。”
莫隽咏敷衍的点头,书生的清高对老太太的鄙俗言行着实看不上,尤其是老太太因姜次辅入诏狱而落井下石的言行,实在不符合他多年养成的观念。
撇开姜氏是他继母不谈,姜次辅的气节和敢于直言劝诫神武帝还是很值得莫隽咏效仿的。
如果莫隽咏晓得姜次辅是为了升任首辅……他一定不齿姜次辅!
“你们闹得脑仁疼,只留卿姐儿,你们都回去,明日……卿姐儿陪我去见我苦命的儿。”
“是,祖母。”
莫昕岚没有任何犹豫的随着莫隽咏出门,在垂花月亮门分开前,莫昕岚轻声对莫隽咏道:“三哥哥只管在外书房安心读书,旁的事情不必理会。我曾经对姨娘说过,但看今日……她许是没听进去。过两日我去寻外祖母,请外祖母亲自同姨娘说。”
莫隽咏看了莫昕岚良久,道:“姨母的难处你也晓得,有八妹妹在,姨母不需要你担心,总是让外祖母压姨母,会让她寒心的。”
“哥哥!”
莫昕岚心中有委屈无法公之于众。
莫隽咏烦躁的摆手:“我先回书房读书,你自己回屋子去。”
他比任何人都盼着莫冠杰早点出狱,莫隽咏根本不想理会莫家后宅的烦心事。
姜氏回到屋里,见阿九喝了大半杯茶顺气,噗嗤一声笑了,“至于把你气成这样?”
“我是没想到祖母她……她会如此落您的面子。”
阿九早知道祖母不识字,可就算是出身农户家不识字的妇人也不会全像老太太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刁难儿媳妇,莫冠杰高中做官已有十几年,老太太着实不见长进。
“您说是不是八姐姐在祖母耳边搬弄是非……”阿九随后摇头否定自己荒唐年头,“是我小人之心了。”
莫昕卿不出手则以,一出手的话定然是狠招,她不屑用搬弄是非的小人手段。
“你倒是了解她。”
“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阿九坐在姜氏身边,“您也别生气了。”
“同你祖母生气?”姜氏唇边含笑,“我可不像阿九傻乎乎的。”
“娘!”
阿九小脸邹了起来。姜氏的手指戳了一下,又戳了一下阿九的包子脸,“你要分得清楚同何人该生气,该把何人的话当做耳边风。你若是同老太太生气较劲,我可真要揍你屁股了。”
阿九趴在姜氏膝头,翘起小屁股,“打吧。反正我就是生气。容不得她说您。”
姜氏手臂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嗔道:“今儿就算了。往后脾气得收敛些,她再不好也是你爹的生母,你祖母……除非娘不在她跟前。”
“我好佩服爹。”
“什么?”姜氏皱眉道:“佩服他什么?”
“有祖母这样的母亲,还能成才高中。爹很厉害没被祖母拖累。”
姜氏目光深幽,轻轻抚摸女儿垂在后背的发丝。低声问道:“老太太会把老宅的人都迁到京城来的,你祖母注定偏心,最疼你爹的长兄幼弟。你伯父付出良多,你爹心里也很感激他。几乎有求必应。你几个堂哥进学读书,可谁知他们的性情如何?将来你不喜欢的人许是会越来越多,绊住你手脚的人会一个个出现。”
“阿九。你还愿意留下?”
姜氏把莫家的人看得太明白,“你最好考虑清楚。”
阿九眼睛眨了眨。道:“您会不高兴?”
“嗯?”
“如果您觉得勉强,我愿意随您离开。”阿九道:“我知道成亲不是两个人的事儿,您和爹之间绝不是仅仅因为周姨娘。”
“你舍不得你爹?”
“虽是舍不得他,但我更不愿意您难过。”
姜氏望向窗外,过了好一会自言自语的说道:“罢了,不该辜负他一纸婚约娶我入门。”
十余年朝夕相伴,纵使姜氏心肠再冷也有被莫冠杰感动的时候,只是次数不多而已。
既然拿定主意,姜氏便让人从周姨娘手中取回账本和对牌等物,“所有管事明日在九和居外候着。”
“是。”
捧着账本过来的李妈妈毕恭毕敬的答应一声,见姜氏再无吩咐,躬身退下。悄悄的让在九和居侍奉的婢女打听姜氏的动静。
“以前不收回账本因为不愿涉入太深,如今……”姜氏一手揽着阿九,一手抽出一本账册,“只怕再难以周全大家的脸面。”
阿九帮姜氏翻页,顺便查看莫家往年的账册,库存等等,“她做得很不错。”
账面清晰,很难看出瑕疵来,莫家经过几年的积累足以支持主子们过富贵的日子。
“娘。”
“嗯?”
阿九手指点着账本,说道:“我想周姨娘不会犯常规的错误,被您抓住把柄。”
“何为常规错误?”
姜氏好脾气的问道,账册真伪远没有阿九给她的惊喜大,即便她希望阿九一辈子平顺,但有真本事总不是坏事。
“贪墨银子,徇私舞弊。”
阿九随便说了几个后,低声道:“我最担心周姨娘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敢情周姨娘还学过兵法。”
“您别当我玩笑,您想,万一周姨娘用父亲的俸禄买下店铺,然后却把先头周夫人的嫁妆偷砖过来,一旦有人不满,再查账本,您哪怕管家只有一日,也会被说成窥视原配嫡妻嫁妆,外人可不管您是不是无辜,到时候辅国公一家就更有借口寻您的不是。”
阿九眼底透出几分担忧,“这还不算,我查过管事的祖籍,不是京城,就是老家的人。周姨娘以妾身份进门,嫁妆陪房不会太多,她所用的人大多应该是以前二姐姐母亲留下的,再有就是老太太送到京城来依附于莫家过活的族亲。他们万一闹起来,您脸上也没光彩。”
姜氏笑着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小惩大诫,挑个有分量的杀鸡儆猴,再慢慢的规范仆从言行,立下章程让他们遵循,不管他们心里是向着谁,往后奖惩都是公开的。料想他们也无话可说。”
阿九不慌不忙,沉稳的说道:“他们能喊冤,难道我们就不行?查账的重心不在盈余几何,而在这些店铺的所有权上。”
姜氏嘴角满意的勾起,眼底闪过一丝的惊讶,阿九比自己想得更深远,“店铺。田产有不少呢。咱们用得惯的人手尚未回京,你外祖父又入诏狱,去衙门查询房产地契需要一个可信的人。况且若是周姨娘别有用心,许是隐藏的更深。”
唯有此,才能给姜氏沉重的一击。
“我来。”
“你?!”姜氏摇头道:“不行,你太小。”
“我看不得她们算计娘。”
阿九缠着磨着姜氏。直到用尽浑身解数,姜氏才勉勉强强答应下来。“一切当心,阿九你若有事,娘会让她们十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