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真是过敏,那问题怕是出在五仁酥上,因为里头放了多种坚果,味道虽好,但成分复杂。
正这么想着,她听见江河海问:“鲜儿,你做了什么给衾儿吃?”
云伴鲜如实作答,结果对方一听到“五仁酥”,立马就神色一改。
“你那五仁酥里,可是放了花生?!”
听罢此言,云伴鲜心里“咯噔”一沉,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颔首称是。
“哎呀!你妹妹她吃不得花生!一吃就不舒服,又是咳嗽又是喘气的!”
江河海皱着眉头直言相告,却并未叫云伴鲜生出过多的惶恐来,毕竟,她适才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知道这回怕是无意间害了那孩子。
下一刻,年轻的女子就双眉微锁,嗫嚅着想要道歉,可转念一想,昨儿个她做的点心本就不算太多,三碟糕点统共也就十几块的样子,其中的五仁酥因为做起来比较麻烦,她只做了四块,沈复吃了一块,剩下的三块确实都进了江茹衾的肚子,可是,那三块里头充其量也就放了十来颗磨碎的花生,真的至于让小丫头病成这样?
思及此,云伴鲜面色微凝,看着江河海的脸刚要开口,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最后,她改换了说辞,低眉顺目地道了歉——头一回在这两个人面前道歉。
许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嫡长女赔不是——尽管未必是冲着自己,江河海也觉得惊愕不已。是以,他呆若木鸡地瞅着她难得服软的姿态,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云姑娘也是无心之失,幸好大夫说了,茹衾已无大碍,不然……妾身还真不晓得如何同她的亲娘交代。”
直至怀安公主意味深长地来了这么一句,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他才猝然还魂。
微皱着眉看了妻子一眼,江河海就缓和了面色,转向了云伴鲜:“不知者无罪,你也不是故意的,别太自责了。”
云伴鲜垂着眼帘,眼观鼻鼻观心,没再说话。
后来,她与江河海先后去床边探望了江茹衾,见小丫头双目紧闭,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心里倒真是有些不好受了。
她不过是个八岁大的孩子,从无害人之心,而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也决计不愿把她牵扯进那些阴谋诡计和血海深仇。然而,正因如此,心头业已存了疑问的她,才更要把这件事情弄个明白。
约莫两盏茶的工夫过后,贵人事忙的江河海先行离开,怀安公主思忖着该做的也做足了,自然是乐得轻松,将仍在昏睡的庶女交由其贴身丫鬟照看。
只不过,临走前,她还是不忘意有所指地提醒了云伴鲜一句,说她这个当姐姐的到底是不熟悉幼妹的情况,还是莫要在其房中逗留太久,免得影响病人休息不说,还再闹出什么岔子来。
云伴鲜闻言自是皮笑肉不笑——这个虚情假意的女人,夫君一走,她就懒得再扮演慈母的角色了呢。
以不咸不淡的两三句话敷衍了怀安公主,云伴鲜依旧面不改色地坐在江茹衾的床头。不一会儿,她见过的那个丫鬟端着一盆新换的清水进来侍奉主子,云伴鲜问了她的名字,获悉她名为“荔香”。
“你家小姐除了不能吃花生,还不能碰什么?”
“回小姐的话,没了。”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能吃花生的?”
“大约三年前吧,那次二小姐……呃,奴婢是说三小姐,三小姐她也是贪嘴,足足吃了一小碗落花生,结果没过一个时辰,人就喘不过气来了!”
话音未落,云伴鲜的眼中已然闪过一道精光。
足足一小碗……这分量,可是翻了昨天上午的好几倍啊!
“那你们当时肯定都吓坏了吧?”脑中思绪流转,女子面上却摆出一副身临其境的愁苦模样,皱起眉头急急追问。
“是呀!奴婢那会儿吓得都哭了,还好主子吉人天相,最后缓了过来,不然奴婢真是万死难辞其咎!”荔香心有余悸地说着,神情恳切,眼含泪光,闹得云伴鲜都禁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这丫头,是当真生怕小主子出事?可她怎么觉着有点夸张、有点装?
云伴鲜干巴巴地笑了一会儿,就收起了端量荔香的目光,体恤道:“这种事情谁能未卜先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往后小心伺候着就成。”
荔香闻言自是欢喜,这就低眉顺目地赔笑:“是,多谢大小姐不怪罪。”
我当然不能怪罪你了,否则不是打我自个儿的脸吗……
云伴鲜一边干笑一边腹诽,很快便接着道:“对了,光那一次,你们怎么就断定是那花生惹的祸呢?”
“自然不光是那一回了。”荔香忙不迭抬起头来,苦着脸笑了笑,“头一遭遇上那种怪事儿,大夫还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是后来又有一次,三小姐也是吃了花生,犯了同样的病,大夫这才发现,她不能吃花生。”
“原来如此……”云伴鲜认认真真地听完了少女的阐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过了一小会儿,她又凝眸于荔香的眼睛,扬起嘴角温和一笑,“既然你见过三小姐发病时的样子,想来对她这病也多少了解一些,我想问问你,这一脸的红疹子,多久才能退呀?”
语毕,她歉疚又担忧地看向榻上的女童,那真情流露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护妹心切的姐姐。
“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
然而,下一刻,她就因少女的一句坦言而心头一动。
竟然被她猜对了?莫非……事实当真是她想的那样?
云伴鲜蓦地眸光一转,及时掩去了脸上可能流泻的情绪,蹙眉诧异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荔香见状一脸为难,期期艾艾地回答说:“是这样的……三小姐上两回犯病时,都是咳嗽,还有喘不过气,没像这回这样……又是肚子疼,又是起疹子的。”
果然不出所料!
尚未听少女把话说全,云伴鲜的心底就不由自主地蹦出这六个大字。
进食的分量不同往日,过敏的症状也对不上号。所以,不是花生……不是五仁酥里的花生!
那会是什么?会是什么?那个阴险歹毒的女人,又是出于何种目的,要借此阴招往她身上泼脏水?
总不见得……是要凭着这一场变故,再一次将她赶出江家?
怎么想都觉得这太过荒诞可笑,云伴鲜却在下一瞬猛地注目于病榻上的江茹衾。
假如仅仅是庶女被她的无心之过害得病倒,自然不足以将她这个刚回来的嫡长女轰出去,但若是……若是这孩子死了呢?
云伴鲜忽然有些说不准了——也坐不住了。
她起身嘱咐荔香好好照看江茹衾,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满怀心事地回到自己的卧房,她放下手中的食盒,敛着眉毛,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瞧。沈复问她是不是见着人了,她也只是不声不响地坐着。
“出什么事了吗?”见她样子有点不太对劲,沈复放下手中书本,坐到了她的身前。
云伴鲜抬眸看他一眼,将江茹衾吃了五仁酥进而过敏晕倒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怎么会这么巧?”沈复觉着颇为不可思议,心下狐疑之际,六个字业已脱口而出。
“就是这么巧。”云伴鲜眸光一转,看向别处,可她的眼神里分明没有愧疚抑或惶恐,反倒显出了几分凌厉之色,“只不过……怕是有心人借着这个巧合,已经向我宣战了。”
沈复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知道她也是起了疑心。
“对了,你也懂黄岐之术,有没有见到过或者听说过类似的病症?”这时,云伴鲜冷不丁记起了这一茬,急忙抬眼看他,认真询问。
“我知道一个吃多了鱼虾就会浑身发痒的人。”方才业已回忆起这个病例,沈复随即毫无保留地将所见所闻予以告知,“不过,只有在一口气吃了好几条鱼或是一碟子鲜虾的时候,才会有此症状。”
“所以,以此类推,江茹衾不过吃了十来颗花生的量,按理说,不应该病得如此严重才是。”
“对。”
“那她会不会既对花生过敏,又对其他什么东西过敏?比如你刚才说的鱼虾,又比如……”
“比如什么?”
花粉过敏啊,香料过敏啊……可是她冷不防同她说这些,会不会太奇怪了些?
不敢贸然拿在现代获得的知识去和一个古人谈论,云伴鲜默默地抿起了嘴唇,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
“不行,我得去打听打听。”
“且慢。”谁料她刚要转身往外走,沈复就开口叫住了她,“你觉得,现在追查这些问题,可有太大的意义?”
云伴鲜愣了愣,却很快顿悟了他的言下之意。
“江家人确实没有要怪我的意思,我也没觉着有多内疚。”她微眯着眼,眸光幽深地注视着前方,“但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于己于人,皆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可能会停一天,嗯,可能。
☆、无稽之谈
沈复没再拦她。
云伴鲜说得不无道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无中生有的诽谤哪怕再小,也可以聚沙成塔,最终摧毁江河海对她这个女儿的信任——同样的,即便怀安公主陷害于她的罪证在当下看来并无太大的意义,但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便定能厚积薄发,一举将其扳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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