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云伴鲜的力气其实也不小——能仅凭一己之力将两只山鸡大卸八块,并非普通人家的闺阁小姐可以做到。
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他喜欢。
在许久未有听闻的锅碗瓢盆声中,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被端上了木桌。忙活了好一会儿的云伴鲜严肃地表示,这竹屋虽好,但缺东少西的,严重妨碍了她的正常发挥。
沈复听了这话,不由暗自失笑:他这娘子,还挺在意她作为厨子的名声。
“可是,你那么厉害,就算少了某些调料,不也能煮出美味的饭菜吗?”
心下轻笑着,男子面上却是作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理所当然地反问。
结果,云伴鲜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她没有急得据理力争,也没有羞得面红耳赤,而是秀眉一挑,踌躇满志地努了努嘴:“你尝尝看,就知道了。”
看来,她对她的手艺是相当之自信。
沈复看着女子炯炯有神的美目,勾着唇角举起了筷子。
一块鸡肉入嘴,鲜美可口,满齿留香。沈复不禁觉着,他这辈子可得好好珍惜这个能干的妻子,这样,自己就有享不尽的口福了。
眼见男子食指大动,云伴鲜自然也是高兴。要知道,身为一名厨师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着别人吃她做的菜,然后流露出一脸幸福了。
就这样,一盘清炒山鸡被两人消灭了过半,连边上的那碗炒青菜也被吃了个底朝天。看着沈复不失优雅的风卷残云之姿,云伴鲜不免认为,他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等着她来喂饱他的肚子?
大约是察觉到女子狐疑的眼神,沈复非常之识时务地收拾了碗筷,让云伴鲜好好休息。过后,他更是征询她的意见:是马上就随他去上坟,还是歇一会儿再出门?
“现在就走吧,吃了这么多,不走动走动,容易积食。”
沈复点头称好,两人这便双双出了竹屋,徒步入了竹林。
跟着男子走了将近两盏茶的工夫,云伴鲜在一片并不宽敞的空地上见到了一座墓碑。碑上赫然刻着“沈默”二字,想来便是他义父的名讳了。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这墓碑上没有刻下生卒年月。云伴鲜好奇之下问了沈复,沈复回答说,是他的义父不知自己生于何年何月,索性连离世的年份也一并省了。
云伴鲜窘了一把,但对方到底是夫家的长辈,因此,她赶忙收敛了多余的心思,先和沈复一道上了香,拜祭了先人,然后便默不作声地听男子对着石碑说话。
沈复告诉他的义父,自己娶了妻,与她相处融洽,让他放心。
“还有,孩儿还是考取了功名,打算走上仕途。望义父在九泉之下……莫要生孩儿的气。”
此言一出,云伴鲜免不了心生诧异。
通常而言,父母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吗?怎么……怎么这沈复的义父,反倒不愿意义子走上仕途?
后来,她问了,沈复才告诉她,他的义父非但反对他入仕,还不惜为此断了他二人的父子关系。
听男子怅然若失地言说至此,云伴鲜自是难以置信。
沈复见她满脸错愕地注目于自己,当即面露苦笑,问道:“如若不然,我又岂能在守孝期未满的情况下,参加乡试?”
云伴鲜如梦初醒。
对啊,她差点忘记了,古人是有“守孝”一说的,但凡家中有尊亲去世,服满以前,小辈的许多事都得搁置——比如娶妻,比如赴考。
说起来,沈复的守孝期只过了一年,可在养父过世的第二年里,他就娶了妻,赴了考,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换言之,他的义父,在临终前,是真的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所以,他才得以一切恢复如常?
想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云伴鲜的心里不由冒出了新的疑问。
“你义父……为何不想让你走上仕途?”
“呵……因为,他瞧不起那些当官的。”
简洁明了的解释一出,云伴鲜就顿悟了。
原来沈默是个拒绝同流合污的清高之士。
对此,云伴鲜不好发表什么意见。毕竟,官场上的肮脏龌龊,她没经历过也听说过,这世上会存在像沈默这样蔑视那污浊之物的人,也是无可厚非。只是……
“可这不代表你就会变得同他们一样。”
清丽的嗓音声声入耳,沈复停留在墓碑上的视线倏尔转到了女子的脸上。
此刻,她正目不斜视地凝眸于他,眸中满是镇静与清明。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是啊……我们且看将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评论不停地被吞被吞被吞,不知两位有否看到我的回复?
☆、坦明身世
那一刻,没有因体谅而生出的感激,也没有因否认而造成的沉默,男子只是眸色幽深地望向远方,仿佛能穿过那密密麻麻的竹枝,看见一个并不遥远的未来。
次日,沈复独自一人回了城里,参加了推辞不得的鹿鸣宴,结果难免带了一身酒气回来。云伴鲜头一回在他身上闻到这种应酬遗留下的气味,故而忍不住皱了皱眉。
沈复瞧出了她细微的不快,本是不慌不忙脱去外袍的动作倒是加快了些许,他自个儿将外衣挂好,一边洗手一边解释:“本来是想换身衣服再回来的,可惜身上没带足够多的银子,娘子给的衣裳,随便脱了也不好。”
云伴鲜被他的“歪理”给气笑了:怪她喽?
将女子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尽收眼底,沈复眉目含笑着行至床畔,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娘子莫要生气,为夫不过是开个玩笑。”
呵,她看他是很快就要被同期的举人给带坏了吧?
“为夫以前从未当过解元,今儿个是头一次,难免有所疏漏,往后再有这样的场合,为夫一定带上一套干净的衣裳,不把娘子不喜欢的味道带回家来。”
听他说了这番话,云伴鲜是真的笑了。
“你见过有人赴宴还另带衣裳的吗?”
“没见过,但我不介意成为第一个。”
云伴鲜无语,干脆硬生生地转移话题。
“去洗脸、泡脚,热水替你温着呢。”
“好。”
沈复笑着应下,显然心情不错,他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娘子已经越来越有为人(和谐)妻的样子了。或许她自己尚未察觉,但潜意识里业已关心起他的起居来,于他而言决计不是一件坏事。
这样想着,沈复噙着笑意把自个儿拾掇清爽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到床边。
这个时候,云伴鲜已然躺下了,只替他留着一盏灯。昏暗的烛光下,沈复看着背朝他侧卧的女子,看着她并无防备的睡脸,觉着有些高兴,又觉得不太满足。
毋庸置疑,她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会对她动手动脚——尽管这是沈复几个月来妥善经营的效果,但身为人夫,他还是感到哪里怪怪的。
罢,慢慢来吧。
三日后,两人启程回了京城。时逢中秋佳节,本该合家团圆的云家宅院里却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这让才从丧父之痛中走出的女子免不了又触景伤情。谁料,她这边正由夫婿安慰着呢,那边厢,礼部尚书江河海就冷不丁派人登门拜访,说是要请他们俩一道去江府过节。
听罢来人的一席邀约之词,云伴鲜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她不知道自个儿是该笑还是该气,最后索性端着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孔,直言不讳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可我家老爷吩咐了,二位若是不愿……”来人是个年过六旬的老者,他彬彬有礼地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沈复一眼,“怕是今后将影响贵府姑爷的前程。”
话音落下,云伴鲜冷硬如冰的面容免不了破开了一道口子。
听这话的意思,那个人已经获悉了沈复考取解元的消息?但是,这怎么可能呢?难不成,他派了人,十二个时辰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分明知晓去往黔州的一路上压根无人尾随,云伴鲜却还是禁不住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但是,既然对方都放出这种话了,恐怕并不是在虚张声势。
只不过,那个男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惹人厌烦——竟然用沈复今后的仕途来威胁她?而且,就只为了能让她去江府过节?他也不想想,如此肆意妄为、一意孤行,他家的那一位,就不会气得搞出什么阴谋诡计来害人?
怎么想都不明白某人是如何摆平另一个人的,云伴鲜的心底倒是萌生了几分好奇。须臾,思绪流转的她眸光一转,倏尔面露姣好的笑容,却看得来人暗自打了个激灵。
“去回你们老爷的话,家父才方去世,我身为人女,我夫身为人婿,孝期未满,不宜去贵府叨扰,还请你们老爷见谅。”
“可是……”
“你们老爷若是执意要以我夫君的前途作为要挟,那就请他来见我,让我们当面把话说个清楚。”
“小姐……”
“你喊我什么?”
来人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一声呼唤才方入耳,云伴鲜原本故作和善的神色就一下子沉如死水。她冷冷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看着他双眉微锁着阖上了张开的嘴唇,垂下脑袋缄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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