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笑道:“大哥这是可真关心则乱!分宗是那么简单的事吗?九如巷分宗的事我们现在才知道,说不定人家已经闹了好几年了?你看长房待少瑾。就是这样好的宅子也是说送就送了,你还没有看见朝阳门那边对二小姐的好呢?有什么吃的喝的玩的,必须有榆钱胡同的一份。连家中的管事和丫鬟、婆子也多是从朝阳门那边过来的。这就像程家的另一个宅院。”
李家大老爷失笑,道:“我也是急糊涂了——酒醋局那边已经给我们一单子。这两天货就要上船了,我这不是怕有什么变化酒醋局那边不认帐吗?我和他们毕竟是刚接触,没了程家帮着说项,这生意我做得实在是不踏实啊!”
李氏安慰哥哥道:“我也知道,做皇商和做普通的商家隔着天壤之别,可有些事也不必强求。平安清泰地过日子最要紧。”
李家大老爷颔首。
可李氏没有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周少瑾却接到了周镇六百里加急从保定府送来的信。信中语气焦虑地问起她程家分宗的事来。
周少瑾这才真切感觉到程家分宗的影响力来。
她挑了些能说的告诉了父亲。
很快,程家的事就在京城传开了,特别是在江南籍的官员里传开了。
杏林胡同每天都有人去拜访。
周少瑾不由暗暗庆幸还好郭老夫人和渭二太太都搬去了朝阳门那边的宅了,不然每天都被告人打听分宗的事,只怕没有一刻好心情。
程池突然过来了,歇在了榆钱胡同。
李氏听说后忙派人上街采买了很多新鲜名贵的瓜果招待程池,并吩咐李嬷嬷等人好生服侍,道:“只怕是被家里的事弄得心烦意乱,到这边来清静清静的。让外院服侍的都管好了嘴,别乱说话。”
李大老爷前些天打听到九如巷这次分家,长房保住了祭田和族谱却拿出了很多的银子补偿二房,如今元气大伤。
李氏想到之前去九如巷做客时看到的那些精美景致,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家到底是分了!
以后只怕是再也难看到九如巷的美景了。
周少瑾因为是在程家长大,大家都把她当程家的姑娘,姐姐又嫁到到了同为江南名门望族的镇江廖氏为长孙媳妇,自然知道得比李氏和李大老爷更多些。
说起来袁氏也是个很厉害的人。
一经袁家大舅老爷和身边幕僚的一番点拨,她立刻就明白过来。
长房和二房之前就已分了家,虽然没有在官府备案什么的,却是立了字据,并且因为是金陵数一数二的人家,在字据签字做见证的既有几房的娘家舅老爷,还有时任金陵父母官的官员。族谱按照约定俗成没有写在字的字据上是归谁所有,可祭田却是清楚明白地写着归长房所有。族谱二房不给,行,现在长房还没有分出去,袁氏还是九如巷程家的宗妇,负责准备家中祭祀所需,端午节的正是祭拜先人之时。袁氏让人守住祠堂。在二房进祠堂祭拜之时闹了一场不说,还找了人来商量把程家的祭田卖掉,把制公和老太爷等人的坟都迁到京城去。
程叙大怒。却也没有办法。
他总不能去和长房打官司吧?而且不要说打官司了,甚至不能说出去。
那样一来程家就成了江南的笑柄了!
不管是官司输了还是赢了,九如巷程家的名声都完了。
一个人家连名声都没有了,又谈何立足于世!
何况程识还要读书入仕。
要怪只怪当初分家的时候他没有想这么深。
或者是在他的潜意识里面。二房不可能落魄到要拿捏长房才能度过难关的地步的。
这也许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拿着族谱也没有什么用了。
如果长房分出去别立门户,按理。要追溯到一世祖前三代,制公正好是他们这一支的高祖。而他现在能利用的,也就是制公的名声了。而一旦放弃祖谱,就是他们二房被分出来。那就和制公真正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说到底,还是二房没有支应门庭的后人。
程叙考虑三再,最终用族谱换了程识一个正四品的官位——长房承诺。只要程识能金榜题名,就会不遗余力地提携程识一个正四品的官位。至于之后怎样,长房没有这个能力能继续提携程识了,正四品以上的官员升迁,就算是程泾入了阁也没有把握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做得到。以后怎样,就看程识自己的造化了。
三百万两银子则降到了一百二十万两。
七星堂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以程叙对七星堂的了解,早年前七星堂的收益大多数都归了二房,长房掌权也不过是程池出道这几天的光景,一百二十万两,也就是长房能够拿得出来的银子了,再多,长房拿不出来,只会逼得长房铤而走险,破罐子破摔地和二房翻脸,一分银子也不给……
这样的结果袁氏自然是很满意。
程识能不能金榜题名还两说,就算他入了仕,做到了正四品的官员,只要程许能照着她的计划行事,怎么也能压和程识透不过气来,她手里还拿着程识陷害程许证据,有的是办法让他在正四品的位置上一直坐到致仕,现在就跳出来反对,太傻了些。
其次是那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全是程池拿出来的,她一分钱的损失都没有,还因为打算卖了自己的陪嫁补贴进去得了个好名声……
她觉得在分宗这件事上,她才是真正的赢家。
程池就躺在床上哼哼,抓了来安慰她的周少瑾的小手,让好给好好地揉胸口:“这可真是辛辛苦苦一场黄梁梦。一百二十万两银子……我想想都觉得心痛!若是十三行那边的般再翻上那么一、两艘,我看我趁早卖了朝阳门那边住以这边来算了……还好好心有好报,我原来是想送点东西傍身的,没想到一百二十万两银子,袁氏坐着说话不腰疼,说给就给……”
周少瑾开始还有些慌神,在程池连提了两次“一百二十万两银子”之后,她慢慢地放松下来。
就算这一百二十万两银让长房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富足,穿着细布袍子却要罩一件貂毛斗逢的池舅舅是在乎的人吗?
他这么说,不知道又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第四百三十五章 安抚
程池心痛银子没了,周少瑾根本不相信,可她看到程池捂着胸口在那里哼哼,还是心里发软,忍不住随着他的意思帮他轻轻地揉着胸口。
程池就像三伏天喝了碗冰镇绿豆水一样的舒坦。
他闭着眼睛,随周少瑾在那里揉来揉去的。
但很快,他就发现情况不对劲了……他全身的血都往下身涌……再这么下去,只怕是要出丑了……
程池尴尬地翻身,侧对着周少瑾卧在坑上,道:“我感觉好多了,不用揉了!”
真的吗?
可她怎么感觉他现在的模样反而才有点痛苦……
“真的吗?”她不解地道,“可我看你好像有点不舒服的样子……”
周少瑾清澈澄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程池甚至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他不由汗颜,忙道:“没事,没事。真的没什么事了我就是觉分宗这件事弄得我挺烦的——大家都像觉得我没银子了似的,这个那个都找了我想合伙做生意,一个个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地位,居然想拿了银子让我给他们跑腿,我就是再怎么穷,也没有沦落到这个地步吧?”
程池从骨子里就散发着股傲气。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不怪池舅舅要生气!
周少瑾想着,这心里就柔成了水,温声地劝慰着他:“您也别生气。说不大家是想帮您呢!再说了,您从前多厉害啊,他们好不容易逮到个能把您拖下水的机会,要是放过了那就是傻瓜了。”
心爱之人话,总是经比旁人说来更贴心的。
程池挑了眉毛笑。
周少瑾怕他不相信。忙道:“是真的!从前我在九如巷的时候就常听他们说你做生意很行,总想找机会和您合伙。”
不过,恐怕也会说他不近人情,高傲冷漠吧?
程池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笑着对周少瑾道:“从前的事了,现在说这些干什么?不过,如今李家和裕泰票号拆了伙。裕泰票号的股份又被作价四十万两银子给了二房。以后裕泰票号的日子只怕不好过,我要是程沔,就趁机把手里裕泰票号的股份都卖出去。做做别的生意。”
周少瑾一惊,道:“事情会糟糕到这个地步吗?那可是你一手创办起来的票号啊!”
她为程池在可惜!
程池却在心里腹诽。
事情当然不会立刻就糟到这个地步。
就算是吃老本,裕泰票号也能维护个五、六年。
不过,如果他插手。那就不一样了。
要怪,就怪当初程家那么多的姻亲里。程识为何要拿少瑾做筏子……
但这些少瑾都不必知道。
他道:“你可知道当初裕泰票号是怎么做起来的吗?是接了朝廷九边的军饷生意。如今我们和二房分了宗,我们肯定不会再帮裕泰票号做生意了,而且有些客商完全是冲着我大哥和二哥去的,又会走一部分客户……”
周少瑾想到李氏受李家大老爷打听九如巷分宗的事……想必很多人都抱着一样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