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两?”男子将视线从冬暖故的脸上挪到她的两根指头上,微微蹙了蹙眉。
“呵呵,公子好玩笑,若是公子想给我两千两我自然是乐得收。”冬暖故笑了,嘴角弯弯,“只不过我这人还算实在,依公子的身价估拿两百两。”
男子的眼角抖了抖,两百两?他才值两百两而不是两千两?这小姑娘什么眼神……
冬暖故盯着男子,男子抬手从怀里摸出一样物事,抬手抛给了冬暖故,冬暖故稳稳接住,只听男子道:“这块玉佩,姑娘看可值两百两?”
冬暖故拿着玉佩,入手即有一股温温的暖玉,摊掌一瞧,竟是羊脂白玉,雕工精致不说,还是块暖玉。
冬暖故将玉佩重新拢在手中,笑得连眼角也弯弯,“值了。”
“那姑娘可以帮在下搭把手了否?”男子的脸色已然很是苍白,他脚下积的血水也愈来愈多。
“当然。”冬暖故将玉佩收到袖间,“不过,我于医理不通,可帮不了公子什么大忙。”
“无事,姑娘只需帮在下把在下背上的暗器取出,用这坛子里的酒把伤口清洗干净。”男子说着看了一眼放在他脚边的一小坛子酒,然后他将一支半巴掌大的瓷瓶递给冬暖故,“再将这瓶子里的药全撒在伤口上,包扎好,便可以了。”
说至最后,男子脸色已经苍白无血色,呼吸急促,连声音都变得微弱,他扶着手边的破桌子,缓缓在屋中唯一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冬暖故拿过男子递来的瓷瓶,走到了身后。
只见男子背后左边腰部的地方,一朵暗红色的奇葩在他的蓝衫上开得正艳。
男子未有立刻脱下衣袍,而是缓声道:“今夜之事不会有任何人知晓,姑娘不必担心名节有毁。”
“嗯。”冬暖故倒是不甚在意什么名节,只是盯着男子腰上的伤,看着男子将衣衫一件件褪下。
当男子的伤口曝露在冬暖故的眼前时,她微微蹙起了眉。
☆、018、放轻松
男子背上的伤口很宽,将近三寸长,冬暖故将蜡烛稍微移近些,能清楚地看到深嵌在他皮肉里的是一枚齿轮状的暗器,五分之四的部分完全嵌在其身体内,不断有血从伤口处流出,呈暗褐色,可见这暗器有毒。
“有毒。”冬暖故冷冷道。
“我知道。”男子声音依旧沉沉,“加上伤又在背部,所以不得不请姑娘帮忙了,姑娘也请当心些,别让毒沾了姑娘的手。”
“嗯。”冬暖故点了点头,从腰间抽出帕子包住自己的右手,然后道,“暗器嵌得很深,需要用匕首把伤口划开些才能将暗器取出。”
男子想也不想便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递给冬暖故,“姑娘请快。”
“忍着了。”冬暖故接过匕首,取下牛皮刀鞘,将匕刃在烛火上烤了烤,而后面不改色地将伤口划开些,而后迅速地用包了帕子的手捏住那薄却锋利的暗器,飞快抽出——
鲜血如绝了堤般汩汩冒出,男子紧闭着双眼,额上冷汗涔涔,双手紧握得青筋暴突,只听叮的一声,冬暖故将沾满血的暗器扔在地上,旋即捧起地上的酒坛,拔开封塞,将酒对准男子那宽且深的伤口缓缓冲下。
男子疼得几近昏蹶,背上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脸色又苍白转青白,然他却是连哼都没有哼出过一声,冬暖故不禁为其侧目。
冬暖故本是想要男子把她放在桌上的那瓶药递给她,但她看男子那模样终是自己伸出手把药瓶拿了过来,拔开瓶塞,即刻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鼻,冬暖故照男子说的,将瓶中的药粉全部撒在那深深的伤口上。
药粉的刺骨之痛让男子的身子轻轻颤抖了起来,然他却仍旧一声未哼。
只见那本是还流着暗褐色血水的伤口在那一撒上药粉后先是如泉涌般涌出大波红黑的血水,少顷,血的颜色开始慢慢变为腥红,冬暖故心下微惊,这药竟会自行逼毒?
“好了,若你不急着走,先缓一缓你再自行将伤口包扎好,我需走了。”冬暖故再看一眼男子腰上的伤口,站直了身子。
至于这毒究竟有没有从男子体内逼出来干净,与她无关,她该做的,已经做了。
“姑娘且慢。”男子唤住了冬暖故,声音沙哑,“还劳姑娘替在下将伤口包扎好,在下不可在此久留。”
“伤口很深,你这就要走,你确定?”冬暖故定睛看着眼前这个就算身上有伤依然风度不减的陌生男子。
“在下确定。”男子肯定道。
“好。”别人连酬金都已经给在先了,她岂有拒绝的道理,况且伤不在她身上,她更没有拒绝的道理,“你还是坐好吧。”
冬暖故说着,习惯性地像前世拍着自己身边弟兄肩膀般轻轻拍了拍男子袒露在外的肩膀,男子全身一震,用一种警惕又奇怪的眼神盯着冬暖故。
冬暖故没注意,只是从男子堆在腰间的衣物里扯出一件里衣,想也未想便扬手撕了起来。
男子的眼角再一次抖了抖,这……
“包扎用。”冬暖故好似知道男子心里想什么一般,眸也未抬便答,“总不能撕我的衣裳给你包扎吧?”
男子愣了愣,正张口要回答,冬暖故已在他身后蹲下身,开始为他的伤口包扎起来。
包扎时,冬暖故一只手要拿着包扎用的布,一手要将布的另一端按在男子身上,为确保包扎得稳妥,她一边包扎一边将掌心轻按在男子的肚腹及侧腰,认真且细心。
男子的身子是冰冷的,一身冷汗如在冰水里泡过一般,冬暖故的手则是微暖的,那暖暖的温度透过细嫩的掌心传到男子身上,令男子的身子愈来愈紧绷,耳根有些微烫。
冬暖故对男子愈来愈紧绷的状态很是不满,不由又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像是大夫一般道:“放松。”
可男子如何也放松不了,不仅放松不了,反是将身子绷得更紧了。
冬暖故无奈,没有再理会他,他紧绷着她就紧绷着给他包了吧,反正伤又不在她身上。
过了一会儿,冬暖故站了起来,“好了。”
男子还是绷直身子。
“多多保重吧,可不是每一次都能这么幸运遇到不想杀你的人。”冬暖故本是想去拾起她的风灯,奈何她看到那盏已经裂开成了四半,还是算了,还是摸黑回去吧,“我走了。”
冬暖故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愣愣地看着冬暖故的身影在他的视线里消失,然后抬起手轻抚向自己缠着布带的肚腹,眼神有些奇怪。
半晌,男子才将堆在腰间的衣裳慢慢穿起,牵扯到腰上的伤口时他紧紧拧起了眉。
而后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竟不顾腰上的伤,忽地冲出了屋外,四处张望似在寻找着什么。
然他的面前,除了黑暗的小小庭院便是夜雨,再没有其他。
有失落渐渐漫上男子的眼眸,他有些颓败地转身,回了屋中。
桌上的蜡烛就要燃到尽头,火光异常微弱。
男子重新在桌边的凳子上落座,模样有些失神。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那破碎在地上的风灯,他倏地站起了身,走了过去。
男子吃力地蹲身,用手拢过风灯破碎的灯罩,将它们拼凑在一起。
风灯已经很旧很旧,原本用朱砂写在灯罩上的字已经浅淡得模糊不清,然若是细细地看,还是能勉强认得出上边的字是什么。
“左……相?”男子将他看出的字轻轻念出口,面色一惊,左相府!?
就当此时,一道黑影掠进屋中,掠到男子面前,看到男子缠在肚腹上的布带,立刻紧张道:“殿下您受伤了!?”
另一道黑影旋即而至,同样是急急道:“属下在过来的路上看到一名脚步匆匆的女子,殿下,要不要追!?”
“不必。”男子微微摇头,眼底滑过一抹淡淡的笑意,“先回府。”
☆、019、五皇子
羿王世子与左相府八小姐大婚前一日,阴雨。
南岭郡,羿王府。
羿王府位于南岭郡依山傍水的青碧县,而羿王府又位于青碧县风水最佳的位置,占地之广足占了整个青碧县的四分之一面积,府内亭台楼阁,碧湖水榭无一不具,无一不是别具匠心精雕细刻,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说其是一座小皇宫却也不为过。
在羿王府的东北角,有一座名为“寂药”的庭院,寂药与府中任何一个院子相比并不大,府中任何一个院子都建有左右跨院,然这寂药这有一个主院,院里没有亭台也没有水榭,没有红墙也没有碧瓦,只有一座两层小楼坐落在院子的最深处,小楼后有两间单层小屋,除此之外,整个院中便是遍植的植物,院里屋前,便是连院墙上都爬满藤蔓绿叶。
南方的天气是温暖湿润的,便是深秋时节乃至深冬,还是能随处见到郁郁的绿色,这座寂药,便好似是南方冬日里绿意的浓缩之地,但凡踏入这院中的人,都会有一种置身春夏之际的感觉,放眼尽是葱葱的绿色,院中的植物多得令人叫不上名字,也多得几乎要将院子里的小路遮盖住,若非那青绿间还露出的些许鹅卵石,只怕是叫人无从落脚。
用脚轻轻撩开那遮挡到鹅卵石小道上的植物,能看到覆盖在路面上厚厚的青苔,就好像这座庭院没人居住更没人踏足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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