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只是个十三岁的姑娘家,陷害的对象还是往日里把她宠到骨子里的刘姨娘。
想到刘姨娘,她禁不住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刘姨娘的目光正紧紧地锁在她的身上,那般犀利绝望的眼神,盯得她身子又是一抖,忙别开了双眸,不敢再与之对视。
宁嬷嬷见事态越发偏离了她们的意料,又见碧桃说得有板有眼,不仅急得当着苏老夫人的面大力把碧桃拉了一把,瞪着眼睛道:“你这丫头是怎么说话的?你怎么能如此污蔑我家姑娘?若是事先知道里头有毒,姑娘又怎么会喝下去,真当姑娘是傻了的?哼,别以为老奴不知道,你是刘姨娘的人,说的话自然是向着她,保不准你们早就串通一气,商量好说辞的!要我说,那毒指不定是经了你的手,给下到汤里头去的……”
碧桃被宁嬷嬷拉扯得上半身直晃,想挣开,却又挣不过宁嬷嬷的手力,只得尽量稳着身子,辩解道:“奴婢不过是提了自己的疑问及疑点罢了,并不是针对二姑娘,还请二姑娘不要怪罪。”
苏念晴只觉得眼前的状况一团糟,整个脑袋瓜越发的疼,这一疼,泪水便掉得越发猛:“……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已经都怀疑到我身上来了,还让我不要怪罪你?你……”
却是又紧张又气愤,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
“姑娘莫生气……”
“……”
苏念语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跪在一处的宁嬷嬷和碧桃,已经是互看不顺眼,当着大大小小主子的面掐起架来。
碧桃再怎么说也是刘姨娘身边的,虽年纪不大却是知轻重的,倒没对宁嬷嬷下狠手,只是遮着挡着,尽量不让自己太狼狈;宁嬷嬷则不然,大抵是因着在沁竹居横行霸道惯了,动起手来一点都不留情,又是掐又是拧的,面上一片狰狞,盯着碧桃的眼神好似恨不得撕了她一般。
碧桃不还手,自是落了下方,咬着唇死死忍着,遇到被掐得厉害之时才会发出吃痛声。
苏老夫人被气得一掌用力打在桌几上,喝了一声:“够了!”
宁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在众多主子跟前没规没矩的,忙讪讪停了手,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瞪碧桃。
碧桃这会儿就连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都被宁嬷嬷给扯乱了,又碍于老爷老夫人都在不好发作,眸中正含着委屈的泪。
苏老夫人冷眼看了这一遭,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冷眸一抬,便唤了刘姨娘:“……这里发生的事你自己处理好,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们折腾,先回去了。”
李妈妈和赵妈妈忙靠了过来,正欲扶老夫人起身,宁嬷嬷却是不依。
好不容易导出了这场戏,老夫人还没发话要如何惩罚刘姨娘,怎么能走呢?不行,一定得让老夫人有个表态才好。
便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了过来:“老夫人,您不能不管二姑娘啊!二姑娘被刘姨娘下药毒害,您不能看着二姑娘遭了毒手,你要严惩凶手啊……”
苏老夫人哪里料到宁嬷嬷竟敢朝着自己扑过来?当下只是气白着一张脸瞪着她。
李妈妈是个眼疾手快的,当下就又是一巴掌糊了过去,直打得宁嬷嬷眼冒金花,耳边还能听得李妈妈的快言快语:“你是个什么东西,在沁竹居无法无天也就罢了,连老夫人也敢顶撞?若吓到了老夫人,我李妈妈定饶不了你!”
宁嬷嬷捂着脸,好容易才反应了过来,忙磕头道:“老奴并无冒犯老夫人之意,老奴只是咽不下那口气,只求老夫人能为二姑娘做主……”
宁嬷嬷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刘姨娘冷哼一声:“咽不下那口气?”
刘姨娘的一张脸差点就气绿了。
事到如今,她若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她这几年在后宅便是白混了,虽她也想不通晴姐儿为何要如此做,可是,确实是在污蔑她!
宁嬷嬷也好,晴姐儿也罢,以及碟玉琉璃那哭丧着的脸和不安的神色,无一不在彰显着她们手段的稚嫩,简直就是错漏百出。
还想着在老夫人面前上演苦肉计,怎么可能瞒得了人精一般的老夫人?
老夫人寻了借口要回去,摆明了是不想插手沁竹居的这出闹剧,算是格外开恩的了,却不想,遇到个事情都想不明白想不透彻的宁嬷嬷,非得逼着她动真格。
刘姨娘着实是被气得狠了,袖子一挥,便怒道:“我倒怀疑是沁竹居出了害人的东西,此番我便要当着老夫人的面,让人全面搜寻一番,看看是否有残存下来的丹参草!为了避嫌,珍珠碧桃,及沁竹居的人都别动,有劳李妈妈带了人帮忙找一找。”
宁嬷嬷一听,脸色即刻就白了;而坐在塌上的苏念晴也慌得站了起来,失声道:“沁竹居、沁竹居怎会有丹参草?姨娘怎能如此说话……”
刘姨娘的目光冰冷慑人,苏念晴在她的眼神中禁了口。
只听得刘姨娘又是一声令下:“大家都下去搜吧。”L
☆、第一一一章 两败俱伤
刘姨娘这“搜查令”一出,沁竹居便不太平了。
李妈妈用眼神咨询了苏老夫人,得到了苏老夫人的轻轻点头之后,果真带着几个丫鬟往沁竹居的每个屋子而去。
苏念语见李妈妈一间一间找了下来,热闹得很;看了大半日的戏,心里兴致盎然,面上却是装作善解人意道:“沁竹居不算小,大大小小十来间屋子,全部找下来还得费些时候,不如我让元香元秋也一同去帮忙。”
此时的刘姨娘虽伤透了心,面上却还表现得十分强硬,饶是那锦衣华服的苏大姑娘现在看起来笑眯眯的,看似是一番好意,刘姨娘却一直都提防着。
能逃出了她的西城田庄,转手还烧了庄子的所有一切,她着实不敢小看。
心情本就差到了极点,不由拿冷眼睇她:“自不用……”
大姑娘帮忙这五个字还咬在嘴里,苏然当刘姨娘不存在一般,对着苏念语点了点头,道:“也好,语姐儿就跟着辛苦些。”
苏念语乖巧道:“总归关乎到刘姨娘和二妹妹,我献上一份力是应该的,再者,我自不信刘姨娘会真会对二妹妹下毒,父亲您也别放在心里头。”
苏然嗯了一声,下巴绷得更紧,面色更是阴郁了一分。
“……”
刘姨娘被噎得说不上话,心知苏然在心里是怪她责备她的。
也是,后院向来都是她在打理,如今出了晴姐儿被下毒这样的事情,矛头还指向了她。暂且不说结果如何。这事儿若是传了开,一个是他的二女儿,一个是他的枕边人,二人还是亲生母女的关系,想想自是十分没有颜面的事。
别说是苏然。就是她,都觉得这事儿荒谬至极。
……老夫人虽隐忍着没有发作,她却是知道的,经了这事儿后,老夫人只怕没那么好说话了,到底是大大的家丑一桩。怪晴姐儿不懂事吗?
不,怪的是她,也只能是她。
晴姐儿年纪方小,一时糊涂犯点错是免不了的;而她身为她的姨娘,自然要默默背负起教子无方的罪名。再者,她掌着后宅之事,院子里头出的事,责任自然也是落到她头上的。
董氏在世的时候,她从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前,万万没想到,给她这重重一击的却是她养大疼大的女儿。
刘姨娘每每想起,总觉得心在滴血。
她恨。她恨啊!之前所做的努力和准备算是全白费了,好不容易等来的嫡母位置,只怕又要长着翅膀飞了。
刘姨娘咬着唇。冷着双眸子看着李妈妈带着几个丫鬟在屋子里进进出出,恨不得下一刻就能看到她们手里拿着有关丹参草的东西。
同样看着一众人在屋里翻来覆去找东西的宁嬷嬷,这会儿脸色大变,只差要哭出来了。
她心急如焚,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李妈妈等人的身上,小跑着到了苏念晴的身边。带着哭腔小声道:“姑娘,我们要如何是好?”
苏念晴心情也极差。强装镇定道:“不妨事,我之前不是让您把那包丹参草埋到院子的花丛中去了?嬷嬷无须担心。她们定然不会料到的。”
宁嬷嬷一听,更加急了,面如土色道:“姑娘,方才老奴担心姑娘喝了太多有毒的汤水,掌握不好分量,故而留在屋里陪着您,那包东西老奴还未来得及拿去埋了……”
这下,苏念晴生生被吓得后退了一步,面色越发白,似听错一般地转了头看着宁嬷嬷:“嬷嬷,您方才说什么?”
宁嬷嬷哪还有心思再重复一遍,一眨眼,懊悔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苏念晴瞪圆了双眸,惊慌恐惧已然在胸口翻滚,“嬷嬷您……怎么这么糊涂!”
宁嬷嬷登时就慌了,那包丹参草她正好放在她屋里的柜子下,若被找出来,她的下场定是十分凄惨的,不由握着苏念晴的手,眼泪已经花了一张脸:“姑娘,您得想想法子救老奴啊……”
这求饶的话语还没说完,李妈妈已经带着人进了宁嬷嬷的屋子,翻箱倒柜的声音,噼里啪啦响成了一团,只听得有人惊叫了一声:“李妈妈,奴婢找到了一包东西……”
这声音并不大,可是十分清晰,也一并传入了宁嬷嬷的耳朵里,宁嬷嬷握着苏念晴的手登时一僵,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忽地一下跌坐在了地上,只余两道泪痕在脸上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