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听得苏老夫人这沉声一问,不免也抬了双眸去看跪在地上的碟玉琉璃二人,那二人也恰恰看向了她,刘姨娘分明从她们的眼中看出了紧张和慌乱。
她双眸一眯,眸中便迸发出了危险性十足的目光。
琉璃和碟玉已经被吓得面如土色,抖着嘴唇,怎么也不敢把污蔑刘姨娘的话说出来。
苏老夫人见二人的模样,眉头皱得死紧的,立在一旁的李妈妈是个急性子,见那两个丫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就是不开口说话,不由怒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敢不回老夫人的话,想要吃顿棍子不成?”
在一旁的宁嬷嬷见碟玉琉璃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心里头已经急成了一团。
明明在商议之时都说得好好的,怎么这一眨眼,见了刘姨娘之后,好似老鼠遇到猫一般?
果真是靠不住的。
抽空瞪了瞪琉璃碟玉,宁嬷嬷便上前几步,悲戚道:“老奴也是伺候在姑娘身边的,近来姑娘身子不大好,老奴更是半步不离左右,对院里的事情也算是比较清楚的。”瞥了一眼桌几上的汤碗,复又道:“这桂圆枸杞乌鸡汤香是刘姨娘送来的,说是要给姑娘好好补补身子,老奴瞧着也挺好的,便把这补汤迎到了屋里去,却不想,竟是有毒的……”
宁嬷嬷说到最后,声音哽咽不已,更是在刘姨娘吃人的目光之下装模作样地哭了起来。
刘姨娘这会儿只觉得胸腔一股怒火陡地腾起,见着那宁嬷嬷一脸“刘姨娘就是下毒之人”的表情,恨不得能上前去扇宁嬷嬷几巴掌。
简直就是血口喷人!
晴姐儿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疼着护着都来不及,就怕别人对晴姐儿不够好,哪有亲生母亲毒害女儿之理?
刘姨娘越想越气,胸口一片发疼,颤着声道:“你……你再说一遍?”
饶是刘姨娘已经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甫一开腔,便听得了自己发出了气急败坏的声音。
宁嬷嬷一见刘姨娘面目扭曲了个全,眸中全是对她的恨意,吓得打了个冷颤;又想着她那豁出去的姑娘,忙跪到了苏老夫人的跟前,嚎得犹如死了亲爹一般:“老夫人,老奴说的句句属实,断不敢胡乱冤枉刘姨娘的……您一定要为二姑娘做主啊!”
苏老夫人眼神亦发冰冷,看了看宁嬷嬷,又瞥了眼刘姨娘,仿若闹剧一般,她也被气得急急喘了几口气,喝了一句:“胡闹!”
苏然拧着眉,见了老母亲这副模样,忙轻拍她的后背,道:“母亲,您不要急……”
想说些话帮着苏老夫人顺顺气,无奈苏然虽然是一家之主,却不懂后宅之事,更是不知要说点什么好,到最后只是默默无语地立在一旁,看着刘姨娘的眼神显得越发怪异。
被老夫人和苏然如此一看,刘姨娘这才从狂怒中回过神来。
苏府里有好几位姨娘,她却能从这几个姨娘之中脱颖而出,本身自是有过人的心机和本事的;像这种栽赃陷害的手段在后宅之中并不少见,她从被看不起的姨娘到如今的苏家掌权,这其中使过多少小手段,刘姨娘已经数不清。
她会如此震怒,完全就是怀着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宁嬷嬷敢当着老夫人、老爷及跟前的一堆主子指了她,她的晴姐儿定是参与在里头的,宁嬷嬷也不过是个下人,若不是经得晴姐儿的同意,她又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也是让她受伤的地方,她把自己的所有心血都放在了晴姐儿的身上,到头来却是自己的心头肉不让她好过,她又怎能不伤心?
可彼时,更不是她去责问晴姐儿的时候,她要做的,便是先收了这一烂摊子,断不能任由它继续发展下去的。
刘姨娘闭了闭眼,平了平自己心中的怒意,也不敢等心里头那股劲缓过来,便先辩解道:“老夫人明鉴,晴姐儿可是切切实实从我的肚子里头钻出来,若非要说是我下了毒要害自己的亲生女儿,未免太可笑太荒唐了?我虽只是一位姨娘,却也是当母亲的,子女若出了事,自是做母亲的最心疼最难过,晴姐儿长成了大姑娘,我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对她不利?”
这样的想法说法着实很有说服力,但凡是当了父母的,定是疼爱自己的儿女的,又怎么可能反过来对他们下手?
虎毒焉不食虎子,更何况是人?
宁嬷嬷在一旁抹着泪,一边却是留意着各人的反应和神态,咋一见刘姨娘三两句便把不利于自己的局面给反转,不由急了,频频往床上的那人看去。
苏念晴心里自然也急,心中只想着要如何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刘姨娘的头上,便嘤嘤哭开了:“……姨娘定是因为我在汪府失尽了颜面,成了王公贵族口中的一大笑话,觉得我让她蒙了耻辱,故才对我有了杀机。”
这一哭,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而这一番话出口,更是使得在场的人面色各异,当中,却属刘姨娘的脸色最为难看。
她喃道:“晴姐儿……”眸子一下子红了。
饶是手段多得数不清的刘姨娘也受不住又被自家疼爱的女儿如此又补上一刀。
那模样,看起来分明是又愤怒又失望,却又苍白无力。
却在这时,刘姨娘身旁的碧桃站了出来,神色中带着些许的不安,她朝苏老夫人福了福,这才脆声道:“老夫人,奴婢能否看看那些汤碗及碎渣?”L
☆、第一一零章 证实清白
气氛正僵时。
碧桃这么一说话,倒是转移了在场的人的注意力,宁嬷嬷的双眸滴溜溜转了一圈,忽地用手指着她道:“当时,碧桃也是随着刘姨娘来的,她也能作证那盅汤是刘姨娘送来的。”
眸子亮了亮,转而热切严肃地看着碧桃说道:“碧桃你可要说实话,可不能因为刘姨娘是你的主子而包庇她,这可是关乎到二姑娘的性命!”
碧桃白了宁嬷嬷一眼,并不接她的腔,又恭恭敬敬地向着苏老夫人行了一礼,道:“刘姨娘因着担心二姑娘的伤势和身体,这几日确实都有送盅汤过来,二姑娘也连续喝了好几日,一切都好好的。今日这盅汤却检查出被下了毒,奴婢也惶恐不已,便想确认一下投进去的是什么毒药。”
苏念语道:“碧桃是否有这么厉害,看一看闻一闻便能知道是什么毒物?”
这会,刘姨娘的面色没好看多少,冷着声音解释:“碧桃对药理一直很有兴趣,平日里一得了闲便会学着分辨,久而久之,倒也懂得了不少,除非是不常见的或是无色无味的,要不她总能看出个大概。”
就因着碧桃懂得了这些,在刘姨娘的身边倒是帮了她不少忙;只是,以往都是她神不知鬼不觉地设计他人,今日,却是反过来用在自己女儿的身上……果真是造化弄人。
刘姨娘想到这些,整个心肝都在疼。
苏念语点了点头,却是不知碧桃有这样的本事。
转念一想,自母亲去世之后。府中几乎就没再给她添过弟弟妹妹,难不成也是和刘姨娘有关?只要她暗中让懂药理的碧桃给各个院子的吃食掺了药,自是生不出来孩子的。
苏念语不由拿眼瞅了瞅碧桃。
却在这时,碧桃已经得了苏老夫人的允许,到了桌几边上查看了汤碗及盅汤。又拿了勺子舀了些汤水出来,看了看,又闻了闻,甚至还拿手沾了点汤汁在口里试了试味道,才拿了自己的帕子掩着嘴吐掉。
“可知道是下了什么毒?”苏老夫人缓声道。
碧桃福了福,才轻声道:“回老夫人。方才奴婢试了试,发现那汤水气味浓厚难闻,味道更是甘苦难以下咽,若奴婢猜得没错的话,那毒物应该是丹参草。丹参草药性十分强。若是不慎吃到,很有可能会因此丧了命;偏偏此物在乡间田野都有生长,想要弄到并不难。”
顿了顿,碧桃忽地跪了下去,“恕奴婢直言,下了此毒的人定是知道丹参草的药性,故奴婢方才在盅汤中只找寻到了两小截丹参草,汤水中的毒性并不足以毒死一个人;好在二姑娘应该也只是抿了点。所以二姑娘并无性命之忧,只是……”
说到这里,碧桃却是止了住。只把头垂了垂。
苏老夫人只听到一半,面色并没有缓下来,知晓碧桃截住了话头,估摸着接下去要说的话有些顾忌,便挥了挥手,道:“但说无妨。”
碧桃这才磕了磕头。略略瞟了眼已经从榻上坐起来的二姑娘,道:“……奴婢曾经听刘姨娘说过。二姑娘不喜苦的东西,那汤水气味又难闻。为何二姑娘还是会喝下去?”
苏念晴未料到到最后,碧桃会把问题抛回到她的身上。
原本她听得碧桃竟准确无误地猜出了那药物,心里便是一惊,只是因着大伙的注意力不在她这里,故而无人发现她的不对劲;勉勉强强装作若无其事,把碧桃的话一琢磨,她这才听出了碧桃的弦外之音。
不禁眼圈都红了:“我自是因为那汤水是姨娘送过来的,并没有半点怀疑;虽然味道闻着奇怪,却并没有往的地方想,等喝了两口方觉得拗口,这才没继续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会自己下毒给自己喝?”
眼眶中的眼泪哗哗往下滴,苏念晴拿着帕子拭了拭,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又是惊又是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