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他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了一物摊开在他的大掌心里,冷冷地看了看,忽地手一抬,一方帕子便从他的掌心掉到了地上,声音平淡无波。
“本以为遇到了个不缠人的,却是个……眼光差的。”
司徒楠?竟是看上了个成天泡在女人堆里的浪.荡公子。
立在一旁的护卫立时噎了一噎,总觉得自家主子的关注点放错了地方。
司徒楠是不是人渣暂且不讲,道人是非、与人私会应该是足以说明苏二姑娘的人品是有问题的,枉费之前他还曾在心里为她和自家主子作了有无在一起的可能。
若主子觉得苏二姑娘的庶女身体不成问题,那么什么就都不是问题,就算老爷夫人反对,可还有个主掌天下生死大权的圣上压着啊!
圣上又是个百般宠着自家主子的主……
好在先一步出了这事,主子这边连苗头都还没燃起,就先被啪的一声扑灭了。
倒不失为一件幸事。
身后,三位男子已经在谈笑间走到了休息的地方,玄衣男子手中握着刚刚泡好的热茶,含笑望向立着的那道身影:“舒白,你不想射箭也罢,过来喝口茶润润嗓子也好。”
凌舒白转了个头,应了声,“你们先喝着。”
本是想直接回去,却又看了眼他刚刚丢弃的东西,淡淡对着手下道:“烧了吧。”
护卫立刻就俯身捡了那帕子又一收,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而后站得笔直,等着主子继续发布命令。
凌舒白却挥了挥手,“太子唤我过去了,你也先去办事吧。”
一说完,便往回走。
而苏府里头的苏念语,这会儿却是莫名其妙地连打了三个又急又重的呵欠,差点没把眼泪蹦出来。
正在边上为她挑选着各色丝线的元秋看了看她,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去给她倒了一杯水过来,道:“姑娘千万别着凉了。”
苏念语接了水,笑道:“天气渐热了,我怎么会在如此温热的天着凉?不过是寻常的呵欠罢了。”
元秋应了声,便又继续方才手中的活儿。
却不想,苏念语才在桌边静静看了一会书,便听得外头有人敲了门,待她道了一声请进之后,元香便急匆匆进了屋来。
“姑娘,奴婢有话要跟您说。”
元香说着,便匆匆又把门带了上,复喘着粗气大步走到了她的身旁。
苏念语放下了书,抬眸看她。
元香虽性子好动一些,却也是个做事稳重的,如此刻这般鲁莽的,倒是极少见,定真的是有什么急事了。
她忙道:“你先缓一缓,再与我好好说一说。”
元香却是连连摆手,狠狠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气息才略微顺了些,便说起事来:“方才奴婢出去做事,正好见到老爷往宁容院去了,奴婢想着老爷定是去找老夫人说说话,也并没往心里去。方要离开,却见亭廊边上的树丛中出来了一个人,见老爷走远了,忙躲躲藏藏跟在几步远的地方。奴婢一看那人,竟是刘姨娘身边的碧桃,觉得事有蹊跷,奴婢便也跟了上去;如此一人跟着一人的情景,直到老爷进了宁容院才打住,碧桃见老爷进去了,便喜着一张脸走了,奴婢也赶紧返了回来,告知姑娘您这一诡异情况。”
苏念语蹙着眉,早已没了方才看书之时的闲情逸致。
如元香所说,父亲去看望祖母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碧桃却鬼鬼祟祟跟在父亲身后,又在父亲进了宁容院之后欢喜离去,这点让她有些想不通。
碧桃是刘姨娘的大丫鬟,难不成父亲这次去宁容院,和刘姨娘有关?
苏念语想了半晌,又回忆起上世这个时候府中大概发生了什么,却只想到了徐嬷嬷的事。
若是她记得没错,徐嬷嬷大概是在这几日里丧了命,如今,徐嬷嬷被她说服要留在院中不出去,眼下倒是平安无事的。
苏念语还是什么都没想到,可又隐隐觉得父亲去宁容院的这一趟,定是非同寻常。
她和刘姨娘算是撕破脸的,凡事和刘姨娘有关的事情,她定要尽最大努力得到消息,自己才有把握一些。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也趁这机会去宁容院走一趟为好。
便唤了元香元秋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梳妆整理了一番,这才也匆匆往宁容院而去。
苏念语到的时候,祖母屋里的门是敞开的,这使得苏念语稍稍放下了心,这说明祖母与父亲之间的谈话并没多深入,或者不需忌讳;婆子恭敬地把她引进屋里之时,祖母正坐在主位上,右下位置就坐着她那俊逸的父亲大人。
苏念语笑着一一行了礼,“祖母安好,爹爹安好。”
苏老夫人面上没什么笑意,许是因着近来府中出了事,心情不算特别好,不过是朝她点了点头,让她也坐下。
苏老爷却是跟她招了招手,笑道:“语姐儿来坐我边上,爹爹好几日都不曾和你好好说说话儿了。”
苏念语含着笑,便在他身边落了座,“女儿也不知这会儿爹爹会到祖母这来,实在是赶巧。”
苏老夫人望了望她,“语姐儿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事?”
苏念语便收了收笑意,神情中添了一丝肃然,“不瞒祖母,孙女十分担忧二妹妹的伤势,特别是她两颗已经掉落的门牙,着实不大好。孙女想问,可有什么法子能让二妹妹恢复原来的样子?”L
☆、第一零四章 父亲之意
苏念语提的这个问题,也正是苏老夫人此刻迫切要解决的问题。
晴姐儿虽是个庶女,却颇有大家闺秀的范,虽眼下有些闲言碎语缠身,这门面上的事儿却总是要想尽办法解决的。
至于那些闲话从何而来,她那日在语姐儿来请了罪之后,便立刻让人去调查,结果则是让她失望的。
好在语姐儿在得知被晴姐儿道了是非之后,表现得十分宽宏大量,给苏府挣回了面子,倒是有几分嫡女的样子了……
至于晴姐儿和太仆寺卿之子司徒楠之间的事,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绸缪一番。
如今听得苏念语如此一问,苏老夫人便把带着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坐在自己下位的儿子。
在两个孙女回了府的第二日,她便找了苏然,把晴姐儿的事儿简单一说,又提了自己的补救方法,当时苏然虽对晴姐儿难掩失望,却也点头应允,不过行不行得通得等几日才有回复。
恰好现在人来了她这里,她可以顺便问一问:“宫中的太医可请得动?”
苏然这才正了正脸色,道:“御医虽不好请,好在太医院此刻不算特别忙,倒真的被我请到了一名御医,不过这名御医要过几日才得空来府中先看看是何情况。”
苏老夫人神色一松,连连点着头,“这就好这就好,御医倒是帮了我们个大忙,到时候定会好好酬谢他。”
苏念语忙跟着附和了两句,心里倒生出了一些遗憾,二庶妹这运气还不错。毁了的门面竟还是可以修补回来;即便如此,她与男子私会的风言风语只怕也停歇不下来的。
左右日子好不到哪里去。
因着已经预约了一名御医的缘故,屋子里头的气氛倒好了些。
苏念语抿了抿茶水,见祖母和父亲一下子没了交谈,便知道二人所要说的事情是在避着她。便放下来茶盏,起了身笑着道:“想来祖母和爹爹还有事要商量,我留下也帮不到什么忙,便先告退了。”
说着,便准备往外面走。
却被苏然喊了住:“语姐儿留下也好,帮着参考一番。”
苏念语回了头。正好见到自家爹爹对着祖母道:“这事儿语姐儿也是迟早要知道的,我倒觉得她坐下一起听也不错,到时候总是要让董府知道的。”
如此一说,苏老夫人也答应了。
苏念语便也走回了原来的位子上。
苏然缓缓抿了一口茶,眉头微微皱起。似是在想着要如何表述比较好。
等听得苏老夫人催了催他,他这才肃然道:“今日我来母亲这里,是为刘姨娘的事情而来。”
苏老夫人一听说和刘姨娘有关,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到底是记着这些时日刘姨娘母女给苏府惹下了不少麻烦,又都是苏老夫人忙活着给她们收拾烂摊子,本就心里不舒坦。
这会儿见自家儿子一开口便是要说和她有关的事,只是淡漠地望了他一眼。并没搭话,却也没拒绝。
苏念语便知道,祖母还是想听父亲说下去的。
苏然到底也是了解母亲的。也知道苏老夫人的意思,他眼神闪了闪,缓声道:“……母亲也知道晴姐儿近来蒙了耻辱,也一并给苏府蒙了羞,我自也是十分愤怒,可刘姨娘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顿了顿。又道:“晴姐儿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规规矩矩,十分懂事知理。这些年随着她的长大,名声倒是传得家喻户晓的。至于在汪府宴会上出的事……也着实让我措手不及。如今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在这里怪来怪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想办法解决;之前我听刘姨娘说,晴姐儿因为她的庶女身份在宴会上受了不少的委屈,我方才一想,兴许关于晴姐儿的那些谣言便是因此被谣传的也不一定,所以,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苏然说到这里的时候,面目凝了凝,拿眼看向了苏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