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本还以为她性子不错的。还打算结交的,如今看来。怕是不能的。”
“……”
闺秀们惋惜的惋惜,不屑的不屑。无一不是透露着在一日之内,让她们对她的行为品德有了怀疑,更是方才获知她是由姨娘带大的事实。
苏念语意识到引起这些反应的是自己,简直欲哭无泪,恨不得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只恨自己被气得糊涂,又急着要挽回自己的声誉而匆匆出声,从而犯下了如此严重的口误。
姨娘这两个字有多敏、感她亦是知道,在这些几乎都是嫡出的闺秀眼中,姨娘不过是比丫鬟高级一些,自己却是在比丫鬟更高级一些的人身边长大,无疑会让眼前的这些人看轻自己太多太多……
她心焦欲辩,却是不知要从何说起。
急到深处,竟泪花不由自主地往外冒,六神无主。
苏念语把这一切看在眼中,猜测着众人应该对她的这位二庶妹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便决定开腔帮了她。
毕竟,她带着二庶妹出来赴宴,在外代表的就是整个苏府,再闹下去便太过分了,总是对苏府影响不好,该保全的她还是得选择保全;再者,现在的局势,已经算是对二庶妹不轻的惩罚,只怕她和刘姨娘精心布置的局从这一刻开始便要被毁了。
虽然觉得大快人心,苏念语还是觉得,回了府再好好回味一番也不迟。
眼下,便是先帮着二庶妹收拾烂摊子。
她上前将崩溃抹泪的二庶妹扶了扶,却因着二庶妹正处在绝望之中而被甩了一手,已经忘却考虑了她这任性一甩,那些闺秀们又会如何看她。
汪旋虽对苏二姑娘没好感,却也知道她身为主人家,不能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平白让苏府成了笑话,这会儿已经在吆喝了:“……再往桃林里头走,我早些时候倒遣了下人开辟了一汪池水来,里头养了好些名贵好看的鱼儿,不如我带你们过去瞧一瞧。”
众闺秀知道汪旋这是在帮苏府两位姑娘圆场,倒是配合,纷纷三三两两手挽着手,摇曳着柔软的身段出了亭子。
待那些闺秀们被领出了老远,苏念语这才冷声道:“收起你那些不值钱的眼泪,也收起你的小性子,这里可是汪府,不是你的沁竹居,若是让苏府的名声受了损,只怕祖母不会饶了你,到时候,我便等着看你的笑话。”
苏念晴被她这么一激。当下就打了一个激灵,想起了家里头还坐镇着威严的祖母,自己苦恼丢人现眼也就罢了。真影响到苏府的名声,她真想不出到时候有谁能保的了她。
登时努力地把鼻子吸了吸。稳了稳心神。
一抬头,才见方才满人的亭子空空如也,紧绷的心这才放了放,想着徐曼儿自从一回到这里,对她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不由又怨恨看向了她:“是你,定是你在我和徐曼儿之间动了手脚,要不然。她不会如此污蔑我!”
苏念语淡淡看她,“污蔑?难不成还真是徐曼儿冤枉了你?”
苏念晴一口咬定,嘴硬道:“自然是的,我方才不过是被逼急了才认错的。”
左右她只和徐曼儿说过,眼下她又不在,只要她不松口,长姐自然也是拿她无法的。
却不想,长姐道:“我又不是听她说的。”
“那你又是从哪得知的?”
苏念晴方一问完,便猜到了另一种可能,还没待她反应过来。长姐已然扯着道笑容淡淡应了:“是我自己听到的。”
“……”
不过是几个字,断了她所有的妄想和侥幸。
苏念晴羞愤难当,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是当场被长姐抓了个现行。本以为是徐曼儿受了长姐的挑唆利诱,这才把她出卖,不曾想,竟是如此!
一时之间,心头只恨今日自己的时运太背,却没有半点自己做错事的念头,只怒着一双眸子理直气壮地瞪着她。
苏念语看着二庶妹那红肿的双眼以及里头布着的血丝,也不计较她的态度,一是此刻在汪府。私事再大总不能在主人家的眼皮底下解决,难看得紧;二是今日她是来赴宴的。本就该欢欢喜喜的,莫为了二庶妹这点破事坏了心情。
当下只是给了她一个眼神。轻声道:“一切还是等回府了之后再计较吧。”
倒是说得云淡风轻的,却是听得那痛哭过的少女满脸惊骇。
苏念语却是不顾她,自个儿也甩着袖子出了亭子。
方才汪旋所说的那汪池水在何处,苏念语倒也是知晓的,不仅知晓,还称得上是熟门熟路。
她甚至知道那汪池水里头好些稀有鱼种还是父亲送的,犹记得汪旋刚收到那些五彩斑斓的小鱼时欢欣鼓舞的模样,就差当菩萨供着,还自个儿偷偷乐了好几日。
她一路往里走,本是想着到里头去寻她们,不料,只行到半路,桃树边上的一块大假石后竟闪出了一位熟人。
“念语,快过来。”
汪旋笑意盈盈地朝她招着手,又拿眼觑了觑她方才走出来的那座凉亭,眸中掩不住的笑意。
苏念语走了过去,道:“你不是带着她们去看鱼了?”
汪旋道:“我让丫鬟先带她们过去了,自己寻了个话头又潜了回来看热闹,你倒是没让我失望。”
苏念语抬头望天,“我的庶妹在有我的场合都敢道我的不是,我自然不会放过她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她自然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汪旋冲她笑,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啥时候有热闹可要知会我一声,别像方才一样给我使了个金蝉脱壳,你利用一杯茶水让她们翻脸的事儿倒是害我只能从丫鬟口中得知一二,还得靠自己想象出大概是怎么一回事。”
苏念语想扶额,“你就不能当个像潘静若那般的大家闺秀吗?”
汪旋连想都没想,“不能,像她那般笑不露齿的淑静小姐,那得少了多少乐趣。”
苏念语也知汪旋就是这般的性子,索性就不再说话。
倒是汪旋贴近了她,小声道:“你父亲近来如何了?”踌躇了一番,又道:“许久未见了,你父亲竟没托你带个小东西小物件的送给我?”L
☆、第八十八章 汪旋情意
汪府和苏府一向走得很近,苏念语曾经听斯文俊逸的父亲说过,他与汪旋的父亲汪都司是在进京赶考的路上相识,又相互觉得对方人品不错,从而结成了兄弟之交。
二人感情自然不在话下,只要一有空闲,便会相约着喝喝茶下下棋,汪都司只有一个正妻,并无其他通房姨娘,在三妻四妾十分盛行的当下能保持只有一名妻室,自是相当不容易的。
就因为如此,又和他本身偏爱女儿的缘故,汪旋便成了他的宝贝疙瘩,一旦与她的父亲苏然相聚,总会带上汪旋一同前去。
即便是汪都司和夫人偶尔有应酬在身,需要离家一日半日的,他亦是经常把小汪旋托付给苏府帮忙照看,说是让她一人在府中不放心,若是送到好友家里来,定能得到好的照顾,还有苏念语这个小玩伴陪着她,才不至于让她感到无聊。
为此,她和汪旋之间的友谊自是十分坚固的。
纵然关于她的传言满天飞,汪旋依然不避嫌地来找她玩,来苏府倒是来得越发勤快,两人要好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的父亲。
当年的小丫头片子汪旋,喜欢的人正是那内敛俊逸的翰林院学士苏然!
所以才有了此刻汪旋两眼希翼望她,问了她的父亲到底有没有送她小东西的事儿。
汪旋在信任的人跟前十分坦率,她对父亲的情意,苏念语也是有所察觉的,那日她问了她,得到了汪旋痛快的肯定答案。
她却是还没调整好接受一名只比她大了两岁的小继母,想着汪旋若真成了父亲的继室。她便一跃成为了她的母亲,原本是汪旋汪旋的喊,以后却要改口喊母亲。这辈分一下子就差了个天南地北,委实是个不小的问题。
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她的父亲拿主意,她虽老大不乐意,却没少跟父亲旁敲侧击的,得出的结论却不大乐观。
苏念语斜了汪旋一眼:“你又不是不知我爹爹的意思,何必一直念着他?再者,你在他的眼中,就好比他的另一个女儿一般,他和你的父亲又是陈年好友。他怎么可能会动不该有的念头?身为翰林院学士,更加注重礼义廉耻方面,首先他就过不了他的那一关。”
汪旋为此也没少头疼,可又是个死心眼的姑娘,人家是不敢要,她却是偏要;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不去想要嫁个什么样的书香门第、门当户对的俊俏公子,偏偏就一心念着女儿快要和她一般大的苏大学士。
她自然也是怨气多多:“我一个姑娘家都不在乎这些,他一个大男人还想这些做什么!”
苏念语还能说什么?
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好友。性子倒是一个比一个还倔,她作为夹在中间的那人儿,虽没表现出来。却是最为难的。
想了想,她还是多劝了汪旋一句:“汪旋,你已经十六了,若再不嫁人马上就要变成老姑娘了,你自己想想你的婚事都把汪叔叔汪婶婶给急成了什么样,再拖下去,只怕讨不到半点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