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晴想辩解,苏念语却没给她机会,转而对着刘姨娘似笑非笑道:“姨娘,你也看到了,当着你的面,二妹妹都能骂我是恶人呢!方才你不在的时候,二妹妹又是如何说我骂我,想必你也想听听。”
苏念晴恨得牙咬咬,“我不过是骂你,你却是泼我姜汤还罚我下跪!”
苏念语一只手撑在桌几上,懒懒道:“你不是也泼了?”
“那下跪呢?”说到这点,苏念晴觉得最不堪,一屋子的人看着,她的好名声好闺誉一并给毁了。
却只得坐着的那贵女轻轻一句:“你犯了错,不该跪吗?”
苏念晴气得简直要吐血,红唇颤了半天,才尖叫道:“你……你这个狠心的恶人!”
苏念语原本是神情清幽,却在眨眼间忽地变了脸色,厉声道:“是谁让你起来的?给我回去跪着!”
吓得一旁的碟玉和琉璃一同失了血色,又跪了回去。
苏念晴自然不允,死命揪着刘姨娘的袖子,哭着道:“姨娘,您看她……”
刘姨娘原本脸色就不佳,又因为是急匆匆赶来,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默默不响听了半日,才听出了点门道来。
简单说,就是苏府的大姑娘和二姑娘闹翻了。
瞧大姑娘悠哉悠哉不痛不痒的模样,再比较自家女儿这被气得恨不得把大姑娘撕了的神情,刘姨娘只觉得心口疼。
又听得大姑娘拿着嫡女的架势喝令自家女儿跪下,她忙拉下脸色,佯装怒道:“晴姐儿,瞧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怎么能说大姑娘是恶人?你果真是个不懂事的!还不快跟大姑娘道歉!”
刘姨娘脸色怒意弥漫,表面上看着好似是在教训二庶妹,苏念语又怎会不知,刘姨娘是想以退为进。
若二庶妹乖乖听刘姨娘的话,低头认错,刘姨娘势必会趁机劝她免了二庶妹的罚跪。只是可惜,刘姨娘这个自产的女儿似乎没能体会生母的用意,竟用恨恨的目光将刘姨娘望着。
她松了刘姨娘的手臂,震惊道:“每次都是她的错,为何您总是要我道歉!我才是你亲生的,为何你老是疼她更多?”
刘姨娘的脸色黑了黑,胸口也跟着起起伏伏,竟没想到平日里十分极通透的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什么疼不疼的,亲不亲生的,就是因为她才是她亲生的,她才得步步走好,给她收拾烂摊子!
低个头认个错怎么了?真当大姑娘好拿捏的!也不想想,若不是董氏死了,她们又在她最脆弱的时刻趁人之危,只怕大姑娘要一心一意信任她们不容易。
偏偏她还是一个小姑娘,不懂珍惜,一个不开心不乐意,想毁了,便毁了,那还不是白费了所有的心血和心思!
刘姨娘在心里闷着气,回看着自家女儿的眼神越发带着恨铁不成钢。
可在苏念晴的眼中,姨娘不说话,只拿眼瞪她,分明就是被她猜中了心思,要不的话,每次她和长姐起了冲突,姨娘为何都会站在长姐那边呢?
就算长姐对她们有用,也不至于对长姐比对她好……
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苏念晴唇角抿紧,打定主意不低头;苏念语却是从中看出了端倪。
刘姨娘僵着脸不说话,委实是有些私密话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说出口,只能等门一关,两个人面对面好好聊上一聊;想说点场面话吧,又觉得这会儿若再开口,恐怕自家女儿会恨死她。
遂,她心绪转了转,便打算从大姑娘下手。
坐在软塌上的那美丽少女却道:“刘姨娘,你还是先听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再来计较也不迟。”
☆、第四十三章 阴险心机
外头雨将歇,至少那雨滴落地所发出的沙沙声小了许多。
因着苏念语这一提醒,刘姨娘得以坐在软塌的另一边缓缓气息,苏念晴还在气头上,本也是要寻个位置坐下休息,却被苏念语喝止。
她笑了笑,看似好言好语:“二妹妹还是回去跪好吧,你这出以下犯上、不听惩戒之事若传到祖母耳里,怕是连刘姨娘都会一起连累的。”
却是一句一句刺到了苏念晴的心窝窝里。
苏念晴虽在盛怒之下,并不待见刘姨娘,却是十分看重祖母的。
纵使和刘姨娘闹别扭,总归是血亲,没有过不去的坎,祖母则不同。祖母虽待她极好,却十分重礼仪,上次长姐当着那么多大家小姐的面失了面子,若不是因为她摔重了,只怕祖母不会轻饶她;嫡女犯错都如此,她区区一个庶女,若自己在玉兰苑顶撞并不尊嫡女之事传到了祖母的耳中,只怕她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而刘姨娘是她的生母,这教子无方定也是要扣在她头上。
祖母,才是厉害的。
苏念晴最终还是恨恨地跪了下去。
刘姨娘脸上并无笑容,端着的茶盏在手上晃了一圈便又回到了茶几上,一并转过头来不去看自家女儿那委屈的模样。
当真是心口一阵疼过一阵。
她便先开了口,转移注意力,亦让人说说在玉兰苑终究发生了什么事。
苏念语的双眸很是自然地落在了跪着的两个丫鬟身上,似是想了想才淡淡道:“若是让玉兰苑里的人来说了这事,怕刘姨娘会觉得有失公平,不如就找在场的其他人来说吧!”
苏念语的意思是让碟玉或者琉璃亲自说,方才发生的时候有一屋子的人,更何况是她的地方,就算碟玉和琉璃对二庶妹忠心耿耿,始终是不敢胡乱说话的。
却不想,刘姨娘一个侧眸,就把目光定在了默默坐在一旁、至始至终都没吭声的少女身上。
“三姑娘,想必你也是从头听到尾的,不如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刘姨娘说得很温和,看起来很和蔼,苏映月拽着绢帕的手却是一顿,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灰白。
她抬了抬眼,飞快地瞥了眼刘姨娘,见刘姨娘正直直盯着她看,又飞快地别开了眸子,惊慌失措:“我……”
刘姨娘却是咄咄逼人:“不过是让你正正经经说件事情,不必如此紧张。”
苏映月一脸快哭的神情,眼中流露着哀求。
苏念语如何不知道刘姨娘是什么心思,指名要让三妹妹来说这件事,无非是觉得以目前这样的情况,三妹妹来说是最为合适不过了。
若是由玉兰苑的丫鬟或者三妹妹身边的人来开口,左右都不会偏离事实;如此一来,若真的是二妹妹的错,那身为嫡女的她教训身为庶女的二妹妹便名正言顺;可若是由三妹妹来说这事实,那变数就大了。
三妹妹之所以不受宠,除了生母肖姨娘不争宠之外,还和她性子沉静独来独往有关。
肖姨娘和三妹妹就守着自个的院子过日子,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能见到之外,几乎安静得会让苏府上下忘记还有她们这一对姨娘庶女。
不和掌中馈的刘姨娘亲热,也不和苏府唯一的嫡女苏念语亲近,故在刘姨娘眼皮底下才能平安无事。
却也因为如此,遇到事情的时候往往是第一个会被扔出去当炮灰的。不站队的人在刘姨娘的眼中就是个异数,一推出去了,就能从她的回答之中得出她心中所想。
就看她的答案是有利于谁了。
刘姨娘果真是有办法的。
眼见着三妹妹无辜受了牵连,竟被刘姨娘一不做二不休推上了风浪尖口,意图让她作出抉择,何尝不为难呢?说到底,肖姨娘和三妹妹不过是想明哲保身罢了。
气氛一致很紧张,苏映月双手绞着帕子,小声道:“我方才刚好去了另一个屋子清洗并包扎了伤口,并不知晓事情是何样子的……”
苏念语恍然,不由多看了眼苏映月。
没想到平日里默默无闻的三妹妹竟也是有玲珑心思的,知道避开来保全自己不被卷入麻烦之中。
能在最适当的时候做出最适合自己的举动,绝对是个心思细腻的。
苏念语勾了勾唇,对着刘姨娘道:“三妹妹受了伤,去别的屋里上药也是正常。”
略一沉吟,又道:“三妹妹是不知情的,不如就让碟玉或者琉璃来说吧,总归不会冤枉了二妹妹。”
刘姨娘心想也只能如此,在苏念语提到跪着的两人之时,厉害的眼神也随之跟了过去,看得偷偷抬眼的碟玉和琉璃不由变了脸色。
那样犀利的眼神无不是在警告她们要好好说话……
二人低垂着头,却是快要哭了,若她们说的“事实”是利于二姑娘的,那势必就得罪了大姑娘;可若是照实说了,刘姨娘和二姑娘肯定不会放过她们。
她们怎么说,都是不讨好的事情。
又偷偷抬头望望那坐着的少女,却见那少女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又淡淡补了一句:“想必,也不会惹我不欢喜,我若不痛快了,就会手痒,这一手痒……”就喜欢打人罚人。
苏念语倒没把后面这句话一并说出口,看到碟玉和琉璃的越发惨白的脸色,想来也知道她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这威胁人的事情,并不是只有刘姨娘会的。
刘姨半真半假笑道:“大姑娘莫不是在威胁碟玉及琉璃二人?”
苏念语却也是看着她笑道:“刘姨娘管理这么大一家子,肯定是晓得有些时候下人也着实不老实,我不过是想让她们好好开口说话,省得大家都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