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姨娘这会儿话锋一转,让管事嬷嬷把在沁竹居当差的所有丫鬟婆子都集中到了院子里头来。
苏念晴自是想不通刘姨娘为何要这么做,却知道姨娘做事自有她的原因,便只是静静陪着坐在贵妃椅上。
待人都来齐了,刘姨娘才沉了沉眸子,淡淡道:“……我方才看了看被打死的老鼠,全身脏兮兮的,不仅个头偏小,就连四肢都略微短小,皮毛也没那么顺滑,根本就不是生活在宅子里头的这种家鼠,而是野外的田鼠!”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姨娘顿了顿,声音陡地变厉:“我倒是想问你们,好端端的一个沁竹居,连只大点的虫子都没见到过,今日为何会有外头的田鼠蹿进来?难不成它还会从天上飞下来不成!”
苏念晴听得刘姨娘如此一说,这才反应过来,“姨娘,您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把田鼠放进我的屋里?”
刘姨娘嗯了声,皱眉对着自己女儿道:“晴姐儿,你也该长长心了,今日若不是因为我有事需要过来找你一趟,你岂不是要被人算计了都不知晓?”
苏念晴面色愧疚,唤道:“姨娘……”却是没了下文。
如今被刘姨娘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她只能先把自己过来沁竹居的目的放一放,一心想着要把在背后搞鬼的人给揪出来才安心。
她端坐在贵妃椅上,面带怒气,那微微挑起的凤眼更是让她看起来阴狠了不少,她抿唇静静看了跟前大气不敢出一声的丫鬟婆子一圈,才又幽幽开口道:“想来能把田鼠带进沁竹居甚至是晴姐儿的闺房,定是院子里的人了。若是你现在自己站出来承认,我还能从轻发落;若是让我着手查出是谁,必杖毙!”
“对,就算姨娘愿意从轻发落,我却不能答应。”苏念晴这会儿终于缓过神来,咬牙切齿道,“我虽也是第一次见到田鼠之类的东西,可是却听人说起过,田鼠身上携带不少的脏东西,容易致人染病,若是不慎,则有可能会因此丢了小命……也不知是谁如此居心不良,竟是想置我于死地!”
丫鬟婆子们哪曾想到这些?原本以为不过从别处跑进来了两只老鼠,如今打死了便过去了,哪里想到竟是有人暗中放进来的?
均面面相觑。
又恐刘姨娘和自家姑娘怀疑到自己的头上,纷纷开口证实不是自己做的,一时之间,人人面上都带着急色,七嘴八舌的,听得坐在贵妃椅上的母女二人头皮发麻。
刘姨娘揉了揉额头,厉喝:“够了,都别再说了!”
乱成一团的场面这才堪堪控制住。
等静下来了,反而听到了一阵呜呜的哭声。
一开始,站在一处的丫鬟婆子倒没发现异常,等听清了确实是有人在哭,这才慌忙私下找寻。
这一下,倒很快便找出了哭得很是伤心的人儿——二等丫鬟雨桐。L
☆、第一六九章 训斥说教
大伙见雨桐哭上了,不自觉地给她让出了道,心中均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刘姨娘和自家姑娘方一放话要严惩把老鼠放进屋子里来的人,雨桐这厢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答案倒是十分明显,怕就是这个雨桐犯下的错事。
刘姨娘看了看她,脸色阴沉:“别只顾着哭,快些过来回话。”
雨桐这才被人一手拉到了刘姨娘跟前,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哭着道:“刘姨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并不是要害姑娘的……”
刘姨娘居高临下道:“是你把田鼠放进晴姐儿的屋子里的?”
雨桐含泪点头,下一刻却是不住磕头,“奴婢真的不是要害姑娘的,请刘姨娘明鉴,刘姨娘饶命啊!”
刘姨娘道:“你为何要如此做?”
雨桐见刘姨娘给她解释的机会,不敢有所隐瞒,忙托盘而出:“……昨日是奴婢进来收拾的屋子,见桌几上有一碟七巧玫瑰糕,看着十分嘴馋,便趁无人之际包了两块带走了。又恐碟玉姐和绿枝姐回来之后发现点心少了会深究,奴婢便趁外出之际到街上买了两只田鼠回来偷偷放进了姑娘的屋里。奴婢只是想,万一真被发现少了两块点心,到时候可以嫁祸给那两只田鼠,奴婢真的没有害姑娘的心思,刘姨娘明鉴啊……”
雨桐说着说着,便又磕上了头。
苏念晴听完之后,自是一番大怒,蹭的一下从贵妃椅上站了起来,“好你个狗东西,连主子的糕点都敢肖想。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姑娘饶命,奴婢昨日忘了用膳才会肚子饿,故没管好自己拿了两块七巧玫瑰糕,奴婢这是第一次犯错,以后万万不敢再犯,求姑娘再给奴婢一个机会……”
苏念晴气得把茶盏都扔了过去,“真是个胆大的。竟还敢狡辩!”
茶盏砰的一声。砸在了雨桐的身上,烫得她嘶的一下吸了口凉气,却是不敢喊痛。
正想唤了两侧的丫鬟婆子上前把雨桐拿下。却是有人抓住了她的素手,她低头一看,竟是姨娘。
刘姨娘皱眉看着被气得小脸红红的自家宝贝女儿,忍不住道:“晴姐儿。你这性子要改一改,一点点小事都能让你大发雷霆。以后若是给好人家当媳妇,你这样子断断不行的。再者,我这边事情还没问完呢,你这就把茶盏给扔上了。成何体统?”
苏念晴本欲反驳,却在听得“给好人家当媳妇”时,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吞回肚子里去。
忍不住就想起了心上人许令辰。
许令辰如今是监察御史。他的父亲许君正却是正二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可是彻彻底底的“好人家”。那样的大好之家。对媳妇儿媳妇要求自然更高,她确实是要听姨娘一言,好好压压自己的性子才是。
可想着自己差点被田鼠给害了,苏念晴便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姨娘,您也知道那田鼠的危害有多大,女儿这是气不过才如此;再者,院子里的人做错了事,总是要责罚的,我这也不算乱来。”
咋一听似乎有礼,刘姨娘却还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晴姐儿,你如今也十三了,从小跟在我身侧,按理说应该是看过许多我对宅内事情的处理,你怎地就一点都没学会呢?以后你若是当了主母,以你这般性子定是使不得,动不动就拿东西砸人,无人会真真正正信服你。”
苏念晴咬着唇,只能点头。
刘姨娘又怎会不知道如今女儿不过是表面看着温顺罢了,心里头却不一定是觉得她说的是对的,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后悔自己从小就把晴姐儿护得太严实,导致如今,丁点大的事儿竟都不知要往下想,她在教她要如何做才好之时,偏偏她又听不进去……若是人精一般的大姑娘遇到此番这种事,只怕这会儿已经把事情很好地解决了。
这么一想,刘姨娘的两道眉头更是锁得紧紧的。
又觉得此时并不是思量这些的时候,总归自己还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还能帮这晴姐儿。
便正了正脸色,审视起了还在不停落泪的丫鬟。
真要说起来,刘姨娘对跟前犯事的丫鬟还是有些印象的,不仅是她,就是整个沁竹居里的丫鬟婆子,她都是有些眼缘的。
只因为了让她的晴姐儿能无忧无虑地长大,院子里的人几乎都是她一手挑下来的,就是后面的绿枝,也是被她一眼看中,遣过来放在晴姐儿身边,更好地护着她。
她凝了凝眉,“你叫雨桐?”
雨桐一愣,压根就没想到刘姨娘竟能叫出她的名字,她忙点了点头。
又听得刘姨娘问她:“你在沁竹居待了多久?”
雨桐不敢迟疑,应道:“奴婢自九岁就在沁竹居当差,如今已经有四年了。”
刘姨娘嗯了一声,又问:“今日你说的拿玫瑰糕一事是否属实?”
雨桐闻言,眸中的泪水又在打着转,她咬咬唇应了声,忍不住又道:“奴婢真的是饿糊涂了,故才会打起屋里头那些点心的主意……”
刘姨娘抬了下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
又揉了揉眉心,这才慢悠悠道:“我念你是初犯,又有悔改之意,便不想对你下重罚……”
在雨桐还原事实之后,刘姨娘很快便把所有的事情想了一遭。
雨桐在还年幼的时候就被她挑进了沁竹居,一待就是几年,若真有那份对晴姐儿不利的玲珑心思,也不至于到现在才犯了这么低级的错处;再者,方才她不过一放话,她就被吓哭,一看并不像是假的,想来是真的担心会被杖责。
若是机灵或是有心眼的丫鬟。一听说事态严重了,自是不可能还跳出来承认了的,相反,则是会百般遮掩。
而雨桐哭得如此肝肠寸断,反而能让人信了她七八分。
更何况,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事,她的西城山庄又被一把火烧了个彻底。如今想找个信得过的丫鬟都成了问题;雨桐虽犯了错。却也不见得是什么大事,至少是对晴姐儿没什么心思的,暂且就凑合着用罢了。
遂。刘姨娘训斥了雨桐一番之后,又让人把她拉下去打了十五个大板,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满院子的丫鬟婆子自是也散了。
刘姨娘和苏念晴便坐在院子里说着话,半晌之后。有婆子上前来:“……屋子已经收拾好了,姑娘和刘姨娘可以到里头坐着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