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一股难闻的气味迎面扑来,很难以形容,似房中遍寻不到的死老鼠放久了的气味,又偏偏加着秽物的感觉,还有一些味道,是冉敏如何也形容不出的,只是让她觉得,想吐。
侍者为宋嘉绎与冉敏送上湿帕,有这东西隔着,冉敏倒是可以轻松的呼吸了一会,才定下心来,看屋中的情景。
屋子被木栅档分隔成两块空间,栅栏的那一边,空间很小,仅仅只供两人相对而坐。
其中倒是真有两人,他们一人占据一角,犹如没骨头的鱼一般,瘫在栅栏上。
靠右首的人,似乎已睡着,冉敏看到,他四肢俱无,只有一段身子瘫在地上,不时发出“呃呃”的□□声。
左首的那个,却显然好了许多,他四肢完好,篷着头坐在地上,不时将头中虱子抓出塞进嘴里,咬着“咯嘣咯嘣”响。
冉敏有几分不适,这种昏暗压抑的气氛,简直令人无法忍受,她拉了拉宋嘉绎的衣角,道:“我们回去吧,我有些不舒服。”
宋嘉绎并没有理会冉敏,他盯着栅栏中的人,道:“敏敏,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我会带你来到此处,见两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
冉敏皱眉道:“我不想知道。”
宋嘉绎闻若未闻,继续道:“便是这两个人令我被迫做出选择,结果令你离我愈来愈远,你可知道,打从你离开我的第一日,我便在心里盘算着,这两个人的下场。”
冉敏有几分猜到这两个人是谁,阻止宋嘉绎道:“我很不舒服,我们离开好吗?”
宋嘉绎示意侍者,将栅栏中的两个人头转向他们的方向。
冉敏已经无法分辨出这两人的模样,尽管篷头垢面,这两人的容颜仿佛老了二下几岁,污垢夹在他们的皱纹中,龟裂成田。
她猜出了这两个人的来历,公孙父女。
☆、威胁
宋嘉绎用了二十八年零两个月的时间,才将自己从一文不闻的私生子,变成金鸾大殿上唯一掌握皇权的主宰者。
从母亲淑妃死的那一日起,他每一日睁开双眼的第一件事,便是问自己,启皇欠他的是什么?
直到遇上冉敏。
他仍然清晰的记得那日黎明,陈进敲响他的门,告诉他,赖大已经按照他们的计划行动,冉氏父女所乘坐的船也在这其中。
他放心不下冉敏,亲自带着陈进来接冉敏,途上,却遇见要将绢草儿沉水的冉氏父女。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当绢草儿哭着求他救冉敏时,他的心情,如同失去母亲时的一般。
在拥她在怀的那一瞬间,他暗暗对自己发誓一定要将她藏在身边,不再让她受任何伤害。那段与冉敏呆在一起的时光,他像疯了一般,完全忘记自己的初念,每日睁开双眼,第一件事,不是问自己启皇欠自己的东西,而是想去墙的那一头看看正在熟睡的冉敏。
可笑,那段时间那么喜欢的冉敏,到最后依然成为他帝皇道路上的踏脚石。
冉敏此时便在他的身旁,皱着眉打量狱中的公孙父女。见宋嘉绎出神望着自己,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恭嘉你,终于得到你想到的东西。”
宋嘉绎深深看着她道:“还没有完全实现。”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看得冉敏心口一阵发毛。既然如今关在这里,下场如此凄惨的是公孙家,足可以证明宋嘉绎已经将南朝朝中势力理顺。
冉敏担心宋嘉绎的野心,可以蛰伏那么多年,可见此人的忍耐力,那么从修养生息到发动对外的战争又需要多少年?
北朝才刚刚经历战乱,翟湛拥护的北朝新帝刚刚坐稳这个位置,容不得再添祸乱。她不明白宋嘉绎的意思,有的时候,固然将敌之家眷掳来做人质是个好计谋,只是他又将自己带到囚室之中见被刑的公孙父女,又是何意思呢?
“是宋嘉绎吗?是你这个粗声吗?”木栅后那具瘫在墙上的躯身努力挪动着身子,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昂起手:“你这个粗声!还敢出现!你忘了,当初是谁将你从一分不名的私子生捧成如今的九五之尊,高高在的天子?你竟敢恩将仇报!早知如今,当初老夫便应该亲手废了你,再称帝。免得你这个粗声,如今丧心病狂。”
宋嘉绎静静等着他骂完,望了一眼冉敏道:“你错了,你原本所享受的一切,便不是属于你的。别忘了,你当初与我交换的条件,便是那枚传国玉玺。玉玺并不是你所找到的,对吗?”
公孙显然愣了一下,道:“哈哈,真好笑,难道你是因为这玉玺而将我们父亲如此对待的吗?这是你自己做的决定,有没有玉玺,你都会选择公孙家,便如此时你一样会杀我们。”
“是,”宋嘉绎再看冉敏的时候,她已经低下头不再与他目光相接:“是呀,如果没有玉玺的事,应该,我会让你们父女死的更痛快些。”
“哈哈哈。”公孙颤抖着身躯,发出惨淡的大笑,对百的人仿佛受了惊,尖叫一声扑到公孙的身上,一口一口,狠狠地咬下他的血肉。
冉敏已经偏过头将眼闭上,不忍心看眼前这场景。这便是宋嘉绎的恨,他恨人时,恨不得那个人长命百岁,这样他便可以有无数种手法,对付这个人,直到最后化成骨灰。
“走吧,”冉敏道:“给他们一个痛快。”
宋嘉绎抿嘴赞同道:“是呀,他们已经活的太久了。”
囚室的门在冉敏身后慢慢合上,侍人已在门外准备好干净的帕子,交给两人净面。
宫女将洗具撤下,有人便抱上一个冰雪可爱的胖娃娃。
女婴大约只有两岁多,见着宋嘉绎,便开张向他伸来,欢快的叫道:“父皇,抱抱。”
宋嘉绎笑笑,伸手将她抱在手中,逗逗她,她便发出轻脆的笑声,俯在宋嘉绎的怀中。
“这是公孙氏的孩子。”宋嘉绎突道:“我听说,你与翟湛并未生有孩儿。”
听到宋嘉绎问起,冉敏不禁脸上一热,自成婚后,翟湛与她聚少离多,便是有时夫妻之间亲热,他也极不好意思,只是将她抱在怀中,沉沉睡去。
“这些就不劳您过虑了。”
宋嘉绎怀中的女孩听见她说话,好奇的看着她,她的眼睛很圆,容貌大多并未遗传到宋嘉绎的优点,大概是像足的母亲。
“我记得,亮哥儿曾是你带大的。”宋嘉绎状似无心的话,引起冉敏的警惕心。
“只是多年不做的事,如今已是生疏了。”亮哥儿还在南朝朝中为官,这个时候,宋嘉绎提他做什么?
宋嘉绎见到她这副警惕似猫,却又不敢过度得罪他的神态,甚觉有趣,原来在她的心里,也不止一个翟湛。这便好,只要有一丝机会,他这里未必没有机会。
“这是我的小女儿,叫道‘念敏。’”
听到这个名字,冉敏一愣,随即又笑道:“这个名字倒是有意思。”
宋嘉绎似笑非笑,道:“我这女儿的母亲如今已经去世,在我宫中,一时没有找到合适可以扶养念敏的人,所以,我想将她放在你这养着。”
冉敏道:“皇上你这是说笑了,我一个毫无生育经验的妇人,懂什么带孩子的事。若说以后抚养幼弟,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我不说比亮哥儿大两、三岁,如何懂得抚养的事,不过主要是丫环,婆子们照料着,而我,不过便是随身嘱咐着便是。更何况,念姐公主千金之身,哪是我这种身份的草民可以看顾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再是赔不过来的。”
她这么一大长串的话,主要便是讲自己并不适合抚养念敏。宋嘉绎听的气恼,问道:“你知道我的意思。是,我是杀死她的亲生母生,那又如何呢?那是公孙氏欠我的,便是你觉得,我太过于残忍,也不能抵消他们对我所做的事。”
冉敏摇摇头道:“我并不这么觉得。在塞外的那段时间,并不是你想像中那么好。环境恶劣,便时有疫症,有时严重的时候,常常每天都有人死。一开始,我带着绢草儿,时时到边民中去为他们煮治汤药。”
“久而久之,竟然我也被传染上了疫症。翟湛那时候在更北处征战,等收到消息时赶回时,我已是弥留。”
她望着宋嘉绎,像是在看他,却像不是。“左三后来告诉我,那是翟湛唯一一次打过的败战。在那一场战征中,他手下的战士损伤过半。然而我醒过来之时,却看到的是一张干干净净,略显憔悴的脸。绢草儿说他在我的身旁守了两天,直到大夫说我的情况稳定,方去梳洗,洗去血污。”
宋嘉绎看得见冉敏在讲翟湛时的神情,怀念又酸楚。他并不想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光里,翟湛与冉敏的故事,只想毁灭,便如毁灭掉公孙父女的事,来抹去他曾因为公孙家而放弃冉敏这个事实。
“翟湛并没有跟我提起那一场战役,三个月后另一场胜利的战役,他在庆功宴上喝的烂醉如泥,我方知道他心里承受的压力。自那以为我并不让自己去时疫严重的地方,尽管我知道,我去那里,可以帮助别人,救治更多的人。”
日已西落,宋嘉绎的影子渐渐覆上冉敏的脸,阴影中,他并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从她平和的语气中,听她讲与翟湛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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