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妙芝坐回去,面带愧疚地笑道:“嫔妾身子不便,失礼了。”
“哪有的事,你放宽心,养好身子诞下皇子便是大功一件,不要讲这些虚礼了。”宁思沅挤出几分笑意,作出一副贤惠容人的样子,其实心里头别提多膈应她了,看着她那假意的愧疚,笑容显得格外刺眼。
张妙芝悠悠道:“娘娘说得极是,嫔妾一定谨遵教诲,不想旁的,只一心养好胎。”
宁思沅眸子一转,隐隐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想借着怀孕的由头胡闹了?再骄纵起来不合理法又要说是她的教诲?当即心生一计,问道:“先来时,听说你胃口不好,这些是应该的,孕妇都这样,你想吃什么东西?”
“嫔妾想吃杨梅,可是……”
宁思沅心道这是什么气候,春天还没来几天就想吃杨梅了?也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教诲一番,宁思沅坐直了身子,用长长的护甲指着张妙芝床前站着的两位宫女,厉声道:“你们主子想吃杨梅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报上去吗?她肚子里还有小皇子呢,你们是想饿坏他不成?”
两位宫女连忙跪了下来,头碰在地板上,大气不敢喘一下。
宁思沅心中偷笑,继续道:“别说什么杨梅现在没有,就算你们主子想摘颗星星给小皇子玩那也是应该的,你们就得赶紧搬了梯子过去摘,听懂没有?”
“是是是,娘娘说得极是。”
“照顾孕妇的情绪最为重要,你们可得上上心,这世上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有不想做的心,万一再敢惹你们主子生气,本宫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宁思沅说得歹毒,吓得张妙芝身子一缩,脸都白了。
“都记住了么?”
“记、记住了……”
宁思沅满意一笑,这样算不算杀鸡给猴看呀,“行了张贵嫔,本宫话也说清楚了,你若是有个什么不方便的,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一定不要不好意思,尽管吩咐人跟本宫要,本宫纵是没有,也必定会想办法弄来,好不好?”
张妙芝神色一慌,连忙点头,“多谢娘娘,嫔妾记住了。”
“如此便好。”宁思沅笑得越发柔和,“时候不早了,叫人布膳吧,本宫且回了。”
张妙芝赶紧坐直身子,“恭送娘娘。”
宁思沅点了点头,带了众位随从离开,张妙芝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阴仄幽深。不过是个贵妃而已,皇上给她多少恩泽还下不出蛋来,张狂什么,等她一举诞下龙子,必定将她踩在脚下!
☆、第49章 宜安公主
回宫之后,便见汤小料满脸喜气地迎了上来,“娘娘恭喜了!”
“怎么了?”宁思沅今个跟人道喜道得多了,没想到还有人跟她说恭喜,不免惊讶。
“待奴才把圣旨给您念念?”
宁思沅忙听旨,这才知道赵挽给她赏了新的住处,“鸣凰宫?”
“是啊,娘娘好福气,皇上说了,这清宁宫未免简陋了些,鸣凰宫又大又清静,离得建章宫又近,很是方便。”汤小料含笑解释。
宁思沅微微蹙眉,这要是住得近了,架不住他天天过来烦扰,“也好,什么时候搬过去?”
“不急,什么时候收拾好了,捡个吉日过去,端的是个喜气。”汤小料俯身凑上跟前,小声道:“这鸣凰宫可是常出皇后的地方,娘娘您前途无量。”
“呵呵。”宁思沅抿唇笑笑,“汤公公真会哄本宫说笑,这下子心里头敞亮不少,全托您了,小琢啊,取二十两银子给汤公公买酒喝。”
“哎。”小琢连声应道。
汤小料眉开眼笑,接了钱,心满意足地告辞:“娘娘真是大方客气,以后有个事必定先来告知您,奴才走了。”
“好走,小琢送着。”宁思沅摆摆手,懒懒坐回榻上。赵挽又给她好处,偏偏让她心中惶恐,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和先吃饱了好上路,其实不过一回事,谁知道这一次是弥补先前的过错还是先尝甜头后吃苦。赵挽就这点不好,让人搞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所有的事都埋得极深,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收拾一日,宁思沅并无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原本以为只要把常穿的衣物和常用的器具搬过去就好了,但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牵扯到侍人的安排,难保会有人另有居心安插眼线。她这里的太监宫女有二十多个,信得过的便带过去,不信的留下,各种调整。
第二日,宜安公主进京,赵挽又给自己派了活,给她安排宫殿,早早见了永盛的大臣之后便不能再叫她住驿馆。宁思沅只好又放下手头的活,跑去亲自监督宜安公主寝宫的整顿,也不知这位是不是好伺候的主,万一弄得不好,只怕惹来众多是非。
这事刚刚搁下,宫里又要操办迎接宜安公主的大典,届时群臣齐聚,皇帝亲迎,没有皇后,宁思沅就得充当女主子,此等场面应需她出面。
那日,苏悔初收拾得格外爽朗精神,风神秀彻,一袭缥色长衣翩翩如画中仙,墨发修饰整齐垂于衣上,更衬面如冠玉,清俊无双。这一路走来,许多女官眼都直了,宁思沅眼神暗了暗,想到那日他跪于殿前的狼狈模样,今日与那次相比犹如云泥之别。她越发对即将露面的宜安公主感兴趣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令他神魂颠倒不顾一切呢?除此之外,她有些羡慕,如果赵挽能及苏悔初一半,她也不必像今天一样郁闷痛苦了。
宜安公主姗姗来迟,她着了一身银霓红细云锦广绫合欢裙,裙裾上绣着金色如意云纹,腰间系一条金色织锦腰带,青丝绾成如意高寰髻,发间别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迈著莲步向前走来,气度悠然有条不紊。
宁思沅隔得太远不甚看得清楚,只看着苏悔初面带笑容,如沐春风,苏侯爷一向在外头寡言少语,这般实属少见。待过了一会再看宜安,宁思沅倒有些吃惊了。她一张玉容虽是国色天香,明媚照人,却透着一股稚气,是不是她眼花了,宁思沅闭了闭眼,再仔细看,她身形纤细,身上衣冠赘重,竟有些吃不消的样子,脸上的笑带着勉强的意味,虽然甜美却透着紧张怯懦。
她脑中一空,瞬时浮现一个词——恋童癖。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宜安公主跟她一个年纪,都是十七岁整,怎么差别这么大?
两国使者宣读各国君王旨意,念了一堆促进国家和平发展的美好意愿,展望前景,规划蓝图,宁思沅扶额,到哪都是这么一套,每逢盛典必谈国事,古今不变,区别只是一个用白话文写的,一个用文言文。
赵挽赐座,宜安坐在宽大的椅子里,纤细的身板挺直,透着一股局促感。大臣朝贺,更有些德高望重者奉上贺礼以示友好。宁思沅突然看到了人群中的一位中年男子站到了宜安前头,宜安连忙起身接过贺礼,那人是宁秋水,她名义上父亲,没想到几个月未见宁秋水显得苍老了许多,大概是宁思渚进宫一事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宁思沅下意识地竖起耳朵仔细听两个人的对话。
宁秋水一脸慈祥,叮嘱道:“宜安公主长途跋涉来到永盛,诸多不易,殿下是叶侍郎一手养大的好孩子,如有所需,老臣定竭力相助。”
这么好?宁思沅不禁摇头,宁秋水对她十几年来不管不问,怎么宜安公主一来就这么体贴上前?她对宜安更感兴趣了,只听她道:“养父从不曾跟我提起过永盛的大人,不知您跟养父是何关系?”
清亮的女声听着还有些细嫩,她面上笑容灿烂,明艳如花,一副纯真娇嗔的模样,只是这一句回话顿时让宁秋水黑了脸,连忙解释道:“老臣只是对叶侍郎早有耳闻,青年俊彦,百般佩服而已。”
“原来是这样呀,可惜我离家太远,又不能写信给他,不然一定将老爷爷引荐给他结识一番。”宜安若有所思,笑得很是人畜无害。
宁思沅却看着宁秋水面色不愉,周遭不少大臣都幸灾乐祸,心中不免存疑。这就是传说中只身进宫不到一年为母报仇闻名天下的宜安公主?不对吧,看起来战斗力很低的有木有!
再仔细一想,必定不是这么简单,宁秋水先前套近乎的意图看起来并不明显,她这么一说,却显得他居心不良,好像真的跟叶长离有勾结关系,宜安却说自己对这些啥也不知道,还说什么写信联系,她真不信宜安公主就这么单纯!
心中存疑,流离四顾,正对上赵挽深沉的目光,看来他也是心有觉察,两人一起看向苏悔初,那厮故作淡然,眼神却从没离开过宜安身侧三寸。宁思沅不禁失笑,心想苏侯爷真是情深似水,满目柔情。赵挽一见她专注看着苏悔初,心中不悦,连忙轻咳两声,将她往怀里拉了拉。
被他打扰了自己的脑中小剧场,宁思沅也不高兴,瞪了他一眼,将目光移向别处去了。赵挽顿时心中失落,这女人,眼里根本就没有他,从来不知道在意他的感受,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人家上赶着追捧他奉承他,她却这么明目张胆地嫌弃厌恶他,偏偏他还舍不得,整天不停想主意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他就怕,万一有一天,她对他无爱无恨,形同路人,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相忘于江湖,他想想便心痛如刀绞,要碎成饺子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