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思渚足足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皇上,连忙跪下来低着头行礼,待赵挽叫她平身之后,才落落大方地起了身,听了令后归到座位上。
赵挽只是仔细瞧了她几眼便不去看她了,径自行至宁思沅床边,眉眼含情、温温柔柔地问:“今个可好些了?”
那般轻柔的语气生生叫宁思沅打了个颤,再看他眼底划过的一丝慧黠,宁思沅只好无奈地附和道:“回皇上,臣妾好多了。”她也用温柔的语气,还带了些撒娇的味道。
赵挽微笑,坐到她床边为她掖被角,“朕的爱妃,你要快快好起来。”这一幕落在宁思渚眼里可真是艳羡死了她,想不到皇上不仅人长得俊逸,连脾性都这般好,宁思沅真是好福气,就算是重伤也能叫皇上念念不忘。
而此时此刻,宁思沅气得牙都颤抖起来了,赵挽这厮好狠的心,竟然把雪渣渣塞进了她的衣襟里,她既不能叫出声来,又不能立即动手丢出去,只好转着脖子慢慢地将雪渣渣抖到一边,阴阳怪气地问:“皇上,外头的雪下得可好?”
“嗯,很好看,待你伤好了朕就带你出去看雪,好不好?”
好你妹啊!宁思沅大翻白眼,努力放柔了声音,道:“自然……是极好的。”说完用力瞪小琢,提醒她快点把这两个人赶出去。
小琢一会意,连忙笑吟吟地凑上前去,“娘娘该上药了,皇上可否先到外头坐坐?免得污了圣目。”
赵挽点点头,“好。”
宁思渚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一跳,心底慌乱起来。
“也请大小姐先行出去。”小琢淡淡道。
宁思渚“嗯”了一声,随着赵挽出了寝殿。
待两个人走了以后,宁思沅暗暗松了一口气,叫小琢将她身上的绷带松一松,只觉那层束缚一去掉,连呼吸都畅快了许多。宁思沅活动了一下腰臀,喃喃道:“做做样子不就成了么非要把我绑起来,真不是东西。”
“嘘——”小琢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声责备道:“皇上还在外头呢,别叫他听见!”
“唉唉唉……”宁思沅转了转身子,“不管他们了,你给我捶捶后背吧,躺得肉都僵了。”
小琢耐心地给她按揉,问:“主子你说,皇上和大小姐之间能擦出什么火花来?”
“那得看皇上的意思了,爹让死猪进宫看我,无非是想看看我的伤如何,还有没有利用的价值。我留她,也是给皇上一个选择的机会,皇上若是信我,便留她做人质;若是不信我,那我还是人质。”
“这……”小琢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抬手挠了挠头顶,“我不明白为什么老爷会说人质这样的话,难道老爷有把柄落在皇上的手里?两人暗里早就开始对付了?”
宁思沅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眼前精致的枕上,“不知道,爹是朝中元老,重权在手,怕是不肯轻易交给皇上的。”又有些随意地将目光落在自己手心上,那里有雪融后的水痕,“我有时常常想,我是不是爹的亲女儿。”
“小姐为什么会这么想?”小琢惊讶地挺直了身子。
“不知道,就是觉得不亲。”
小琢想了想,软下语气宽慰她,“说句实话,小姐毕竟是庶出,老爷待你不能好过大小姐的。”
“或许是吧。”她总觉得怪怪的,会下意识地拿宁秋水和她前世的父亲相比,越发觉得宁秋水太过冷漠,就是对待没娘的庶女也不能在她没用的时候任其自生自灭,看她有用时就拿出来利用吧!
“小姐莫要再多想了,考虑以后该怎么办才是正紧事。”小琢打断她的思索。
“是啊。”宁思沅叹了一口气,趴在柔软的枕头上继续享受着小琢的耐心按摩。
过一会就听小侯子进来报,恭恭敬敬道:“天色已晚,皇上叫宁大小姐暂且住在偏殿,可以多陪娘娘一些日子。”
“知道了,皇上还说什么了?”宁思沅凝了小琢一眼,示意她将自己扶起来坐好。
“皇上叫娘娘好好养伤,不要心急。”
“嗯,你下去吧。”宁思沅淡淡说着,冲着小侯子摆了摆手。
待人一走,宁思沅吩咐小琢将门关好,自己则穿了鞋披了衣服下床走动,养个毛线伤呀,再这么被绑下去,估计要躺伤了!等等,“不要心急”是什么意思?宁思沅眸子一转,明白了赵挽的暗示,大概是叫自己放下心来,纳宁思渚入宫不必急于一时。
而宁思渚留宫这一夜,宁秋水可是急坏了,一晚上辗转反侧难入眠,搜肠刮肚地想办法,一转身,宁夫人正睁着朦胧睡眼看他,嘟囔道:“天都快亮了,一晚上不见你睡,女儿不过是进宫住了一晚上,何必这般担心?”
“万一闯了祸该怎么办?万一皇上动了她的心思怎么办?”宁秋水急得两颊紧绷。
宁夫人这下子清醒了不少,沉思片刻,道:“女儿她今个特意打扮了一番,光上妆就花了半个时辰,选的是最华丽的衣服首饰,梳的是最漂亮的发型,她若是有这样的心愿该如何是好?”
“她为何就说不通呢?这宫里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吃穿用度好了点,那得看皇上的恩宠程度,看家里的财源供应,一个出身低微的妃嫔在宫里是混不下去的,因为缺钱!
“老爷倒是忘了,前几日东边来了个烂头疮的乞丐上门乞讨,被思渚她不经意撞见了,腌臜得要死,只好叫丫鬟掏出一锭银子给他。那乞丐满心欢喜,跪在地上给她磕头,说她是做皇后的命,谁成想,这丫头竟当真了!”如此一想,宁夫人紧张地手指发颤。
“天真!那乞丐不过是讨她欢心,这话也能当真?笑话!”宁秋水被她气得无奈,卧在床上直摇头。
“听女儿说,那乞丐还会点通天之术,竟是个半仙呢!”
“荒谬!”宁秋水勃然大怒。
宁夫人身子一缩,颤颤地安抚他,“许是真的呢?女儿说她亲眼见得了那些本事,深以为奇。”
宁秋水仍旧不信,一脸阴沉地问:“那乞丐还在府上?”
“是的。”
“明个寻他来见我,若是敢骗我,定叫他死无全尸!”宁秋水咬牙切齿。
☆、第19章 乞丐的预言
第二日一早,宁夫人便叮嘱下人将那长头疮的乞丐给看好了,只待宁秋水下朝回来之后好好审问他一番,却不想这方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一晌午,临到宁秋水一进家门,人没了!
宁秋水大发雷霆,手指狠狠戳在一小厮印堂上,吼道:“怎么,人都看不住,你是白吃饭的么?”
宁夫人也是干着急,眉头紧皱,“你倒是说说,叫你们几个看着他,怎生就平白消失了呢?”
“回老人夫人,我们几个确实看护好了他,连去解个手也是有人陪着的,前一刻钟,他说要去花园铲些土回来敷在头顶治烂疮,我等并不好阻拦,只四五个人跟着他到了花园,却是一瞬的功夫,人就不见了,仿佛生了道烟一般。”那人言语颇有些夸张,一则给自己开脱罪名,二则用这等怪力乱神之说给宁府增添一些趣闻轶事,往后也能出去炫耀一番。
宁秋水沉思半晌,方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谁若出去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言罢,那几个小厮都退了出去。
宁夫人过去关了门,小心翼翼地走到宁秋水身旁,“老爷,这事真不真……”她隐隐地希望这乞丐有些本事,可以预言以后,那样她的宝贝女儿就是皇后了。
宁秋水捋了把胡须,阴仄仄地笑了笑,“不重要。这天下可不止赵挽一个皇帝,有的人现在是皇帝,将来未必是,有的人现在不是皇帝,将来未必不是。”
听了这话,宁夫人顿时觉得背后生出几分冷意,目光微颤地看着宁秋水。
“我去书房,今日不要叫人打搅到我。”说完这话,一拂衣袖走了出去。宁夫人只觉周遭气温突降,原本心中的喜意荡然无存,她不过是一介妇道人家,一些话未必听懂,但也不是未必一点听不懂。她头一次发觉,权谋和自己的生活贴得那么紧密。
年关将近,外头的雪势次次见小,宁思沅倚在床头,目光扫了扫外面屋脊上的层层白雪,轻轻一笑,偏过头来看向宁思渚,“再不过几天就是新年,最是皇上忙碌的时候,恐怕这个年我是过不好了,一个人清清冷冷的。”
宁思渚弄不清她话里的意味,只道:“我倒是想在这宫里陪着你,只可惜……”
“呵呵,”宁思沅看着她默默低下的头,笑道:“干脆我跟皇上求个情,让她纳你为妃好了!”
宁思渚眼神一晃,将将把头偏了过去,只留一侧紧绷的面庞,“娘娘真是说笑了!”
宁思沅淡淡一笑,眸子定在她剧烈晃动的金钗上,倘或是你真以为我说笑了,怎会反应这么大呢?
外头传报:“贤妃娘娘到——”
宁思渚连忙从失神中走了出来,恭敬行了礼,乖乖站到一旁去。
她怎么过来了?宁思沅看着贤妃着一身水红色衣衫披着银灰色裘衣悠悠走了进来,气色看起来极好。今个小琢已经向她禀报过了,皇上昨晚去了贤妃那里,待了半个时辰,陪她用了晚膳便离开了。看样子并没让她侍寝,但也没少说些贴心哄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