醍醐灌顶一般,沈如灵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正事,于是点点头附和道:“你说的不错,不光是咱们府里忙起来了,我想阿梨妹妹家里也不得闲,我还在这里耽搁你时间,真是太不应该了。”
说话间她就站起身来告辞,秋梨见了却叫住了她,“姐姐且慢,我想问问姐姐今天说的话可当真么?”
沈如灵大喜过望,知道秋梨这是要上钩了,于是一脸郑重地点头,轻声叹道:“我那堂哥断不会开这种玩笑的。阿梨妹妹,其实我也替你感到不值。”
“小姐……”芍药看着秋梨魔怔的样子,连忙扯了扯她,却被秋梨一把拂开了。
“先不说这个,实则我心里是不大相信的,除非是我亲眼所见。”秋梨讷讷地看着桌上的酥饼,又抬头对上沈如灵的目光,有点犹豫地问:“不知道沈姐姐的堂哥是在哪里看到秦公子的?我倒是也想寻觅一下踪迹。”
沈如灵此刻更是胸有成竹,拉着秋梨的手劝慰道:“好妹妹,别急着难过,早知道你会这样子,我就该委婉些,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
“不怪你,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如灵只得抿抿嘴又拉着秋梨坐下,小声说道:“假如妹妹真想一探究竟,不若祭灶那天我跟着妹妹一起去,正好到时候人多,咱们也师出有名,省的被人看见了。”
秋梨觉得这个法子可行,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实在是因为她现在心里乱得很,即便是对沈如灵的话存着四五分疑虑,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没有百分之百的确认就会胡思乱想,眼看着秦祯已经一个多月不见人影,秋梨再好的性子,也快要被磨没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两人相约了祭灶那天在梨香阁门口碰面,沈如灵这才和翠儿施施然出了秋梨的家门,且不说她二人一路上因为旗开得胜是如何的高兴。殊不知秋梨为这个莫虚有的消息寝室难安起来。
辗转反侧到深夜,竟然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细数和秦祯从相遇到相知的日子,也不过一年而已,可是感情就像疯长的藤萝,缠绕的如此严密,是她始料未及的。
又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被秦祯收留在府中,年节过得冷冷清清,可是他心思奇巧,亲自做了天灯来,还邀她过府吃元宵。往日历历在目,甜蜜中竟不知不觉地夹杂了一份苦涩。
秋梨在枕头上抹了抹眼泪,伸手捂住了双眼,满以为走到这个时候已经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道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她的确信任他,可是越信任,也就越容不得有这样的流言出现,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他却依旧销声匿迹,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如此煎熬了好几日,终于是到了祭灶这一天。由于几天没休息好的缘故,秋梨的脸色不大好,眼底的青影更是触目惊心。
芍药心疼不已地给她上妆,薄粉涂了一层,勉勉强强遮住了脸上的憔悴,又破天荒的涂了腮红和口脂,这才有了鲜活的颜色。
又给她绾头发,镜子里的人始终无精打采心事重重地耷拉着眼皮,芍药看不下去了,心里不免也开始有些怪秦祯,真该让他过来看看秋梨的这副模样,保管叫他羞愧地抬不起头来,可是芍药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如果说沈如灵说的是真话,那秦祯还真不一定会真心在乎秋梨是不是憔悴是不是难过了。
想到这,芍药也叹了一口气。待到两人收拾停当,又和江氏打了招呼,这才一人撑着一把伞往梨香阁去了。
沈如灵和翠儿在马车里等她们,秋梨强打着精神跟她寒暄,等到上了车,就再也没力气说别的闲话,只是目光散漫地落在一角,心里早已经是忐忑一片。
沈如灵和翠儿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偷偷对视了一下,掩去了眼底的喜色。
马车停在临河的茶楼门口,由沈家的仆人牵到了一旁去,秋梨几人则上了茶楼,进了二楼的雅间。
临河的精致绝佳,在楼上的视野更是开阔,可以看见河上往来的船只络绎不绝,因着过节,船只上皆挂着红灯笼,系着五彩带,随风飘飞之际平添了几分喜气。
不消说茶楼内外也是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于耳,正是一幅繁华的景象。
可是这景象却入不了秋梨的眼睛,声音也进不了她的耳朵,此时此刻她揣着一颗忐忑的心,等着去验证自己内心的疑惑。
偏那沈如灵好似没事人一样,叫了一壶花茶并几碟糕点,细嚼慢咽不说,更是妙语连珠言笑晏晏。
刚开始秋梨还因为礼节附和她几句,到了后面,秋梨实在是没那个心思再赏景,只得硬着头皮问:“沈姐姐,你可是忘了今天还有别的事情了?”
沈如灵娇羞一笑,取了帕子沾了沾嘴角,这才笑道:“自然是没有忘的。不过阿梨妹妹别着急,我只是听堂哥说秦公子每日都从这河上乘船过,却不知是什么时辰,更不知今日秦公子还会不会再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了。”
“你这不是磋磨人么?”芍药有点生气,“说白了你一样都不清楚,那你怎么好意思约我们小姐出来的。要是坐一整天都见不着人呢?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算是明白了,你根本就是在扯谎,秦公子根本就没有……”
可她话说到一半,却说不下去了,顺着秋梨直勾勾的目光往河上看去,一艘两层楼高的大船正缓缓地驶向茶楼,是打算从茶楼边绕过去。
显眼的倒不是这艘船,而是站在二楼船头的两个人,迎着风,两人的衣袂轻舞飞扬,船头的红绸带更是猎猎飞舞,一对璧人,相映生辉,一点点地驶进秋梨的眼睛里,水声、风声、号角声一齐涌入她的大脑,又一瞬间消弭殆尽,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张脸,突然奋不顾身地冲到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冲着船上的人喊起来:“恩公,恩公……”
她连喊了几嗓子,船上的两人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她,可是那张熟悉的脸上,再也没有宠溺的笑容,只有冷漠地对视,转瞬他就移开了目光,搂紧了身边的人。
“恩公……这不可能……”秋梨泪如雨下,捂着嘴跌坐在地上,芍药惊呼一声去搀她,她却早已经哭成了泪人,无论如何也没法从地上站起身来。
沈如灵也假惺惺地上前去劝她,“妹妹别哭,唉,事已至此伤心又能有什么用处呢?都说天下男人都薄情,你也不过是藉此看清了一个人的真面目,伤心之余更应该庆幸才对。”
她说得仿佛情真意切,芍药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她,这个时候也几乎乱了阵脚,再也顾不得沈如灵如何,只是一心要带秋梨回家去,这样的地方万万是不能再留了,不然还不知道秋梨一时情急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小姐,快别哭了,大年下的不兴掉眼泪,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收拾下回府吧。”
秋梨恍惚着坐起身子,迷蒙的双眼依旧看着窗外,不知为何,那张冷漠的脸,那双冷漠的眼睛,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尖锐。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崩塌开来,四分五裂,再也没了原来坚韧的模样。
她从不曾见过他那样的神情,也正是如此,此刻才会如此惊痛。
半晌,她才颤抖着站起身来,后背已经起了一层细栗,竟是说不出的恐惧和心慌。
她只能紧紧地攥着芍药的手,白着脸颤声说道:“我们回家去吧。”
说着也不管沈如灵,直愣愣的就出了雅间下楼去了。
沈如灵和翠儿这才相视一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原本她们就是有备而来,自然是做了完全的打算。可叹找来的那个模子和秦祯还真是有几分神似,再贴上专门请匠人打造的面具,颇有真假难辨的意味,就连沈如灵刚才都以为真是秦祯本尊,而秋梨也正中她下怀,信以为真。
秋梨浑浑噩噩地出了茶楼,却不往家里走,反而径自去了不远处的码头,方才的那艘大船正停在码头上。这艘船她也是有几分眼熟的,正是当日梨香阁开张时,秦祯带她坐的那艘。
仍记得秦祯当日曾说,能使得动这艘船的人,除了他也就没有别的人了,这么说来,刚才她看到的人,也只能是他了。
不知为何,越往前走,心里越慌乱,步子都软下来,可还是不死心。
一点点地靠近船头,忽然熟悉的身影翩然而至,只是身边多了一位俏佳人,白衣胜雪,两人真如从画中来的一样。
秋梨既惊诧又存着一丝期待,呆呆地看着走来的两人,希冀秦祯能留下来跟她解释这一切,可惜还是让她失望了,两个人相携从她身侧走过,而她目光所追随的他,竟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这才是莫大的羞辱,这才是莫大的打击。方寸尽乱之间,秋梨踉踉跄跄地趴在了芍药身上,终于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别打我……真的就虐这么一下下……而且又不是真的秦大,对不对
☆、小心试探
从祭灶那一天回来,秋梨的情绪就彻底失落下来,以前心里还留着念想,除了思念很盛之外,倒没有旁的心思,可是现在,连个念想都没有了,甚至觉得之前的念想可笑至极,整个人从冰窟里艰难地走出来,却怎么也捂不热自己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