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恩公骗我。”
“什么?”江氏听她模模糊糊吐了一句话来,有点纳闷的望着她一眼,“你方才说什么?”
秋梨又抬头怨念的看了一眼秦祯,心道:我想说什么你最清楚了,看我回头好好跟你算账。心里虽是这样想,嘴上却怯怯道:“我说这鹅油卷真香。”
“那是当然,”江氏听到这,脸上也绽放出笑容来,“你温姨特意给你备的,你可是不知道,她拉着我问了半天你爱吃的东西,我可都列了好几张纸呢,要不是怕做得太多吃不完,今个这顿饭少不了要几百道菜了。”
“阿娘,”听着听着秋梨又不乐意了,这都是什么话呀,这不是摆明了在说她是个馋猫么,爱吃的菜有几百道……那也太丢脸了。“哪有那么多,不过……不过只有十几道。”她仰着脸沉吟了好一会,是在数自己究竟爱吃什么。
温氏见她这般傻的可爱,不免也给她夹菜,笑道:“别管是几十道,还是几百道,往后只要你想吃什么了,只管说一声,我就让厨房里给你做。”说罢她便夹了一块蜜汁鸡块放到秋梨碗里,“听说你爱吃鸡块,不知道这道菜合不合你胃口,快尝尝看。”
秋梨有点受宠若惊,抬头看了看温氏,才又迟疑着夹起了鸡块放到嘴里,果然不愧是蜜汁鸡块,入口的甜美简直叫人没法形容,她小心翼翼的吃完,才觉得已经全然被美食俘虏了。
这会便再也顾不上别的事情,朝着温氏和秦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举着筷子开吃起来。
*
这一顿饭吃的久,但是吃的分外开心,当真都是秋梨爱吃的菜,她值恨自己的胃不够大,可惜了许多没吃完的菜,可是菜肴再好吃,也敌不过渐渐胀起来的肚子,她意犹未尽的看着被扯下去的席面,心中浮想联翩,竟全都是盘算着下顿饭吃什么。
江氏和温氏早已默契的退到了厢房里闲话去了,秦祯看着秋梨斜坐在矮榻上心满意足的模样,便悄悄凑了过去,趁她不注意时轻咳一声,才把她从幻想里拉回来。
谁知她愣了愣便开始朝他翻白眼,怨怼道:“还敢凑上来,当真是不怕我生气的。”
秦祯却一本正经的看她,“我是来道歉的,今天是我不对。”
没想到他态度这样好,还没对他进行讨伐呢,他就主动服软了,秋梨这下火气也消了大半,毕竟要大度一些嘛,是以她撇撇嘴道:“既这么,且说说你哪里不对,你若是又没说对,我可就要记着这笔帐了。”
“嗯,我不该让你拿开眼睛的。”秦祯说完轻笑出声来,也真是被自己的无理取闹给逗乐了。
果然秋梨方才稍微舒缓的心情这下又变得糟糕起来,横眉瞥他一眼,愤然道:“我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我真是傻呀,怎么就全都信了你的话,恩公原来是个披着羊皮的狼,表面上好的很,心里却一肚子坏水呐。”
说着她往一旁靠了靠,拿起榻上的一本医书,漫不经心的翻了翻,谁知道越看越觉得稀奇,只看了十几页,她便忍不住了,又惊又喜的阖上书本看秦祯,情不自禁的呼道:“这些都是你写的?”
“不算是,”方才一直静静候在她身边的秦祯这会才启唇道:“有些是前人留下的经验,有些是我行医时总结出来的,不过现下被我加以整理,按卷分门别类,这样以后想找什么方子,也就省事多了。”
他说着便笑着翻开她素手中捧着的书本,指着纸上的几个字道:“这第一卷讲的是头面的养护,也即是如何养出像你这样乌黑油亮的好头发来,又如何才能使肌肤变得像你的肌肤这般晶莹剔透,”他说着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她的下巴,喃喃道:“不过即便是再怎么养护,她们都比不得你十分之一。”
“讨厌!”秋梨不由得羞赧起来,秀拳砸在秦祯胳膊上,娇嗔道:“又在油嘴滑舌。”
“我说的都是实话,”秦祯在她发间轻轻一吻才又接着说道:“这第二卷,讲的是躯体的呵护,也就是如何做到身材匀称,如何使得体有余香。”说罢他轻轻揽上秋梨的腰,轻轻嗅着她周身若有似无的馨香,然后宠溺的把住她的手继续往后翻书,又翻了十几页,他又接着说道:“这一卷讲的是如何治疗皮肤疾病,使得肌肤重回光彩。”说着书便翻到了最后一页,秋梨细细看去,发现最后一页并没有写完,便好奇问道:“那这本书到这里就结束了?还是说,后面还有别的?”
“还没结束,只是后面的内容,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写下去。”秦祯顿了顿道。
“为什么不能继续写下去呢?”秋梨不解,轻轻摩挲着纸上遒劲的一笔一划。
“因为,有点美容法子,要付出代价……”他沉吟了片刻,还是迟疑着说出来,“并不是所有的方子都是循序渐进的,有些人急功近利,便会用一些险招,以期达到美容养颜的目的,这无疑是饮鸩止渴,早晚会毁了自己。”
秋梨听罢,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她总以为使用妆品只是为了使人变得更加美丽,却从没想过,有的人会为了变美而做出这样疯狂的‘交易’。是以她沉默了半晌才坚定的阖上了书本道:“那后面的还是别写了,越少人知道越好,省的有人误入歧途。”
“你怎么这么慈悲心肠?”秦祯和她靠的越发近,缓声道:“她们误入歧途也是她们的选择,你再惋惜又如何呢?我曾见过这样的人,她其实明知道后果,可是谁都拦不住她,可是后来呢,自毁前程罢了。”
说罢他轻轻闭上了眼,仿佛是在回忆着遥远的事情,秋梨也默不作声了,看着他陷入冥想,半晌才悠悠问道:“可以跟我说说‘她’的故事么?”
“谁?”秦祯突然睁开眼睛看她。
“就是你说的那个饮鸩止渴,自毁前程的她。”秋梨抬眼深深望着他。
秦祯闻言愣了下,继而勾唇一笑,目光灿然的望着秋梨,继而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如果你真的想听,那我便讲给你听。”
“好……”秋梨轻轻托起了下巴,“我想,这一定是个很凄美的故事吧。”
“那时我刚到京城不久,我爹将我送入一家书院,书院分为男学和女学,男学教的是些四书五经六艺,至于女学,听说教的是女则女诫一类,”秦祯顿了顿,看了一眼听的聚精会神的秋梨,又接着说道:“那个时候,男学里有个大才子……”
“是你么?”秋梨打断了他问道。
“当然不是,”秦祯勾唇,“是我的大师哥宇文智。”
“好可惜,我还以为没有人比你更厉害了呢。”秋梨有点失望的撅了撅嘴。
秦祯笑了笑,又继续说道:“师哥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又一表人才,当初在女学里流传着一句歌谣:“娶妻当娶孟琦柔,嫁郎当嫁宇文智。”说的便是我师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青春年少的书院日常,不过笔墨很少~如果有亲想看,我回头写个番外出来哈
☆、触手可及
“孟琦柔就是你要说的那个姑娘么?”秋梨又问。
秦祯点了点头,神色也渐渐淡下来,“她是当时女学里最得意的门生,许多教课的夫子都会在课上说起她,说她功课如何了得,比我们男学里的许多人都强。”
“她这么优秀,那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她吧?”
秦祯摇了摇头,有点惋惜道:“她面上天生有疾,整个左脸都是青黑色的,和她不熟悉的人,见到她第一眼,都要被她吓一跳。正是因此,女学里没什么人和她亲近,男学里更是如此。不过她性子极好,从来待人很柔和,从不曾和人发过脾气。”
“所以,女学里传的那句歌谣,根本就是在嘲讽她是么?”秋梨心头起了一阵波澜,开始无限的同情起孟琦柔来。
秦祯叹了一口气,不置可否,又淡淡道:“她是个性情中人,才学过人,后来经过郑檀,我们便认识了她,和她成为了好友。再到后来,她倾心于我大师哥……可是因着她的样貌,大师哥的爹娘不肯同意,还闹到了书院里去,把他带走了,从那以后,我便再没见到他。”
“那孟琦柔呢?”秋梨听着听着,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心里酸溜溜的,“她一定很伤心。都不知道你大师哥喜不喜欢她。”
“喜欢,”秦祯轻轻道:“可是有什么用呢?从那以后,孟琦柔便不再跟我们来往,后来有一日,我在书院门口撞见她,突然发现她脸上的青黑不见了……”
“我隐约觉得不对劲,想要问个究竟,她却固执的走了。我那时才知道她吃了猛药,把脸上的青黑抑制了,书院里一下子炸开了锅——都说孟琦柔是才貌双全妙人。”
“她这是何苦呢?为了一个虚的名声。”秋梨叹气,“她变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呢?心爱的人已经离开了。”
“求娶她的人越来越多,可是她全都闭门不见,直到有一天,一纸圣谕,将她召进了宫中,再后来,她成了万人瞩目的贵妃。”秦祯黯然道,“可惜这个贵妃不过只当了一个月,她便因为服用太多药而心悸而死。”他顿住了,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半晌都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