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温氏抿嘴笑,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到了暖阁门外,有婢女打起了珠帘子,秋梨便和温氏相携进门来,满室馨香,不知铜炉里燃着什么香,气味竟这般独特。
温氏拉着秋梨坐在了绣凳上,便又婢女前来上茶,乃是上好的碧螺春,一斛百金的价钱,寻常人家是用不起的了,秋梨瞧着杯中起伏不定的茶叶,心里也涟漪迭起,不知为何竟生出些自卑之情来,秦家是名门,且不说家底如何殷实,单是两代为御医的名号,便足以把好多家门都比了下去。
秋梨是锦绣堆里长大的人,自然明白门当户对的道理,虽然她曾对这个道理不甚苟同,那也是因着她生在高门大户里,并不怕叫人看低了去,可是如今风水掉了个,她再不是当年那个锦衣玉食的大家闺秀,也再不敢如从前那般理直气壮,那般任性了。
拿自己如今的境地和秦家一比,不知道要差出多大一截来,这样一来,便是她高攀了秦家,她前些日子还没悟出这件事来,今日里打秦府逛了一遍,才隐隐想到这档子事,随意而来的愁云也笼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她知道秦祯不曾看低了她去,可是她还是觉得心里难过,她们母女本是无家可归一无所有的人,全仰仗着秦祯才有了今日的安生日子,可是这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难不成要叫人说自己是个只会依附于男人的菟丝子么。这样一想,秋梨便觉得难过的没法,心里也越发的鼓起一股子干劲来,偏要自己做出一番事业来,也好将来和恩公站在一起的时候,能够底气十足。
温氏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便轻声问:“听说祯儿今晚要带你去看灯会,他可曾和你提起了么?”
“啊?”秋梨从一片茫然中抬起头来,好不容易屏退了方才的好多思绪,这样冷不丁的来个‘一起去看灯会’是什么情况?“这个……恩公并不曾和我提起。”
“恩公……?”温氏掩口笑起来,“你这孩子真是可爱,我到今个才听明白你竟是喊得祯儿恩公,罢了罢了,你爱怎么称呼都成的。不过是个称呼罢了。”说到这,她又转口道:“真是怪事了,祯儿昨个还高兴的不得了,说今天定要给你个大惊喜的,谁知道惊喜没有,反倒来了个惊吓,他自个把自个醉倒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可见他真是个傻的,连这样重要的事情都没记挂在心上的。”
秋梨大窘,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恰巧前头有婢女前来回话了,原是秦祯已经醒了,在问秋梨在哪。那婢女忍着笑意,眼睛直偷偷去看秋梨,想是秦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叫她们听了去,这会大约不知道在心里笑话了好几回呢。
温氏闻言,笑的暧昧,打发了传话的婢女,这才转头去看脸已经红透的秋梨:“看吧,怕是总算想起了晚上灯会的事儿,好在还不算晚,不然连我都要骂他蠢了。既这么,咱们去前头看看他去,且问问他醉酒时都做了什么傻事,说了什么傻话。”
这一下秋梨更是窘得说不上话来,只是拼命低着头,生怕叫人看到她的窘迫来,更生怕叫人看穿了她心头的那一丝甜蜜去。
到了秦祯的下处,进门便瞧见他衣衫不整的坐在床头,墨色的长发披散开了些,几缕搭在肩上,饶是如此,秋梨却发觉他比往日里更加摄人心脾,悄悄跟着温氏走到床边,也只敢缩在温氏身后,不敢探出头来看他。
反倒是秦祯大方,叫了一声阿娘后,再张口喊的便是她的名字:“秋梨,你真不够义气,我醉酒睡倒了,你便一个人偷闲去了,若是我就此醒不过来了,你还不内疚死了?”
“我看你这会还没清醒呢!张口闭口的生死,可是晦气死了!”温氏不满,嗔怪的埋怨了一句,再又叫人来伺候秦祯梳洗,“快别愣着了,你难不成忘了晚上还有要紧事要办么?”
“娘?!”秦祯闻言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再也不迷糊了,着急的給温氏使眼色,可不知温氏是没看出来,还是故意为之,又重复道:“别再这磨蹭了,快拾掇下自己,叫人家姑娘看到你这落拓样子像什么话。”
秦祯被噎的一肚子闷气,真是有苦说不出,只好闷声梳洗,一番收拾停当了,他这才越过温氏去看秋梨,失策啊失策,原本还想给她一个惊喜,可是这下好似她已经都知道了,这样还有什么惊喜可言……只能兀自感叹:怎么就碰上一个这么拆台的娘亲呢,这么早早的就把包袱抖了出去,白费了他的精心安排。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抬头望过去,她只是一味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他耐不住了,小声问秋梨:“我娘可和你提起过什么事么?”
哪有这样问人话的?秋梨咬着嘴唇不说话,嘴角的笑意却出卖了她,“恩公,是灯会么?”
“灯会??”秦祯先是疑惑不解,待仔细一想,心中便喜不自胜,如此看来,他这个娘亲实际上并没有泄露秘密,这样就好,好在也不枉费了他的一番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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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子之手
不等到天擦黑,彩灯就早早的挂了上去,由远及近的爆竹声和铜锣唢呐声更是响的欢天喜地,真是要比除夕那日还热闹,毕竟是一年伊始,上元节又是年轻人爱的节日,单是想想漫天的火树银花,就叫不少的豆蔻少女浮想联翩了。
秋梨和江氏便也在这热闹喜庆中,留在了秦府用饭,原本晚饭是用不了这么早的,只是几个人都心照不宣,为着晚上俩人能够早早的出去玩,也就不拘泥早晚了。是以等到红霞落满天时,秦府中的席面已经摆了上去,玉脍珍馐自是不必说,只是重点并不在吃食上,而是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上,两家人围坐一桌,言笑晏晏,不过小半个时辰,也就饭毕了。
江氏留在秦府和温氏说话,两人笑眯眯送秋梨和秦祯出了府门,等到见俩人沿着街道越走越远了,这才相视一笑,真是不负苦心。
转过牌楼,也就到了闹市,秦祯这会面上还是那般持重,可是心里却已经波澜不停了,每每偷偷觑一眼秋梨,看她粉面含羞的样子,便觉得可口异常,可是他吃了先前醉酒的苦头,这回便不再敢妄动,只按捺着一颗铿锵乱跳的心。
此时此刻的闹市已经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车水马龙般的盛景,为小小的安陵县平添了更多的繁华,沿街的商肆都挂上了红灯笼,间或有一两声吆喝声传来,穿透熙熙攘攘的人群,惹得人群不约而同的引颈观望。
每年的上元节,秋梨都出来凑过热闹,所以这样的景象她见得多了,便也不觉得那样新奇了,唯独看到街边有售卖烟花的的铺子时才露出流连之色,秦祯见状,便知她是起了玩心,当下便买了十几只□□荣带着。
秋梨却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玩这些呢。恩公还是把我当孩子看待。”
“谁说是买给你的了,是我自己喜欢,买给自己的,”秦祯勾唇坏笑,“所以你可别冤枉我,我可没有把你当孩子。”
秋梨被呛了一番,只好无奈的翻白眼,“恩公越来越坏,再也不是那个好恩公了。”
说罢她甩了甩袖子,径自往前走了,秦祯急了,忙又跟上去,街上人这样多,一个不小心,人就要走散的,更何况秋梨只是个单薄的女孩子,倘若是叫恶人盯上了趁乱掳走了,那他还不得心疼死。
这样跌跌撞撞跟了好一会,秦祯有点气了,伸手一把握住秋梨的手腕,“雪香,别闹了。”
秋梨这才回头看他,脸上现出得逞的笑来,眯着眼道:“我才没有闹呢,我只是想快点走出去,这里人太多了。”
“那你也不能落下我一个人走那么快,”秦祯还是不放开秋梨的手腕,反而凑到了她身边去,然后手指慢慢下移,直到触到了那柔软的手掌,他才不由分说的握住,好在那双手并不曾挣扎,只是微微颤动了下,便乖乖的偎在了他的手心里。
秦祯喜上眉梢,低头看满脸红云的秋梨,温声道:“好了,这下不管你走的多快,我都不怕会弄丢你了。”
“褀郎……”秋梨噙着嘴唇,微微抬起眼睑飞快看了一眼秦祯,晚霞落在他的肩头,在白袍上染上一层彤色,叫人不忍移目,她情不自禁的抻开了手指,一点点的和秦祯的手指纠缠,十指交握,密不可分。真希望时间就此停留下来,那人是最好的人,那景也是最好的景。
两个人这厢还在默默相对,没料想抱着十几只烟花筒的春荣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他没头没脑的往俩人跟前凑,刚大喇喇叫了一声“公子”就戛然而止,再也没了后话。他虎着脸瞧这俩人甜蜜蜜的样子,后悔不迭,须知公子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万一被他一嗓子嚎没了,他就等着回去被‘发配’吧。
秋梨脸上是有点挂不住,忸怩的别过了脸去,秦祯却镇定自若,对着春荣淡淡道:“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先在街上走走,你先去那边候着,等天黑了我便带着秋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