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午宴后,兰天赐携手谢良媛离去,谢家门前,已停两辆明黄色的銮驾,兰天赐与谢良媛先上了第一辆,很快就离开。
一个公公走到谢雨离面前,躬身道:“娘娘,请上銮驾。“接着,小声道:“皇上在轿上等您,娘娘请。”
谢雨离认得,这是南宫醉墨身边的大总管,所以,温顺地点了点头,迈开步伐前,好象想到了什么,抿了一下唇瓣,看向谢老夫人,启了启唇,轻声道:“您保重。”
谢老夫耳朵不好,听不清那总管说了些什么,只是敏感地察觉到女儿的眸光里带了分别的意味,心里突然难受起来,将手上的拐杖交给身边的谢晋河,上前几步,原想伸手抱一抱谢雨离,谁知她竟然退后了一步,低着首朝着她福身,细声细气道:“我走了,您保重!”
刘氏心中难受,忙扶住颤微微的谢老夫人,哑声道:“母亲,小姑这是第一次主动和您开口,以后,会更好的。”
谢老夫人拍了拍臂弯上刘氏的手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太监领着谢雨离被引进另一辆明黄的马车。
谢晋河附耳谢老夫人,轻声问,“母亲,迎小妹的坐轿好象有违礼数。”
谢老夫人自然也注意到,这明黄轿金顶之上的五爪金龙,喻意着,这是帝王的銮驾。
兰天赐已率先离去,这留下来的等谢雨离的难道会是南宫醉墨?
这让谢老夫人简直难以置信,当初谢雨离回谢家时,可是被那狠心的男人推了出来,虽然后面那男人一副小心谨慎又讨好的模样,略改变谢老夫人对南宫醉墨的印象。
可她并不认为,南宫醉墨这种高傲自大的帝王,会再一次因为谢雨离来西凌。
众人正疑惑时,谢雨离在青竹的搀扶下刚攀上轿子,轿帘打开,伸出一只手,将谢雨离猛地拉了进去。
谢老夫人神色一下就松了下来,眉间的褶痕渐渐抚平,转了身,将手搁在谢晋河的手上,笑道:“天晴了,来,陪娘去逛逛园子。”
帝王銮轿中,谢雨离坐在柔软的地毯地,上半身趴在南宫醉墨的怀中,虽然不吱声,但那微弯的嘴角及泛着水光的双眸透露出她心里头的欢喜。
南宫醉墨身子往后仰靠着,奔袭千里带来的疲倦尚印在眉间,他半阖着眼,视线落在膝上的女子。
随着轿子的摇摆,那发间的珠宝颤微微地抖着,晃着他的眼神,极是碍眼,让他有些瞧不情女子的脸,于是,随手卸了她头簪,散了她的发髻,掌心托着她的脸,另一只手,五指穿过她的发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感受着那丝丝柔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宫醉墨撩开她的发丝,查看她的气色,开了口,“也没见你瘦!”
他心里落寂寡欢,自分别后,他无时无刻不在忧心,以谢雨离的性子,定然不适应谢家宅院里的日子,虽然有青竹照应着,他还是担心她会瘦下来。
谁想,这一瞧,比上回分别是还丰腴了几分。
倒是他自己,这一个月忙得寿命都减了几年,先是给郑家雪了冤,把郑思菁从冷宫里弄出来,接着,又把连家的势头给压了下去。还得三天两头派人去催鬼医加紧配出药丸。
为了此行万无一失,他这回不仅带足了死卫,还把连段干给带在了身边,以防连家趁着他不在东越时做些小动作。
事情一茬接一茬,没个消停过,她倒她,养得如此滋润,看到他,也不懂问安一句,连姬墨枫看到他时,还会笑一句:皇上,您越发清减了,改天,我带你去逛逛花楼,滋润一下。
谢雨离是个缺根筋的,听了,还道南宫醉墨夸她乖,遂,抬了首,毫无心机地朝着南宫醉墨道:“我有听你的话,按时吃东西,好好睡觉!”
“你这……。傻瓜!“南宫醉墨将她的脸一下扣在膝上,一肚子思念的话,突然一句也说不出来。
谢雨离展颜一笑,讨好地捉了他的手,从怀中拿出一个绣香包,怯怯道:“我绣的,送给你。”
南宫醉墨有些意外,挑了轿帘仔细一瞧,虽然绣工牵强,但看得出,针脚处绣得还算均匀,看上去颇费心思,嘴角冷凝之色不沉化开,柔声道:“谁教你的?”
谢雨离低了首,将脸埋进他的膝间,“青竹说,我绣好了一个荷包,你就会来接我了。”
那声音,虽与往日没什么两样,可这一次,偏生他听出了她语气中不同寻常的凄惶,突然想起,上回两人分开时,她那一副被遗弃的可怜模样,心下钝痛,俯身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低声道:“朕不是说过,会来接你,你怎么回回没把我的话放心里。”
谢雨离眸光依旧低垂,沉默良久,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茫茫然,一副不知身处何方的模样,又撩得他情恸几分,虽然兰天赐事前有交待,在做开腔手术前,忌情欲。他还是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嘴瓣,探了手,掬起她满身温香软玉,气息蓦地急蹙起来。
或许……。他克制些,轻一些,应该无碍。
这一想,不由自主哑了声,“可以么?”
谢雨离两颊滚烫,这是绝无仅有之事,他竟然开口询问。在以往,无论何时、何地,他想要时,直接攥取。
“疼了就叫一声!“南宫醉墨轻叹一声,”好了,我答应你,以后都不离开你,去哪都把你带上,好不好?”
怀中的人,眨了一下眼,泪尚不及落下,便被男人轻吻进唇中,混着模糊的声音,“离离,你呀,真的是……。长不大了。”
下一瞬,南宫醉墨带了轻微地力道在她唇瓣上辗转流连……。
一场算不上畅快淋漓的欢爱过后,他神色温柔地帮着她检查着身上的衣饰,直到确定没有一丝不妥后,方拉开了轿帘,让一厢的暧昧气散开。
他抱着她,指腹不轻不重地揉搓着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指甲有些尖锐,一瞧,左边手的指甲还好,剪得平整而圆润,右边手就不行了,剪得参并不平,有些地方还尖尖的,很容易刮到皮肤。
脑中微微一晃,南宫醉墨突然想起,谢雨离幼年时,有一次他带着她在花园里晒太阳,女孩舒服地偎在她怀中,让他帮着修剪指甲。
初春午后的阳光如此灿烂温暖,女孩在他怀中昏昏欲睡,胖胖的小手任由他摆布。
那全副信任,毫无心事的模样,突然比阳光还蜇人,不由思索,他一下就剪破了她的手指,鲜血从白嫩的手指上冒出来,女孩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哇“地一声痛哭出声。
下一刻,他的剪刀就钳在了她另一只指头上,笑得依旧温柔无害,”不能哭,哭了这根手指就没了。”
女孩满眼畏惧,咬着唇瓣,憋足了力量忍住唇腔里的哭音,而他,却一字一顿地告诉她,“记得,只有最亲近你的人,才能伤害到你。”
从那以后,谢雨离从不肯让人过份亲近,虽然对人对事天真地近无邪。
而他,自登基掌权后,也是花了数年的时间,方让她可以在他怀中安睡。
但这仅仅是一方面。
如果要让她对她全然信任,甚至相信,他爱她,只怕这条路还很漫长!
南宫醉墨心头暗叹一声,便从一旁的小抽屉里找出一把小剪刀,耐着心,一点一点地剪去她指甲上的锋锐。
马车出了城门,这时候,城门大开,进进出出的百姓不少,见到禁卫军护着一辆明黄的銮驾纷纷下跪参拜,其中有不少赶牛羊进城的百姓,禁卫军担心马车惊了畜牲引起不必要的慌乱,便令驾车的侍卫放缓速度。
马车在缓速前行中,不知是不是挂着竹帘的卡扣松了,卷帘突然下坠,挡住了窗外的阳光。
好在轿内放了夜明珠,光线只是略暗了几分。
南宫醉墨感觉到怀中的微微颤了一下,便将她从地上抱起,放在怀中,低声问,“不怕。”
谢雨离以为他问的是手术,倒诚实地点点头,“我有些担心良媛……。我想等,只是,没办法清醒,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来,青竹说了,良媛的病更严重。”
若是旁人,未必能听懂谢雨离的神思维,但南宫醉墨仔细一听,眸子里盛起一层隐怒。
他太熟悉谢雨离语言的方式,哪怕是无心的,他也从中听出,兰天赐这是准备先给谢雨离做开腔手术,接着,才轮到谢良媛。
南宫醉墨怒火中烧,兰天赐此安排,这分明是把谢雨离当成白老鼠?不,他决不会让谢雨离去冒这个险!
敢情兰天赐吃定他南宫醉墨还非得做这个手术?
他是想谢雨离能帮他生个一子半女的,但比起谢雨离命,他宁愿不要!
当初他之所以答应,是做了万无一失的打算,倘若,兰天赐先给谢良媛动手术失败,他马上拒绝给谢雨离做开腔之术。
南宫醉墨神色阴沉,谢雨离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瑟缩了一下,不安的情绪很快填满,她一动不动,也不敢轻易开口。
沉寂中,马车在夜色来临前,到达了皇城郊外的一处别苑。
这一处别苑是兰亭为兰御谡和宁常安所建,每隔两三年的夏季,兰御谡便会带着宁常安回这里避暑。
南宫醉墨下马车时,天色已晚,别苑陷在一片连绵的水雾中,在宫灯营造下,辉洒着桔黄色的光芒,仿如置身仙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