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府衙的仵作做个尸检,先确定是谋杀,粉碎周玉苏之鬼话,平定谢府人心,毕竟闹出鬼宅之说,对家运影响甚大。至于梁婆被杀的案子将来会不会查,要不要究,官府会让谢家的人自已斟酌,因为那梁婆拿的是死契,是生是生,本来就是谢家宅门里的事。”
“为什么?”血液一瞬间直冲大脑,青荷顾不得无礼,脱口而出道:“那不是太便宜她们了,她们联手害小姐您吃了这么久的箩卜,老夫人就这样放过她,天理何在。”青荷心中更多的是愤愤不平,老夫人明明最疼的是六小姐嘛,怎么不为她做主呢?
“你不懂得宅门里学问深着呢,祖母怎么可能让谢府的事闹到官府,充其量,不过是死个奴才。”谢良媛挑唇一下,续拿起书看着。其实,她知道谢老夫人的顾忌,但这一番话,她不好对青荷说起。
那日她从宫中回来,正好听到钟氏在劝祖母家丑不要外扬,还说漏了嘴,说万一有人追究起野山参的来源,当时谢老夫人很震怒,当着奴才直接撕了钟氏的脸。
谢良媛后来仔细一想,谢良媛的身子不好不是一日两日,野山参如果是长期吃,就是西凌的一品大员也未必捞得到这么多的山参,谢家不过是个商贾之家,怎么可能有这能耐。
其二,钟亚芙如此卖力,为谢家引荐沈太后,这也有问题。所以,她已然怀疑,谢家的背后很可能有一段很隐晦的秘密,钟夫人可能知道。
届于此,老夫人拿到了钟氏杀人的证据,也仅会借此警告钟氏,并趁势夺了她内宅大权。
但于她谢良媛,较量走到了这一步,她岂能让此事以内宅私了的方式结束?
不,府衙的介入仅仅是个开始!
第25章 第二次尖叫
当秋日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缝隙打在妆台上的黄铜镜上,最后折射在周玉苏满颜焦色的脸上。
此时,她已洗去脸上的易容,露出自已的真颜。
比起夏凌惜那种相对大气的五官,她的眉眼有点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婉约和秀气,所以,在易容时,她用填充之物塞进口腔脸蛋的内侧,以让两颊看上去相对宽和圆润,鼻子也略作改动,这些都不难,唯一难在夏凌惜的眼睛非常亮,所以,她冒险用了猫眼的眼膜,经处理后,贴在了眼睛上,但每隔三天,就得换了一副,否则,眼睛会发红发痒。
谢府如今大门紧闭,无法自由出入,易容的材料眼看要耗光,所以,自过敏后,她就不敢轻易用眼膜,担心在谢卿书回府时,她的易容材料没了。
且,她的易容术有一个严重的缺陷,隔上一个月必需洗去,让原本的肌肤晾它一两天,否则,会伤及原本的肌肤,加上,易容填充物在人体体温的影响下,放太长时间,也会渐渐变形。
“怎么会这样,都过了两天了,怎么会结痂呢?明明之前的药效不是这样呀。”周玉苏指尖轻颤地点在脸上皮痂上,那里,刚刚结成的薄皮还显得有些幼嫩,眼底尽是惶然:“珞明,你说绿莺会不会买错了药?”
珞明也是一头雾水,“不可能呀,这么贵的东西,哪会是错,瓶子一模一样,连商号都一样,怎么可能弄错?”药是前天晚上好不容易才买到手,当夜,周玉苏就迫不及待地用上,为此,还特易洗去易容,让脸的肌肤更易吸收些。
原本以为睡了一夜,第二天就能光彩照人,谁知道,只是看上去,症状稍稍缓解了一些,两人只道这会药效可能慢了些,所以,耐心等候,谁知再过一夜,居然结了痂。
周玉苏是易容的高手,对人的皮肤生长有一定的了解,这情形,让她感到不妙。
“绿莺奉的是谢老夫人的命令,是不可能动手脚,难道,是药铺作假,把假药卖给谢家?”但这念头仅一瞬间就否定,这个商铺是钟亚芙的分号之一,就算店里的掌柜和伙计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把假货卖给谢家。
“少夫人,您还是不要多想,许是每批次的药都不同,有些药效快,有些慢,不如,等这些痂脱了皮再看看,许是比之前效果更好。”珞明看着镜中人那张令人连正眼也不敢瞄一眼的脸,咽了一下口水,轻语一句:“也不知道大公子何时能回府。”
周玉苏蹙眉,“算了吧,我现在倒希望他迟点回来。”忽儿又是一笑,睨向珞明的眼神带了些许轻谩:“怎么,想你的大公子了?”
珞明原是谢卿书身边的通房丫鬟,后来夏凌惜嫁入谢家后,谢卿书嫌弃夏凌惜身边的丫鬟粗手粗脚,便令珞明服侍夏凌惜。
珞明很失落,她原本以为,谢卿书迟早会纳她为妾,谁知道连靠近的机会也没了。
珞明的心思自然瞒不过同病相怜的周玉苏,这也是周玉苏轻易能收买珞明的原因,她许下,一旦她完全取代夏凌惜,她第一件办的事,就是让谢卿书纳珞明为妾。
珞明低了头,双靥嫣红,声若细丝:“少夫人,您别笑奴婢了,奴婢不配。”
那女儿家渐浓的撩人风情,刺得周玉苏心口一疼,冷哼一声,看着黄铜镜中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已,连冷嘲热讽的心情也失了。
这一日的时光成了煎熬的发酵剂。
翌日,天微微亮,周玉苏一睁眼便拿起搁在枕边的菱花镜,霎时,凄厉的惨叫冲出喉咙却瞬间又卡住,仿如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般,眼眶亦扩至极限,心脏如掀起的巨浪直直要从胸腔里翻了出来,一骨噜地跳起身,甚至顾不上趿上鞋子,冲到黄铜镜前,瞪着镜中的人。
不,这不是她、这不是她、这不是她——
从额头到下巴,从左耳到右耳,甚至压迫到眼角,全是挤满厚重皮痂,密密麻麻,毫无间隙,那脸……。如同一个被油炸过的肉包。
身后……拼命掩着嘴的珞明,那惊恐至极的眼神让周玉苏的心瞬间凝固!
“是梦……”周玉苏近乎自语,僵着身子,如破布娃娃般转身,看着珞明,颤着声,近乎乞求,“告诉我……。我是在做梦……。”
珞明掐了一下自已的胳膊,疼!
启了启唇,珞明傻傻地摇头,许是视觉冲击太震憾,愣是一个字也吐不出。
“不是呀……呵呵……。呵呵……”周玉苏干笑两声,人偶般转身,视线紧锁黄铜镜中的女人……。如果说昨夜,她尚有一丝的疑惑,只此,她已然笃定,药膏有问题。
为什么?
绿莺为什么要害她?
是谢老夫人的意思么?难道这是对她的失言的惩罚?
不——
周身的血在下一刻猛飙至大脑,提腿便冲,这一次珞明反应神速,一把拉住她,尖声提醒,“少夫人,裙子。”
周玉苏用最后一丝的理智强行止步,让珞明服侍她穿上衣裙,但她没有足够的耐性等腰带系好,便冲出寝房外。
身后,珞明原本想提醒她,此时她顶的是周玉苏的脸,可转念一想,这时候,别说是谢老夫人,恐怕让大公子来辩认,也认不出这张脸是什么模样。
周玉苏一路狂奔,沿途被早起打扫的仆妇撞见,莫不惊恐避开,有的打翻了手上的水桶,有的被自已手中的扫把绊倒在地,有的惊叫一声,转身就跑,更胆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掩了脸,尖叫:“鬼呀,鬼呀!”
周玉苏视若无睹,鲠着一口气跑到谢老夫人的行苑,推开预拦上来的嬷嬷,直扯着嗓门仰天嘶吼:“绿莺,你给我出来。”
绿莺正服侍谢老夫人梳洗,闻言,惊得梳子差点掉落地上,而谢老夫人年纪大了,一大清早,听到如此刺耳、尖锐、如冤魂索命的鬼叫,直刺激得心脏直跳,难受得脸色都变了。
绿莺忙抚着谢老夫人的后背,疾声道:“老夫人,您别急,奴婢这就去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收拾床褥的丫鬟百合忙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热水,服侍谢老夫人喝着,丫鬟玉翅则从药柜里拿出清心丸,喂着谢老夫人服下。
绿莺刚步出内寝,周玉苏已气势腾腾杀了进来,绿莺先是抽了一口气,以为是遇了鬼,许是朝阳光茫四射,便壮了几分胆,刚想喝问她是谁时,一巴掌便兜头罩了过来,所幸,绿莺人高马大,被煽后,反应神速,在第二掌过来前,一个错身,迎面就扣住周玉苏的手腕,重重一扭,一个抬脚绊倒了她,顺势将周玉苏的身子抵压在地上,膝盖抵在她的后背上,控下了她。
第26章 油炸的心
下一刻,绿莺被手心里的触感蜇得全身毛骨悚然,脑子里疑问:这是一只什么鬼?
只见,膝下的人,所有裸露出的地方坑坑畦畦浮着一层痂肉,象是滚水烫过,治愈后留下的一层皮肤增生。
周玉苏手臂被扭到后背,筋路被扭,痛得呱呱大叫,“死丫头,你居然敢对主子动手。”
绿莺这才注意到周玉苏所着的是主子的衣裙,忙松开手,但一时之间没认出是谁,只能开口问,“您是……。”
周玉苏猛地警醒,她没有易容,可同时,只觉肺腹中一口怨气差点将皮囊顶破——
没人认出她了!
好!好!好!不需要易容了!
周玉苏吃力地从地上爬起,左手抚着右手肘部关节,散着一头乱发,恶狠狠地盯着绿莺,气息急喘间,正欲训斥,寝房内已传出谢老夫人冷硬之声,“有什么事进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