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坐了一炷香后,上厢房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接着,一队乐师和一行美女鱼贯而入,原来是罗明请来的舞姬。
舞姬总共不过十二人,那舞姿妙曼叫花织夕和妙玉这等没见过世面的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只不过,待那十二名舞姬群舞之后分开,一名扮相华贵的女子踩着莲步脱颖而出,愣是叫人惊艳了一把!可众人惊艳的同时也随之惊诧!
他们惊诧的是这领舞舞姬的衣裳居然跟苏婉身上的那套一模一样!
苏婉当下就气得不得了,只恨不能砸碎酒壶!待那舞姬一曲完毕下来,询问之后才发现原来她那套衣裳也是达官贵人所送,那贵人便是苏婉的亲哥哥苏约。
苏婉当下就委屈地红了眼眶,言意自家哥哥过分竟这样羞辱她。这番话,却是叫那舞姬也尴尬起来,连忙回去换了别的衣裳这才消去苏婉心头的气。
舞姬虽美,此番闹剧众人维护的却是苏婉这不堪一击的女儿心。花织夕见此不由得默默感慨了一把,跟舞姬穿同一件衣裳就是羞辱了自己,果然这人跟人的距离永远都无法拉近,她们这些下等人,永远都没有机会真正得到尊重嘛?
思及此,花织夕看了李长贤一眼,却只能黯然销魂。
.
李府的家宴向来不饮酒,这会儿到了宝霄楼自然得饮个痛快。只见苏婉频频倒酒敬与李长贤,言语之间颇有一些酸苦和寂寥。
花织夕和妙玉站在李长贤身后看得一清二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不敢私语讨论。但花织夕还是忍不住低声叹了句:“苏姑娘好才华啊……”
这不,只见苏婉再斟了一杯酒,这回却是看向窗外,叹声道:“明月独挂高楼,楼外人儿成双,楼内女儿……成愁。”
苏婉这满目悲凉,浑身散发娇弱哀怜的女子,愣是叫在场的男人神魂颠倒,恨不得冲上去抱住她的腿直喊:美人不要愁!我等愿意日日相陪。
可纵是苏婉虏获了多少人的心,也没能动摇李长贤一丝一毫。他只是从头到尾都含着笑意,谁敬酒他就喝,从不多言多语,看都没看苏婉一眼。
花织夕暗暗替苏婉可惜,若她自己有苏婉这样的身份,定会挑了心思跟他说明白,而不是这头说寂寞那头忧愁的浪费时间。如今见这番情形,花织夕也想到了两句拙的来形容苏婉:一腔寂虚词,空对白墙赋。四字简约:白费功夫。
想到这里花织夕不由得低头偷笑起来,这笑声不大,却被李长贤发觉了。
李长贤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这才连忙站直了身子不敢妄动。
……
一番饮酒作诗下来,月亮已经高升头顶。
苏婉似乎喝多了,身子软绵绵地倒在随身丫鬟身上。罗颂没好气地瞪了李长贤一眼,接着站起身下了楼。
李长贤会意他的眼神,也跟着起身下了楼,还吩咐花织夕和妙玉不用跟来。
“李长贤。”罗颂喝了几杯似乎也愁上了心头,这会儿便想要找他说个明白。
“怎么?”李长贤笑了笑。
“你就不能果断、坦然、当面给我拒绝苏婉吗?你让她总是对你念念不忘却不予回应,既耽误了她的幸福也耽误了我的幸福!”罗颂怒道。
“你的幸福?”李长贤再次无奈地笑了起来,“你府上那么多娇妻美妾,还不够幸福啊?”
罗颂挥了挥手,道:“少说废话!你就说你要不要拒绝苏婉,让她死了这心吧!”
李长贤收起笑意,答道:“我以为我的拒绝已经够明显了。”
“不够不够!”罗颂怒道,“你应该马上找个女子成亲才能断了她的心思!否则我这头怎么下功夫都没法得到她的心啊!”
李长贤沉默一晌,静静地看着罗颂。
就在罗颂被他看得有些不耐烦时,李长贤忽然开口问道:“你真的喜欢苏姑娘?”
“当然喜欢!”
“她的来历很复杂。”
“我知道!不就是当过张冀的小妾吗?那是被逼的!苏家不认她才逼得她嫁给了张冀那老家伙,就算如此我也爱她!”
“张冀死后她本已欢心准备嫁给你,可却在认识我之后见异思迁。这样的女子,罗颂,你当真了解吗?”李长贤严肃地问。
罗颂顿了顿:“那是她对你的感激之心,错将恩情当爱情,所以我才让你当面拒绝她。”
李长贤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既然你真的那么喜欢苏姑娘,我也不多劝了,将来好自为之便是。”
“那你可准备何时跟她说清楚?”
“这个你放心,很快!”
言毕,李长贤甩袖进了门。
……
“官人!”花织夕见他回来,连忙抱着披风上前,“夜深了,可别着凉了。”
李长贤笑了笑,站在那儿让她服侍。
随后再次落座酒席,花织夕规矩地站在他身后。
这时,罗明左右抱着俩美女,其他男人也有美女陪酒,罗颂关切地探着丫鬟怀中的半醉半醒的苏婉。而这时,李长贤却忽然抬手伸向一旁的花织夕,道:“小夕过来。”
“是官人。”花织夕也没多想便走上前去。
“替我倒酒。”李长贤道。
花织夕片刻讶异,却还是拿起酒壶倒酒。
这时候,在场的男子都纷纷笑了:“李大人,这么多佳人相伴你居然让一个下人倒酒,啧啧,实在不解风情呀。”
李长贤却是一笑,当着所有人的面忽然蹦出一句:“我不喜欢女人。”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原是半醉半醒的苏婉在听得他这一句后,也瞬间清醒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长贤,厢房里顿时一旁寂静。
花织夕也愣住了,手里还拿着酒壶,呆呆地看着李长贤。
只是,在她还处于【官人是断袖】这震惊消息中还没反应过来时,却见李长贤忽然将她揽入怀中,花织夕整个身子倒躺在他怀里,而他就这么、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吻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情伤妙玉
她看着他俯身探了下来,鼻息暖暖的洒自己脸上。
此刻,花织夕的脑袋有一瞬间空白,她失神地看着他那双清如明镜的眼睛,仿佛整个人都跌入其中不可自拔。
可是,李长贤的脸,李长贤的唇,明明离她这么近,这么近!却刚好保持在一个不触碰到的距离,悬着。
花织夕的头脑飞速的运转,当下就知道他的用意。他用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周围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亲上了,而实际上却没有。
看着他那双眼睛,那两片薄唇,花织夕以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靠他如此近,她更断定今晚过后怕是也没有机会再靠他如此近了。
想到这里,花织夕的脑海里忽然蹦出八个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于是,就在李长贤手腕一用力准备将她托起来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的脖颈用力一挺,就这么鬼使神差贴上李长贤的唇。
湿润、清凉、他的唇上传来的触感是那么的美妙,感觉又是那么的美好。虽然两唇相帖只是一瞬间,花织夕却能在这一瞬间体会到十四年来无法体会的幸福。不过李长贤,却如雷击一般僵硬了身子,漆黑瞳仁如墨点般化大。
这是李长贤根本预料不到的结果。
……
“你们……”首先开口的一脸惊恐失色的苏婉。
此刻,李长贤和花织夕已经分开,花织夕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躲到妙玉身边,虽然妙玉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罗颂、罗明和在场其他男子纷纷傻了眼,手里那杯酒流了一身还未发觉。
知县大人李长贤,品貌兼优,有钱有权,外加从不拈花惹草,这么一个绝世好男居然是个断袖!
此消息当夜就在临都县传得满城风雨,愣是叫那些恋慕知县大人的女儿们哭得好生伤心。
.
然而这对花织夕来说,是喜是忧却不定。
她是该欣喜官人喜欢的是自己?还是该忧愁官人喜欢的是‘男儿身’的自己?
万没想到一直不肯娶妻的他,原来真是因为特殊癖好,真是因为不喜欢女人。
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唇,那熟悉的触感似乎还留在唇上意犹未尽。她的双颊如火烧,此时此刻她从小就种在心里的那颗种子,那颗关于李长贤的种子,在这一吻之后就开始萌芽了,将来只会越长越大。
……
很快,三更的时候,友人陆续离开。苏婉惊魂未定地被罗颂扶上了马车,连妙玉也挤进了他们的马车里,只留李长贤和花织夕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对他二人比如蛇蝎。
马车一路颠簸,让花织夕想起九岁时被阿娘强行塞进李长贤马车中的情景。光阴似箭,转眼已经过去五年了。 他从偏偏少公子逐步成熟,而她自己也已不是那个瘦黄无知的小毛孩。
马车里的空气似乎凝结了,二人都不说话,花织夕更是将头低地不能再低。
很快,马车到了李府之后,每个人都各自回了房。她跟在李长贤身后,走进庭院时却听李长贤忽然道:“你回去休息吧,晚上不用伺候。”
花织夕连忙抬起头,却发现他脚步极快地离开了,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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