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哼一声,作罢不再提这个事。
打发了身旁伺候的红鸾,我合上账本,“这些大略都对了一遍,只是这几处有些不对,”我指着账本上相关处,说道,“这些个,应该是后面补上的。我晚间再仔细查查其中可有亏空……”
“你二哥的话是不错的,”我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他说你自小就协助管理家里的事务,若将府里大小事情交与你,定不会做差的。”
原来他让我管理府中事务是二哥哥说的情,我复又低下头,愣愣看着账本卷曲的页角,轻轻伸手抚平。
是啊,管管府里的事情,才好打发这漫长的岁月,不然,怎样熬过静止的时光?
二哥哥原是为我打算的,可我为何觉察不出半点喜悦……
我拿起账本,开口问道:“爷还有事么?若没有,素馨先回屋了。”
“怎么了?突然说要回去。”他定定的看着我,问道。
“没什么,”我轻轻摇摇头,看向室外的明媚阳光,“出来久了,也不知晓我屋里有什么事情,故而想回去看看。”
他不以为然的说道:“哪里有那么多事。若有事,刘希文不会来这儿告诉你?不要白担心了。”
“恩。”我低下头,不再说话,心里却想着以后的时日,便要这样渡过了……
见我恍惚了神情,他忽的严肃着说道:“这些日子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着园子里的人,可不许他们出去做些个混账事。”
“我知道的。”我轻声应道,见苏培盛使了小太监抬来冰块解暑降温,又令丫环端来凉水,我拿起帕子拭了拭,轻轻拧干后递至他手中。
“可是因为前几日,皇子阿哥们讹诈原户部尚书希福纳的事。”我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他点点头,轻蔑说道:“可没出息的一伙人!为着区区一千多两银子劳师动众的。”
“谁说不是,”我笑了起来,说道,“八、九个人,还不算那些个跑腿的小太监,一人不就分得一百多两么,何至于呢。许是那些王、贝勒家银子不够使,才想方设法的赚银子也未可知。”
他冷笑一声,道:“这些个皇子阿哥,还有比老九更富裕的么?!还不是讹了银子钻营打点用!”
我抬眼看着他眼中的寒冷,喃喃说道:“皇帝不是禁止这个事的么?怎的他们还这般肆无忌惮。”
“二阿哥恐是没有出头的时候了,如今他们不急着蚕食老二的势力,更待何时?!谁会顾上十三?!十三为了我、为了我……”他火气上来,面色复又苍白起来,额上微微渗出热汗。
“头昏么?”我担心的问,又拿来沁过水的帕子为他拭去热汗。
心中满是疑问:一废太子的时候他与十三阿哥之间发生了什么。难道十三阿哥为了保护他,甘愿失去满身荣华地位?
如此,他便也是站在八党那边反对太子的人了?我自嘲的扬起一丝笑,应该是吧,不然身为明珠一派的阿玛怎会让我嫁给他?
我的婚事,只是场无聊的闹剧,这背后一桩桩的内幕,是我永远无法猜透的隐秘。
很想问他,却不敢开口。他对我的防备,我时刻感觉得到的……
“没事,”他按耐下急躁的脾气,道,“只是头有些痛。”
我坐到他身边,伸手按着他的太阳穴,他微微抗拒。我不过好意为他,却是这么难……
忽略他的防备,我淡然解释道:“揉揉就不疼了。”
见他停止了反抗,我才按着他的太阳穴,轻轻揉了起来。
他微闭上眼。
四周蝉声大作,有丝丝清凉的午后微风拂过发梢。
那一刻,我二人之间的距离那么近,伸手便可触及。
注:
1.“六月初六日,三、九、十、十四、十五、十六之属下人或太监多人伙同原户部尚书希福纳家人讹诈希福纳银一千余两。”(《清史编年》)
其三十九 雨荷
(康熙五十三年六月事)
午后降下一阵喜雨,消退了连日的闷热。
用过晚膳,心念起他书房那临水的阁子最是适合欣赏雨雾中的菡萏,便提了熬好的消暑饮品到他屋中。
“有事么?”他抬起头,淡淡的问道,好似我打扰了他的清闲。
心里一紧,我略去内心没由来的那阵难受,扬起笑容把竹芯薏米饮送到他面前,说道:“没事,你继续看你的书,不用管我。”
我走到外间,趴到窗边,观赏雨荷。许是雨水的缘故,荷花开得别样美丽,喜滋滋的舞动着水珠,齐拥到窗前。
雨,未停。滴滴答答的,却比那些个俗世凡音更动听百倍。
荷叶上集满水珠,哗的又倾了一池珍珠。我看着有趣,伸出右手,迎接雨水的洗涤。
幼年时,最爱与二哥哥这般疯玩,雨天里,人的心不再满盛悲伤,变得干净起来。
片刻间,雨水湿了衣袖,我还乐此不疲,开心的玩着。
“在干什么?”他不动声色来到我身边,我吓了一跳,差点掉下池去。他猛地拉住我,惊慌失措中,我紧拉着他的手,不敢放。
“你要害我掉下池子么?!走路也没个声音。”我惊魂未定的颤抖着抱怨道。
“是你自己玩得开心,全然不顾周遭。”面对我的指责,他轻笑起来。
我嘟囔着,无法反驳他的话,“啊!对不起,对不起。”等我发现时,却见自己仍抱着他的手不放,红了脸,我慌忙放开手。
“帕子拿来。”他冷淡的命令道。
我老老实实的将纽扣上别着的帕子交给他,见他挽起我的右手,轻轻为我拭去衣袖上的水珠,嘴上淡淡说道:“水鸭子似的,也不怕受了风寒。”
我不好意思,喃喃道:“我自己可以……”
他不理会我的说话,待擦干了雨水,他又问道:“是不是想要池子里的荷花?我去折几枝给你。”
本想告诉他,唯喜欢雨天里荷花的清丽而已,却无法开口说明,只是笨拙的点点头,接受了他的好意。
见他沿着游廊,到了池边,转眼间不见了身影,突听见“扑通”一声,我脑子轰的炸开,难道、难道他掉下池子?!
“胤禛!”我吓得脸色煞白,提起裙角,不顾一切的向声响方向跑过去。
“胤禛!”我冲进雨里,没命的大喊,“胤禛!你在哪里!快回答我呀!”泪水混着雨水,流入嘴里,那样苦涩。
“胤禛!”我绝望的就要下到池子里寻他。
“素馨!我在这里。”
身后响起他的声音,我不敢相信的转过头,真的是他,不是我的错觉,他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胤禛!”我扑到他怀里,语无伦次的说道,“你去采荷,方才‘扑通’一声,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不过是只青蛙跳下池里……我没事,别哭了……”他轻抚着我额前的被雨水湿了的发,边说道。
受了刚才的惊吓,眼泪怎么也停不住,发洪水似的越哭越凶,“停不下来……”我抽泣着对他说道。
他叹了口气,拭去我流下的泪,“别哭了……”我含着泪,仰头望他,不明白他眼中的深意。
就这么睁眼看着,看着他缓缓低下头,吻过我脸上的泪,轻覆上我的唇,混合着雨水的清凉与泪水的苦涩。
我睁大眼睛,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么近的距离,清晰可见,我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眼眸里。他的眼,那么深沉,如一潭池水深深的吸引着我,沉醉其间……
“馨儿,不要哭了。”他抬眼看着我,叹息出声。
我傻愣愣的回望着他,“阿玛和哥哥都是亲这里的。”我指了指额头,小声地告诉他正确的地方。
“我不是你阿玛,更不是你兄长。”他淡淡的说道。
我欲再说些什么,他已转头回屋,吩咐丫环去我屋里取来更换的衣物。
回屋饮了姜茶,才去了湿气。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幕,脸上发热,慌忙把头埋进茶盏里,不敢抬眼看他。
正低头胡乱想着,却见秋蝉、红鸾拿了更换的衣裳、首饰物件来,我问道:“我一会儿便会去了,略取件换上就好,拿那么多东西来做什么?”
秋蝉笑而不语。收拾停当,她二人便退出书房,我奇怪的说道:“怎的她们不等我回去?”
“今夜你宿在这里。”他淡淡的说道。
“是么?”我想了想,笑着说道,“也好,我还担心回去又湿了一身呢。”
我左右看了看,对他道:“窗边这个床榻好,又凉爽,今夜我睡这里可以么?”
他面无表情的指了指内室,说道:“晚间若下起雨,这里会淋湿。睡里面去。”
我小声地答应了,入了内室,唤来秋蝉为我换了亵衣,和衣躺下,不一会便进入梦乡。
“主子,已经巳时了,是否起身?”帐外传来秋蝉谨慎的声音。
我愣愣的看着床帐,醒来的时候没了他的身影,昨夜留下的温暖早已冷却。抖了抖,料不到夏日清晨会有这样的冰凉。我赶忙穿上衣裳。
秋蝉见帐内响动,忙吩咐在内室备了沐浴的热水。
“都下去……”我默然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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