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你愿意,这甘露殿中的典籍便是任你予取又如何?”
张好好缄默不语,李昂也不强求,只伸手握住她的左腕,牵着她于桌案后坐下,“和朕说说,方才看了什么典籍?”
张好好将桌案上的书卷合起来送到李昂右手旁,他怔了怔,如愿松开了她的手腕接下书卷,轻叹道,“歌娘,你就是心思太重了。”
李昂语意不明,张好好一时分辨不出他话中所指的,究竟是她方才迫他放手的小心思,还是……
李昂瞧着书封上工整端庄的隶书,转眸去瞧身侧的张好好,“朕本以为女儿家多喜爱《诗经》之类的典籍,歌娘倒是对《中庸》如此感兴趣。”
“妾本不才,自知驽钝。唯有勤勉己身,借古人之训聊养品性。”
张好好恭顺地模样落在李昂眼中,无疑是一种不可言喻的刺痛,“歌娘,难道你我之间,便只能如此了吗?”
张好好终是抬起头来,直直盯着他乌黑润泽的眸子,“此刻坐在我面前的,究竟是一国之君还是文郎君?”
“歌娘,无论是一国之君还是文涵,在你面前都不过是普通人。”
“如果,我求你放我出宫呢?”
第二十回有缘千里来相会(上)
李昂眼神复杂地瞧着张好好,“歌娘,除此之外,你便没有别的事情求朕吗?只要你开口,朕都可以答应你。”
荣华富贵,宠冠后宫,甚至是……皇后之位。
张好好沉冷的神色令李昂触目惊心,正当他左右为难时,一名宫人走了进来,禀道,“皇上,方才……”
李昂顺势接道,“朕知道了,劳烦赵爱卿稍等片刻,朕这便过去。”
那宫人一头雾水,茫然偷眼瞧了瞧李昂却不敢多言,只得恭顺地退了下去。
“歌娘,朕尚有事务在身,此事改日再议吧。”
瞧着李昂落荒而逃般的身影,张好好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倘若是五年前,能得一人如此倾心相待,自己定会铭感欣喜吧。
可惜如今的自己,怕是再也不会去爱了。无论他如何做,她唯一能做的却只是极力让他不受伤。
出得甘露殿,方才那宫人呐呐凑上前去,“皇上,奴方才是想禀报皇太后命陈婕妤到紫宸殿侍寝之事。”
李昂颦了颦眉,吩咐道,“转道宣政殿,朕尚有许多事务未曾处理。去给陈婕妤传话,让她先自行歇息,不必等朕。”
宣政殿灯火通明,候在门外的却并非先前李昂随口所道的赵刺史,而是中书令之子——高肃。
福安通传此事时,李昂神情淡淡地批阅着桌案上的奏折,“回了吧。便说朕事务繁忙,叫他择日再来。”
高肃瞧着庄严宽阔的朱红大门开启,福安从里面走了出来,迎上前来见礼,“皇上今个儿政务繁忙,郎君还是改日再来吧。”
高肃眉头微颦,“劳烦公公再行通传一回,便说肃有急事求见。”
福安不禁有些为难,“高郎君,这……”
高肃见此不再多言,一撩衣摆于殿前的台阶上坐下,“高公公不必为难。皇上既是事务繁忙,臣便于此候着吧。”
福安瞧瞧如老僧入定般闭目养神的高肃,又瞧瞧紧闭的殿门,不由暗叹一声,终是再度进了紫宸殿。
主位上的赤衣男子神色冷清,时不时翻动着手中的卷宗,“皇上,高郎君不肯离开,执意于殿外等候召见。”
李昂不紧不慢地抬眼瞧了瞧福安,“不必理会,该做什么做什么,下去吧。”
福安退立一侧待命,再不敢多言。
次日,当李昂彻夜处理政事的消息传入昭庆殿,皇太后亲自前去探望陈婕妤,只见她形容憔悴双眼红肿。
“妾见过皇太后。”
皇太后上前将陈婕妤扶起来,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了些。莫伤心,只要哀家在,机会总还是会有的。”
“谢皇太后恩典。”
陈婕妤凄楚的模样,不禁令皇太后暗自叹息,皇宫里最不乏的便是可怜人。纵然有她在身后撑腰,入宫半年却始终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如今这皇宫又多了一个令皇上如此上心之人,这样的女子怕是更难入皇上的眼了,若非是陈婕妤的母亲……
张好好在甘露殿中研读典籍时,从角落的木匣里发现了几本落满灰尘的旧书,堪堪取出便有一股子霉味儿迎面扑来。张好好颦了颦眉,瞧着外面天气甚好,便将匣子里的书打理干净,置于甘露殿前的台阶上晾晒。
轻风吹得书页沙沙作响,张好好唯恐这些书卷被风吹走,便置了一方小案,取来了随身带入皇宫的古琴。于甘露殿前,悠然而坐。
泠泠琴音随着暖阳和风悠悠飘散,甘露殿前一时宁静祥和得如同深院古寺。就连鸟儿也落在地面上,仿似鸣和般叽叽喳喳地叫着。
当张好好敛了琴弦上的双手,不禁被丈余开外的身影惊了一惊。来人一身武将装扮,腰间佩剑目光炯炯,却是生了一张俊秀的书生面容。
迎上张好好的目光,男人疾步上前,定定瞧着她,问道,“方才娘子所奏何曲?”
“从前一位故人所作,小女子有幸听到罢了。琴技拙劣,郎君见笑了。”
张好好随口一应,便起身抱了古琴欲回甘露殿,却被那男人拦了下来,“娘子可否告知作此曲的故人身在何处?”
“这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晓得那位故人身在何处。。”
张好好侧身避让,却被男人再度拦下,“娘子是何时见到她的?”
张好好心中警惕,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郎君,还请自重。”
如此似曾相识的神态,令男人怔了一怔,而后欣悦难抑,“瞧姑娘的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倘若见过她……那么,是不是她避过了那一劫,还好好地活着?”
张好好听得云里雾里,却也不想再多做纠缠徒增事端,“妾尚有事务在身,还请郎君行个方便。”
男人一把拽住张好好的手腕,迫得她背脊抵在墙壁上退无可退,“你只要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放你离开。如何?”
如何?
张好好瞧着红肿的手腕,冷然道,“郎君给我选择的余地了吗?”
第二十回有缘千里来相会(下)
“这倔强的性子倒是同她一般无二。”
男人将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告诉我,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哪里?”
张好好不禁抬眸瞧着眼前神色坚定的男人,她本以为他会问作曲之人故乡何处姓氏出身,不想却是……这个人竟是如此了解娘亲吗?知娘亲厌烦漂泊,但凡落居绝不轻易挪动。
张好好不禁想起娘亲临终前的叮嘱,莫非,娘亲竟是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吗?这个人与娘亲,究竟是什么关系?
“好好,娘亲在这世上走一遭,早已看尽了繁华荣辱,只是唯独对你放心不下。日后你定要好生照顾自己,还有……记、记住,不要在娘亲的墓碑上刻字。只要我的好好知道娘亲在哪里就、就……够了。”
“洪雅。作此曲之人,我最后一回见她是在洪雅。”
“洪雅,她在那里可好?”
张好好瞧了瞧腕上依然固若铁铐的粗糙大手,再度挣了挣,“郎君,你是不是该……”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作甚!?”
男人下意识的松手,后退几步。两人齐齐循声看去,只见皇太后正立于台阶下方,宝相庄严不怒而威,“仇士良,甘露殿重地岂是你能随意涉足的?”
男人跪地拜了拜,“臣知罪,请皇太后责罚。”
皇太后冷哼一声,“今个儿便饶你一回,他日倘若再犯连带现下之过一并处罚。退下吧。”
“是,臣告退。”
张好好上前见礼,皇太后状似不经意地扫了殿前晾晒的书卷一眼,“甘露殿中的典籍,可还入得了张娘子的眼?”
“谢皇太后关怀。甘露殿中天文地理之学无所不有,妾受益匪浅。”
皇太后瞟了瞟张好好红肿不堪的手腕,“站在门外不成体统,还是进去说吧。”
皇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于主位上坐下,张好好紧随其后。直到随行宫人尽数退了出去,皇太后方道,“坐吧。”
张好好谢恩后坐下,皇太后一瞬不瞬的瞧着她,“从哀家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哀家便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想必,哀家来此的用意你也猜得七七八八了吧?”
张好好起身礼了一礼,“承蒙皇太后高看,请恕妾愚钝之罪。皇太后有何指教,还请明示。”
皇太后上下打量张好好一番,蓦然发笑,“难怪陈婕妤连让皇上多看一眼都做不到,有了你这样风骨天成的女子,后宫三千粉黛哪里还有颜色可言?”
“皇太后如此盛赞,妾愧不敢当。”
皇太后自主位上走下来,扶起张好好,“不必如此紧张。哀家今个儿来此,是想问问你可想留在皇宫?”
迎上张好好冷清中带着几分茫然的眸子,皇太后慈蔼笑道,“身为一个母亲,哀家总该知道儿子心上之人是如何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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