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渐渐被抛在身后,明亮的晨曦使草地上厮杀过后的痕迹变得更加容易辨认,甚至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沾染在黄绿的草叶上,一直通往河谷深处的石山。
绕过一丛杂乱的刺藤,慕容七终于看到了一个半躺在地上的人。
那人背靠着一块石头,致命伤是胸口的两道十字形剑痕,流淌出的血已经结成冰,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看清了他的脸,她不由大吃一惊。这个人居然是曾经在洛涔与她交过手的雍和军四长老之一,欧阳蓝!
他仿佛感觉到有人来到身边,拼尽全力睁开眼睛,喉咙里嗬嗬有声,慕容七弯下身凑上前去,隐约听到几个字:“墨竹……救……”
她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是石山深处的缝隙。
心愿已了,耳边的喘息声戛然而止,她回过头,那个高壮的汉子已经垂下脖子,再无声息。
慕容七虽然与他打过架,可要论恩怨,却完全没有。此刻亲眼看到他断气,实在不忍,叹了口气,将他的铜锤放在胸前,伸手将那双不甘的双眼轻轻合上。
就在她站起身的一刹那,朝阳的第一缕光芒终于刺透云层,将整个河谷照亮。
河谷尽头的石山由许多如刀劈斧凿一般的巨石形成,巨石间有无数缝隙,有的极浅,有的却深不见底,阴风阵阵。其中最宽的一道,大约可以容纳两人并肩而过,方才欧阳蓝的眼神,正是落在这里。
慕容七小心翼翼的站在缝隙边,屏息凝神,果然听到有不寻常的动静自深处传来,急忙施展十成轻功,足尖轻点崖壁,如一只轻巧的鸟儿,朝发声之处奔去。
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她便看到不远处一片嶙峋的石滩之间有两道人影正以极快的速度交手,其中一人一身红衫,手持胡刃,竟是那位奉命追捕雍和军的女统领梁珊。
而另一个,也是女子,一袭青衣劲装,手中双剑灵动似烟,却又招招狠辣。
风间花!
果然是她!
欧阳蓝胸口的致命十字剑伤正是双剑所致,可慕容七却始终不敢相信——身为雍和军统领,让她曾经称呼为“风姐姐”的那个女子,竟能狠心至斯。
只因志向不同,昔日的兄弟战友便要生死相见,原来,她和墨竹并无不同。
墨竹……对了,还有墨竹!
慕容七急忙移开视线,朝着石滩左右看去。
她很快找到了墨竹,他的轮椅翻倒在一边,人却半躺在两块石头之间,手中一柄匕首泛着寒光,正抵在一个人心口,与此同时,对方手里的刀也正架在他的颈中,两人无声无息的僵持着,无论是谁,只要前进一分就能让对方丧命,可同时,对方也能要了自己的命。
而这个与墨竹对峙的人,慕容七也认得,是凤渊的贴身护卫临西。
这样的四个人,再加上之前的欧阳蓝,慕容七也大致猜出了怎么回事,虽然在这里看到他们让她颇为意外,可他们的恩怨她并不感兴趣,没有见到她想找的人,她只觉得有些失望。
就在此时,梁珊抓住了风间花一转身的破绽,手中刀如蛇缠上,从左足削过,在风间花小腿上划了一道血痕,风间花闷哼一声,声音虽然轻,却足以让背对着她们两人的临西分心,看准他犹豫的瞬间,墨竹眼中冷光闪动,嘴唇微张,口中一枚透骨钉激射而出,直取临西眉心。
临西的反应也不慢,但毕竟失了先机,堪堪躲过暗器,墨竹已经借机滚开几尺,藏身于石后,袖中暗器接连射出,临西一时自顾不暇。
之前一路北上,风间花对慕容七着实不错,此刻眼看风间花一方处于劣势,她来不及多想,便要出手相助。
可身形才动,就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一只手臂打横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朝后拖去。
她心里一惊,急忙运功抵挡,耳边却传来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
“别动,是我。”
短短的四个字,却让她心中发紧,难以形容的热猝不及防的自心尖弥漫,她不再挣扎,两手却更加用力的抓住环在腰间的手臂,仿佛这样就能确定,身后的人是真实的。
那人身手矫健,动作迅速却又无声无息,将她拉进一道极其隐蔽的石缝中,那道石缝初时极窄,只够一人侧身,越往后却越宽,直到可供两人并肩之处,他才将她松开,一转身,将她牢牢的按在石壁上。
“七七,别轻举妄动……”
话音未落,却突然被她伸手搂住,她的手指紧紧的攒住他肩背上的衣衫,心跳一声一声,若在耳畔。
“阿澈,阿澈,我终于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当当两人千辛万苦终于见面了!!
下次更新在周末~
☆、第八章 疑云
这个突然出现阻止慕容七出手的人,正是季澈。
而此刻,他的手还按在她的肩上,却一时沉默,不知该如何回应。
几个月前的离别,最后一幕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糟糕。是他改变了他们之间长久以来尚且算得上和睦的关系,虽然他从未后悔,但是自她头也不回的负气而去,他以为这辈子,他们连仅存的友情都不存在了。自此往后,怕是要天各一方,前尘种种,都将只是他一个人的回忆。
他以为自己,早已经想得通透明白。
可是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毫无芥蒂的拥抱,满眼的担忧焦急,如此轻易就击败了他的“通透明白”。
安不下心,放不开手,她到底想让他怎么样?
各怀心事的静默中,突然响起一声轻轻的咳嗽,顿时将他惊醒。
他推开她的时候,她也正循声望去,在看清那个半隐于黑暗中的男子时,她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道:“魏大人,好久不见。”
说着走上前去,弯下腰看着他,皱眉道:“你看起来不太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现在怎么样了?”
她的语气虽不算亲密,却满含关切,季澈一双清眸微微一黯,接话道:“魏大人内腑有伤,右臂骨也断了,虽然简单的包扎救治过,但这一路缺医少药,也没有好好休息,因此情况不容乐观。”
“季少帮主客气了。”没等慕容七答话,魏南歌便开口道,“若非有你,我早就命丧黄泉,这一路你极力护我,也伤得不轻,我只求不拖累你,这些伤实在算不了什么。”
石缝中的日光并不明亮,两人的面目都有些模糊,脸上沾染了污垢,下巴上生出了胡茬,衣衫破损,血迹斑斑。可即使这样狼狈,魏南歌的神情姿态也依旧平和儒雅,季澈眼中的琉璃异彩之色也未减弱半分。
他们看起来都还不错,她也就放心了。
慕容七顺势往魏南歌身边一坐,看向季澈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季澈却皱眉反问道:“你方才想要出手,是要帮哪一方?”
慕容七老实回答:“使双剑的女子,我们有一些交情,算是朋友。”
“果然是她。”季澈转头和魏南歌交换了一下眼神,声音有些冷,“那你一定知道她的身份的是不是?”
“对,但是……”
“这一路上追杀我们的人,就是她!”
“什么?”慕容七惊呼一声,又急忙掩住自己的嘴,片刻后才定了定神,问道:“风……风统领和魏大人素未谋面,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你确定没有认错么?”
话虽这样问,但慕容七心里却明白,季澈向来行事周全,若非事实确凿,是不会轻易下结论的。
果然,只听季澈道:“风间花,巨泽雍和军总统领,我在紫霞镇找你的时候曾经见过她,不会认错。”顿了顿又道,“这世上,并非只有私怨才会杀人。”
“那又为何……”慕容七喃喃了半句,眼神却几度变幻。
如果不是为了私仇,那是为了什么?魏南歌死了,谁又能得益?
她越想越心惊,后半句话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季澈知道她心里已经有答案,眼神愈发锐利冰冷,一旁的魏南歌轻轻一叹:“七七,你可信我并没有偷取天河城的布防图?”
慕容七急忙道:“自然相信!”
“既然不是我,那究竟是谁,七七又可曾想过?”
“我……”
“我原本一直不明白,为何远在白朔,也会有人想杀了我,直到季少帮主告诉我,凤游宫的凤宫主原来竟是巨泽世子,而那位想要杀我的女子,却是雍和军的风统领。”魏南歌意味深长看了慕容七一眼,话锋一转,“我在赤月宫中见到凤宫主时颇是意外,不知七七可曾见到他了?”
他说的虽然是问句,却显然并不是真的要慕容七回答。这番话说的已经很明白,慕容不会不懂。
魏南歌死了,谁能得益?
魏南歌作为大酉使臣来到赤月城,是为了替永安帝求娶惜影帝姬,从而缔结两国睦邻之谊。他若是死了,天河城布防图被窃一事就死无对证,只需有心人从中挑拨,失去重臣的大酉和边防泄密的白朔便会自此交恶,莫说联姻无门,就连永安帝想要的安定,也会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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