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所有的骑兵都已经下马,此时齐齐跪倒向她单膝行礼:“末将等,给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阿凤从来不曾被人如此尊重过,虽然她贵为皇帝的女儿,理应是被人从小跪到大的:可是,她没有。
一来她很少见人,二来那些宫中的妃嫔与外臣命妇们见到她,每一个都高傲的如同开着屏的孔雀:没有谁向她请过安。
江铭初见她时也没有见礼,她都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习惯了。
但是,就算他们之间有婚约,哪怕日后成为夫妻,有一重关系永远在他们的夫妻关系之上,那就是君臣关系:她是君江铭是臣。
所以江铭见了她是要见礼的,只不过她没有想过要如此要求江铭,才会在江铭跪下后有些吃惊。
江铭不但向她见了礼,而且跪在她的马下,让她踩在自己的肩膀上、腿上下马。他,以行动告诉了阿凤,告诉他身后的军中兄弟们——她将是他的妻,她也是他的公主殿下。
他给了她一个皇帝女儿应该有的尊严,就在他们江府的大门前。
阿凤看着马上的江铭一时间眼中有些湿润,她明白他的用意。
她和他今天是初次相见,虽然有个婚约在,但是她阿凤在宫中如何,不用去特意打听都会知道一二的:这样的殿下有几人会在意?
他在意。
两人还没有什么感情,现在他们之间只有一纸婚约的道义,但是他却让世人正视她的身份,自他开始还她应有的尊贵!
吃惊之后是感动,阿凤看着江铭忽然感觉这个男人真的不错,完全忘了刚刚还在心里骂他小心眼来着。
也许,上天待她并没有她认为的那样薄;而她的母后也并非如她所想的那样,没有给她留下一点依仗。
阿凤看了看江府洞开的大门,轻轻的问江铭:“这算是你让我给的——,下马威?”
此时,天福和无双正在回宫的路上,不同的是无双一脸的怒容,可是天福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江铭,就是那个原本说是死在了边关,后来证实他不但活着还立下大功的人?”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她喃喃了一句:“如此英雄人物,阿凤岂能配的上?”
无双终于正眼看向天福:“你,不会是……”她有点不明白,不过是刚刚见到一面。
天福公主什么样的年少才俊没有见过——从来眼睛长在头顶的天福,怎可能会看上江铭?
她话到一半想到那如林的长枪,还有在自己眼前闪过的那火红的枪上红缨,以及那一身鲜艳至极的的盔甲:那个人真得很抢眼呢。
随即她想到自己被阿凤掌掴,又被江铭丢进了柳荫街的脏衣服堆里,她咬牙道:“怎么也要好好的教训阿凤,不能让她爬到……”
她说到这里及时收住口,差点说出那句——爬到本宫的头上去;不,她不会那样说的,她做为乖巧的妹妹只会说:“不能让她爬到姐姐你的头上去!”
☆、8.第8章 代天下谢你
天福听到无双的话用力的点头,咬牙答道:“谁敢爬到本宫的头上去!”
她当然不会让阿凤得意的,而在长街上的事情也不可能就这样就算了。
无双听到天福的话后笑了,很乖巧的笑:“就是,姐姐是谁,那个阿凤又是谁。”
两位公主看到宫门的时候,阿凤和江铭依然还在江府门前:一个在马上,一个在马下。
听到阿凤提到“下马威”三个字,江铭没有作答,只是伸着手等阿凤下马。
他还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阿凤把脚踩上去。
阿凤看一眼江府的大门,江家大门洞开,江家的主子们能到的全到了,因为他们早就知道江铭今天回府,因而都在等他,且等了不短的时候。
再看看江铭身后的将士们,个个单膝点地:她的心微微有些痛。这些人是征战沙场,为国为民立功的人啊,她真得当得起这些人的一跪?
就因为她是皇帝的女儿,便理所应当让这些铁血男儿跪在地上吗?她为他们做过什么,又为天下万民做过什么?
江铭见她有些犹豫,目光闪了闪看着她轻轻的“嗯”了一声:“殿下,请下马。”他催促了一声。
阿凤的犹豫他看到了眼中,其中有对他脸面的考虑,也有对他及将士们的体恤——他忽然对公主这两个字有了不同的认识。
可能,这门亲事真得很不错,嗯,也许会非常的不错?至少现在看来,和阿凤殿下在一起很有趣。
阿凤再瞟一眼江家门前的众人,终于把手伸出去让江铭握住,然后她的脚轻轻的落在了江铭的肩头。
他的心意摆在了面前,她不止是心领更要接受。
在江家人面前接受才是顾全了江铭,不然的话岂不是给江家人话柄,更像是打江铭的脸。
江铭的肩头意料之外的宽与坚硬,可能同他穿着甲胄有关;但,踏上去的感觉,是那样的坚实与可靠,让阿凤的心莫名的踏实了一点。
阿凤翻身下马,下一只脚就落在了江铭的腿上。
他的腿稳稳的就仿佛那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钢铁之物,稳的没有因为阿凤的体重而有半丝的摇晃。
江铭的手也很稳,扶着阿凤给她莫大的安全感,让她十分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摔倒。
多年来,她从来没有感到过的安心:在宫中的每一天,她都如履薄冰,何曾品尝过安心的滋味儿?
每一天醒来,她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而每一天的睡去,她在睡梦中都不敢放松半分心神。
因为,她知道在那座广大而冰冷的宫中,她只有自己。
今天,握着江铭的手下了马,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心不再那么孤独:未婚夫不再只是三个字,而是一个人,就在她的身侧。
完全的信任还谈不上,但至少她知道以后的路上她不会再是一个人。
嗯,这个人眼下来看还真得很不错。
江家大门里外已经跪倒一地的人。
江家的人等江铭等了很久,在门前等他的当然是他的兄弟,但现在跪在地上的还有江老夫人等人。
在江铭还没有到江府之前,已经有人来送信:阿凤殿下会与将军一同返家。
在屋里安坐的江老夫人不能再坐下去,只能匆匆换上诰命服饰飞快的赶到大门前:妆容都没有来得及重新整理。
原本江家的老夫人见到阿凤并不跪的,可是江铭跪了,他还早早让人送了信回府表明阿凤的身份。
在宫中阿凤身边没有几个人,江家老夫人可以装作不知道阿凤是谁,现在她还可以再假装不知道阿凤的身份吗?
江家的人一跪,长街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来了大人物,也都跟着跪在路边跟着江家人之后参差不齐的喊道:给殿下请安!
自今日之后,阿凤殿下便不再只是深宫里的一个不起眼的人,而是被京城民众所知的一位殿下。
这一点对阿凤来说很重要。她的身份没有人能抹去,可是却不被外人所知。
没有人知道,自然也就没有人会有疑问,为什么同为皇帝的女儿,阿凤殿下却不是公主?
阿凤长长的吸了口气,亲手扶起了江铭来:“将军请起。”她对江铭有了一点点的了解,此人绝对不简单,只是他的一跪就有许多的用处。
让江家的人跪了,就是让京城豪门的人正视她阿凤的身份;让长街上的人跪了,百姓们自然会在茶余饭后说起今天的事情:京城中很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几个皇家人!
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看到过一个,因为天家人的仪仗在,百姓们能看到的只是天家人的车马。
阿凤今天活生生的立在这里,百姓们有兴得见,还有不与人说的?
皇帝的女儿可不是能天天见到的。
被深埋在宫中十几年的阿凤,今天终于站到了京城人的眼前。
从前京城中也有很多人在宫中见过她,却只是当作没有看到。
从今天开始,这些人不能再回避阿凤的身份。
阿凤在今天要的就是这个,她就是要让世人、要让朝臣、要让宫中的人,要让她的父皇知道大楚国还有她这么一位皇帝的女儿,嗯,她还没有被封为公主。
江铭知她且为她开始着手布置,眼下已经开始了:通往册封公主的路,已经在江铭的膝下辅好了。
阿凤长长吸了一口气,敛衣对着江铭轻施一礼,然后阻止江铭还礼。
“将军当得起这一礼。将军浴血沙场才有我及京城中人的安稳生活,这一礼是我谢将军的,也是京城的百姓谢将军的,更是天下人谢将军的。”
她问江铭,你可是让我给一个下马威?这个下马威不是给江铭的,而是江家的。
她虽然对江铭的事情所知不多,但因为她同江家有婚约,所以牡丹等宫人还是很留意江府的事情。
不过深宫之内要打听江府的事情并不容易,加上阿凤和牡丹又不想引人注意,所以她们所知也仅皮毛而已。
也因此她才对江铭问出那么一句话来,就是不太明白江铭为什么要给江家的人下马威:江老夫人是江铭的继母,但是她同时也是江铭的亲姨母,而且江老夫人待江铭据人说是视如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