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了太后的话,还有那么多人为证,她说出实情来江铭会信吗?倒底,人们还是很畏惧鬼怪的。
皇甫咳了几声见阿凤也没有反应,他不得不开口唤阿凤:“长公主,臣有几句话,也有一点迷惑。”
“太后所言的事情,臣早就知道。在长公主还没有回京之时,臣便知道了长公主在乱葬岗扮鬼一事。”他开口的话让阿凤心头巨震,终于回过头看向皇甫,霎间感觉冰冷就在全身游走了一遍。
皇甫知道,那就是皇帝也知道,如果皇帝知道那他从来没有说,今天也没有提及,还要在她面前做戏是什么意思?
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阿凤感觉到今年的冬天可能就要到了。
皇甫看了一眼阿凤:“皇上,不知道。”
阿凤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全身放松差一点坐在地上:“皇甫大人,你是什么意思?”皇甫知道了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皇甫相信什么,并且他此时开口又为什么。
皇甫低下头:“长公主恕罪,臣并非是在查长公主,只是奉命暗中搜查所有要害公主的人,所以长公主的事情臣才会知之甚详。”
“不过,皇上让臣查的事情很多,臣要做的就是把重要的事情整理好交给皇上御览。”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他认为不重要的自然就不会让皇上知道了。
阿凤没有作声看着皇甫,过了好一会儿她一笑:“那,你就不怕我把你吃了?”
皇甫有些尴尬了:“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玩儿。臣,胆子很小的。”他说完嘿嘿笑两声,后退了两步看看阿凤又后退了两步。
阿凤长叹一声:“那现在呢,现在有些事情变得重要了,是不是要交给我父皇御览?”她不知道皇甫要做什么,但是相信皇甫绝不可能是为了要胁她或是勒索她。
皇甫又咳了几声:“臣冒犯公主殿下了——那个,您倒底、倒底……”他多少也是有点紧张的,万一阿凤真是妖怪,就算功夫再好他也不认为自己一定能打得赢阿凤。
阿凤有些气恼,眼一瞪、牙一呲:“你猜。”
皇甫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长公主,这、这……”他摇了摇头:“当初臣是不相信的,只以为是长公主在那种鬼地方扮鬼,是把人吓坏了,所以才会有流言。”
阿凤看着他没有再作声,心里却真的慌乱起来——她可以不做什么长公主,也可以不做什么宁国公主,但是她却不可能没有父母,不可以失去江铭。
原本她认为还可以仔细想一想对策,肯定能找到应对太后的法子;却没有想到,皇甫早就知道一切,想来京城中她吓混混的事情,皇甫应该也知道了。
太后好说,皇甫怎么对付?打,她是打不过的,骗,也是骗不了的。阿凤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可以淹没她自己的绝望。
“嗯,长公主,臣可不可以把一切如实回禀皇上?”皇甫很小心翼翼:“臣也是职责所在,当然了,也要长公主你同意。”
阿凤垂下了头:“我,不是妖怪。”她说的截钉截铁,因为本来这就是实情啊。
皇甫咳了几声:“长公主,只有这么一句话,怕是无法、无法说服臣。”他也不知道是胆子过大啊,还是胆子过小,话说完又后退了几步。
江铭已经在大石上站了起来,看着皇甫退几步再退几步,他的眉头皱了起来:“阿凤——”
“你不要过来!”阿凤被他吓了一跳,看一眼皇甫连忙扬声阻止江铭。皇甫如果把发现的一切告诉江铭,那江铭会如何看待她?
她是妖怪,江铭肯定无法再和她在一起,但是她同样也能肯定,江铭以后会很痛苦,非常的痛苦:因为他不可能忘了她,就像她永远也不可能忘掉江铭一样。
然后她瞪向皇甫握紧了双拳:“我是人,是人!”她说完忽然有些委屈,眼圈便有些泛红,但皇甫倒底不是江铭,也不是鲁柔柔,所以她并没有落泪:“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情,但我不是妖怪。”
皇甫眨了一眼睛:“臣,相信长公主。”
阿凤已经转身要跑了,忽然听到皇甫的话一愣回头:“你相信我?真的相信我?凭什么相信我?”
皇甫抓了一下头:“长公主你没有害过人,这一点你应该比臣还要清楚吧?刚刚臣的话说到那个份儿上,长公主也没有生出杀意来。”
“如果你真是妖怪,就算刚刚不杀我,今天晚上也不会放过我才对。再说了,这世上哪里来得鬼怪,那些都是些村夫愚人,自己吓自己罢了。”
皇甫抚了几下手掌:“只是,长公主你不打算和江国公说一说吗?”他微笑起来:“一人计短两计长啊,长公主。”
阿凤看着皇甫半晌:“自然要和江铭商量的。”她察觉到皇甫还在试探她,而且她也真的解释不清楚。
手镯拿出来并不会让人相信她,只会让人更加怀疑她;因为这个世上就不会有那种手镯,人们理解不了的东西,在他们的心里自然就会形成恐惧。
那种恐惧,是真的能杀死人。
“臣,要如何向皇上回禀才好?”皇甫却没有就此放过阿凤,反而又逼问了一句。
阿凤如果心中无鬼,自然会让他依实而说,反之就表示阿凤有所隐瞒——在此事上阿凤还能隐瞒什么,只能是隐瞒她是个妖怪的事实啊。
看着皇甫阿凤心中一叹:“你查实了什么就说什么呗,在大理寺当官这么久,皇甫大人还需要我来教你?”她小小的讥讽了皇甫一句。
☆、956.第956章 苦命人
皇甫的话句句都是陷井,只要阿凤一个不察就会掉进去。可是阿凤如果太小心的话,句句滴水不漏也难保就是做对了。
对于皇甫这种人,如果他不明明白白告诉你,他想要做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你如何做才是对的。
皇甫微微一笑:“长公主说得对,臣受教了。”他欠了欠身子:“可是,臣不知道要如何查实,不知道长公主有没有什么可以教臣的。”
阿凤不耐烦了:“你相信与不相信都去查好了,不会查就去父皇那里说不会查,这事儿你不管也是一样。”她白了一眼皇甫:“我真是妖怪,你这么烦,今天晚上就吃了你。”
皇甫一笑,忽然抬手招江铭过来,还扬声道:“江国公,长公主是妖怪,你还要不要做这个驸马?!”
没有驸马的公主并不可怜,没有了封号的公主才叫可怜。这句话,大楚的公主们都听说过,但是大长公主直到现在才真正的明白。
她是被拖了出去,楚皇说要杀人不过是吓她;要害阿凤的那个歹毒计策同她无关,所以她只是被贬为庶民,并没有真的砍掉她的头。
她在街上游荡,如同一个鬼影一般,时不时的还会发出几声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怪声音,把她身边的人都吓得不轻。
长公主自然是有去的地方,她和小瀛国皇帝的住处虽然被抄了,但如今还是她的宅子,自然也就是她的家。
可是她没有回去,她不想回去,脑袋里空空的她只是木然的走着,走着;有路口她就随便挑一个走,因为她自己根本没有目的地。
小瀛国皇帝死了,他逃过了兄弟们的暗算,逃过了叛乱者的追杀,最终却死在了楚帝的刀下。
长公主乱轰轰的脑子里时不时的闪过一个念头:是自己错了吗?如果不是她带着小瀛国皇帝到大楚来,她的皇帝陛下也就不会被砍掉脑袋。
是自己错了吗?她茫然的走着,肚子咕咕的叫,可是她却感觉不到饿,也感觉不到累,就连她脚上的鞋子丢了一只,她也完全不知道。
直到一个秀气的人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路,她才茫然的抬头看了那人一眼,然后移动脚步向一旁走去:绕开那个人,她要继续向前走。
小瀛国皇帝死了,她是真的很想追随到九泉之下的,因为没有她的照顾,她怕小瀛国皇帝在九泉之下会吃苦。
可是自尽好痛苦的,所以她试了几次后终于痛哭着放弃了;死不成,可是活着能做什么呢,小瀛国皇帝已经不在人世了,她的魂儿也就不在身体里了。
“大长公主,你就真的不想为你们皇上报仇?”脆生生的声音听着很舒服,不过却并没有什么相劝的意思,语气是漫不经心的,平淡的比白开水还要淡三分。
“我们皇上可没有存心要杀你或你的皇帝,不然的话他早死了,对吧?你不会连你的仇人是谁,都还没有弄清楚吧?”声音还是平平淡淡的,没有任何的起伏。
大长公主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你是?”她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确定自己不认识她。
至于仇人是谁,她不用任何人来提醒的,当然就是那个长公主阿凤,以及她的母后了;除了她们母女,谁还会想要害她和她的皇帝陛下呢。
“我?我是一个被遗忘的人。”月色照在了她的脸上,清清秀秀的一张脸:“你,可以叫我纯儿。现在,我也只有这个名字了。”
大长公主看着她:“你拦住我,想要做什么?”
纯儿微微一笑:“当然是伺候大长公主您更衣梳洗,然后再伺候大长公主好好的睡一觉了。人,不管要做什么,首先都要把精神、身体调养的很好,不然事情还没有做就已经有了失败的可能。”